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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英听了正要去找大哥商量,忽然家人来报说:“知府大人来拜望老爷,现已迎到厅里。”
张英听了,整了整衣冠步出内宅去接待安庆知府。
姚氏又在房里细细问了廷玉这几天在山上的情形,廷玉一一答了。又说道:“以然说玉清舅妈叫咱们别买石料和木料,他家年前起阁楼剩的料大概够咱们用了,让先用着,万一不够再买。
姚氏就笑道:“起个阁楼总共能有多少料,何况还是剩下的,你爹爹要起两层三进的宅子呢。”
廷玉回到:“看着不少,老爷也看了说差不多够使的。”
姚氏听了就微微吃惊,凝神想了半晌,问道:“上回咱们上山,你玉清舅妈给你的荷包里装的什么。”
廷玉就道:“是一尊玉观音挂件。”
姚氏笑道:“带着呢没有,我看看。”廷玉说听了就道:“儿子还没带,连荷包都在房里放着。”姚氏也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傍晚张英回来,姚氏伺候他更衣,问道那知府来做什么。张英道:“听说咱们家迁坟,来贺。问我要了两封荐书,后来又提到咱们家两个孩子都定了亲没有,我怕他提他府上公子,姑娘,只说儿子已经定了,女儿咱们想多留她两年,不着急。”
姚氏就道:“怎么就推了,看看他们孩子什么样再说也罢了。
张英道:“他家少爷我已是见过了,就是上回在码头上叫他拽住去家里作客的时候见的,我瞧着样子笨了些,一副蛮愚样子,我瞧着配不上咱们廷珑。”
姚氏听见就有些犯愁。张英知道她的心思,只劝解道:“孩子们还都还小,现在想这个也早了些,到时候说不定就有合适的了。”
姚氏也便点点头,伺候张英洗漱了安歇。
第二日起,张英就叫廷瑞去请了相熟的营造工匠,一同上山去看了,又对照方家的图纸,很快定了形制。又请了石作、大木作、小木作、雕作、锯作、竹作、瓦作、泥作、彩画作、砖作等人,就呼啦啦的开上山去,吃住都在那里,几天时间就打好了地基,照这个速度,数伏就能完工。
张英也大多数时间都耗在山上,那边起屋,他就带着家人疏通池塘,在房前屋后规划菜垄瓜畦,又在四周围上篱笆,盖了连个房挡雨的茅亭草舍,房屋还没起来倒收拾的像个庄户大院的样了。
七美图(上)
姚氏看着女儿这几日恹恹的,脸颊失了血色,原本粉嘟嘟的双腮也眼看着消瘦了下去,忙请了大夫来看,只说是天气不适,过了夏就好,又开了方子,姚氏听闻没有大碍稍稍放下心来,煎了药汁灌了下去,仍旧是苦夏的厉害,也没甚起色,一动一身的汗,眼见着瘦了下来。姚氏心疼之极,知她不耐暑热,有心去山上住几日。
第二日去大房用饭,与大太太拉家常时便提到:“山上的庄子起的差不多了,只等十五上梁,我想要上祭,不如嫂子跟我一块去山上住几日,等着祭梁。”
大太太知廷珑请大夫的事,说是不耐暑热,便知姚氏心思,想着山上凉快,也正要回娘家住上几日,便道:“也好,咱们俩个带着姑娘们到玉清那去顽上几日,廷珑不耐暑气,兴许在山上能好些。”两人便商量着何时走,姚氏想着白天暑热,便说傍晚起身,凉快些,叫了人去白鹿山庄传信,又叫跟几位姑娘说一声,哪个想去走走便收拾了,明儿跟着去山上住几日。
姚氏回房守着廷珑,看她吃了药,发际的细绒毛又汗湿了,一缕缕的蜷曲在额头上,慢慢的打着扇道:“明儿咱们去山上你以然哥哥家住几天,等你消了暑毒,咱们去看新屋。”廷珑听见果然就开心的不行,姚氏见她喜悦自己也便喜悦,将山上屋起的如何说给她听。
转过天一早,遣人去给老爷送信,半下午的时候廷玉回了来,先问了妹妹怎样,说是接了信来接母亲和妹妹上山。
及至傍晚趁着凉爽,张府大太太,三太太带着家中众位姑娘乘轿上山,后面跟着丫头仆妇及从铺子调来的众家丁,蜿蜿蜒蜒,拖得老长,前面轿子已到半山,后面的才到了山脚。台阶狭窄,只能并排走两台竹轿,大太太和廷瑗走在最前面,姚氏的轿跟在后面,一边和大太太叙话,一边注意看着廷珑,见她还没到半山就在竹轿上昏昏欲睡起来,想起上一回上山,野猴子似的从山下走到山上,又走下来也没说累,第二天仍旧兴致勃勃的要去。见她睡的安稳,不忍叫,着人拿了床薄被给她盖在身上。
一行人走到离白鹿山庄还有四五里路的时候,落日的最后一丝余辉也沉到龙眠山后头去了,几个家丁点了火把走在最前面给脚夫照明。又走了有一里多地,就见前边有几点火光从前边迎过来,等近的能看见脸了,却原来是以然带着家人和跟张英的成贵来接。
以然举着火把看见姑母和姚氏,忙走上前来见了礼,又极快的用眼睛扫了一圈,却没见到廷珑,心里疑惑,脸上也不带出来,只和廷玉并肩一块走,半晌,到底问道:“太太来了怎没带廷珑妹妹?”
廷玉便伸手往前面一指,道:“那个不是,上山就睡着了,太太说这些天热的一直不得好睡,上了山倒收了汗,如今盖着毯子睡呢。”
以然便顺着廷玉手指望望,见姚氏身侧先前以为放着衣裳的竹轿里廷珑蜷着在毯下,薄薄的,点点头,沉默着沿着石阶往白鹿山庄走。到了月亮门处,除了那看门的老翁,还有两个丫头,见少爷接了人来,疾步往里面报信去了。姚氏见进了庄子便徐徐唤醒廷珑,只说到了,叫她精神精神。廷珑醒来见正是上此来处时走的那条青砖路,等到了听涛院,远远的借着院里的光就看见张英正立在檐下。停了轿,张英跟姚氏说了几句话,又看了看廷珑没有大碍就叫她们自去玉清那里歇息。
一行人再往前走,穿过两道门,远远的就见了前边有星星点点的光辉,走近些,才发现甬道两边的竹架上不多远就挂着一盏玻璃八角气死风灯,照的甬道通明,玉清正率着仆妇在尽头处迎接。
落了轿,大太太跟姚氏在阶前跟玉清见了礼,说了半天的话,姑娘们上前一一行过礼便进屋用饭,大太太问过方老爷子已经睡下了,便免去前院请安,安排了住处安歇不提。
山上到底高些,长风万里吹过甚是凉爽,再加上白鹿山庄竹木茂盛,覆着一院子的阴凉,廷珑就像活鱼入水里一样,连缓苗的过程都略过了,只安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就摇头摆尾、活蹦乱跳的去给姚氏请安。姚氏见她上了山就好起来,果然是北地里待得久了,不耐江南湿热,也宽了心。
玉清安排了两位太太和张家众位姑娘吃了早饭,又带着客人去听涛院,方老爷子正带着以然跟廷玉念书,见女儿回来也只略问了几句,倒问了几句姚氏自回南边来可还习惯之类的话。大太太知父亲不爱热闹,便给姚氏使了眼色,带着姑娘们告退,老爷子挥挥手,单留下外孙女廷瑗和廷珑两个在书房里读书。
廷珑本想去芙蓉坡看新屋,谁知竟被留了下来,偷偷问了廷玉,原来这段时间他在山上也一直是跟着以然在这读书,下午老爷子歇晌,才能去新宅那边去。
知出门无望,只得端端正正坐了,听方老爷子讲了文章,无奈失学太久,又有新宅勾着,有些坐不住。廷瑗也是个淘气的,早就说好今日带姊妹们逛园子,却不想叫外公拘在房里不得出去,又怕姊妹们不等自己就去逛去,没她在一旁引导,看不出这白鹿园的院落精巧,草木珍奇,急的什么似的。
等到方老爷子讲了两段书,接着出了题目,叫他们作一篇文章来,才忘了替这园子担忧,专心致志的担心起文章来。
廷珑听了做文章也自是头疼,她自上学起一直是陪太子读书,功课不限多寡,进度也完全听凭她个人意愿,虽然与廷玉从小受的一样的教育,因为贯彻的程度不同,廷玉是熟读经书,文章娴熟,一样听课对廷珑来讲却是古代文学赏析,文章更是少做。
廷珑的理论是写八股文和现代写申论一样,你见谁当上公务员了还没事在家写申论玩,可见这东西除了科场进身别无他用,她既少长了一条腿,没有那个资格,便一点力气也不肯下在这些地方。
谁知方老爷子从来听孙子说起在京里的时候,姚家的姑娘跟着一同读书,年纪虽小却与他进度相当,十分聪颖之类的话。如今见了,又见她年龄尚小,稍显圆润,却灵秀可爱,气华天成。问话,也自对答如流,不急不躁,心里便存了十分喜爱,才把她跟外孙女一同留下。
廷珑硬着头皮取了题目,展开一看是《礼记?大学?》中的题目——“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廷珑琢磨琢磨这话的意思,基本就是想要使财政盈余不闹金融危机是有规律有原则地,只要满足下列四个条件就行:第一,无业游民滴不要,统统去干活,既省了失业救济金,又能产生大量滴剩余价值;第二,不要用财政拨款招那么多光吃饭不干活的国家公务员,统统裁掉,叫他们也去创造剩余价值;第三,不要没事老去折腾种地的,打工的,做买卖的,不用官僚们指点他们自己干的更好,你们别拖后腿就善哉善哉了;第四,看着工资折花钱,不要老是贷款刷信用卡,欠别人的钱还不上,你看金融危机了吧(这最后一条简直是美国民生的写照呀呀呀)。
廷珑一边暗自佩服咱们至圣先师子曰大人两千年前看问题就这么透彻,这么深远,一边便秘似地好容易挤出一篇古代申论来,写完交廷玉一块交了上去,见廷瑗还在一边垂首伏案,牙疼似凑字,心下稍安,想着到时候丢脸也还有人相陪,又自信几笔字还看过去,大概不会叫人完全当做草包。
方老爷收了文章放在一旁,径自又开始讲书。忍到午饭,廷珑就回去跟姚氏撒娇,只说自己在书房里坐一会就浑身冒汗,需要再休养几日。姚氏看着她粉扑扑的脸颊,星光满溢的眼睛,一身的清爽,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便知着丫头必是不想去上学,便点头微笑从善如流道:“那你吃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