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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别惯着她,瞧把她懒的针都拿不动,甜言蜜语的哄了你给她做活,窝的脖子疼,她自己整天价出去疯跑,瞧那小脸儿晒的,哪还有个小姐的样儿,连我们澄儿都叫她领出去晒的黑瘦,等回去了,廷瓒还不知怎么心疼呢。”
何氏听了笑道:“我看挺好,澄儿出去跑跑跳跳的结实多了,这半年长了好大一截呢。其实,媳妇儿也不想上京去,在这边有娘作伴,还有妹妹替我哄着孩子,又清闲又热闹,回去了哪还有这么舒服?廷瓒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天也没两句话,闷得我不行;若淳要去塾里,整天不照面;若澄倒是在我跟前,又闹得我心烦。再说,两个孩子也不愿意回去呢,他俩都是深宅大院里养大的,哪找这么大的庄子给他们撒欢,若澄疯的快把他爹忘光了。”
姚氏就笑道:“你爹也舍不得他两个呢,要不是我说这个时候天不冷不热的,你跟孩子路上省了遭罪,你爹还想再留你们住些日子呢。”
何氏听了笑:“是嘛?爹竟不嫌孩子吵嚷闹得慌?”
姚氏笑道:“快别提了,也不知是不是上了岁数,忽然疼孩子疼的这样,廷瓒跟廷玉小时候,他可一个也没抱过,也就珑儿那丫头会撒娇,还抱过两回,如今你爹抱着若澄都不撒手,看他胡写乱画也乐的眉开眼笑的。”
何氏听了就笑着接口道:“那正好,媳妇儿就不走了。”
姚氏似笑非笑的斜了儿媳一眼:“嘴上说的好,真不让你走,只怕要偷着抹眼泪了。”
何氏听了只抿着嘴笑,不说话,廷珑见嫂子耍花头叫娘说破,也在一旁嘻嘻的笑,何氏就红了脸。
姚氏见儿媳臊着了,改说正事道:“得动手收拾行李了,免得到时候叫方家的船等着,连年礼我也打点了给你一同带去,省了再遣人跑一趟了。”
第二日起,何氏便跟婆婆一起收拾东西预备随时跟方家的船上京,廷珑也将墙上挂的蕉叶琴摘了下来打算送天赐,这琴还是当初她和廷玉开始跟于长洲先生学音律时,二舅舅送廷玉的,她喜欢这琴音色清远,霸占了来,如今天赐回京也要学琴了,正好转赠给他,不然,她除了些乱七八糟的书外,所藏都是些女孩儿子的玩意儿,也没什么好给他的,倒是要送若澄些什么有些伤脑筋,廷珑想来想去只得问客杀鸡,抱着若澄问道:“我们澄儿要上京去了,姑姑给澄儿个什么物件,澄儿才能不把姑姑忘到脑后头去呢?”
若澄还没说要什么,姚氏先在旁边嗤之以鼻:“人家那些当姑姑的,给侄儿做件衣裳也好,绣个肚兜荷包也好,都是当姑姑自己的心意,你倒好,用我的东西送人情,给自己长面子,真真打得好算盘。”
廷珑闻言扁扁嘴,摇晃着若澄揭短:“瞧瞧奶奶呀,生怕孙儿不知道她的好,跟自己闺女还分什么彼此啊,再说,又不是给了旁人,自己的孙子还心疼啊?澄儿乖,你说想要什么,姑姑都找给你,让奶奶好好破费一回。”
若澄坐在廷珑怀里,扬着头想了半天,满脸稚气道:“澄儿要姑姑的白毛球儿。”
廷珑话音犹在,听了这话张着嘴,好半天眨了眨眼睛,才支支吾吾哄骗道:“白毛球儿一点儿也不好,最爱乱抓乱咬的糟蹋东西,讨厌极了,姑姑给澄儿画个孙猴子的连环画好不好?”
若澄大度的点头表示同意,又道:“孙猴子好,白毛球儿也好。”
廷珑顿时张口结舌,姚氏在一旁歪着头笑看小闺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廷珑咳了两声,正待重新组织语言编派白毛球儿的不是,若澄已经拱到她怀里,甜甜蜜蜜的说:“不要白毛球儿也行,那姑姑跟跟澄儿一起走,要不澄儿想姑姑了怎么办?”
廷珑听了这话泪流满面,对上若澄天真无邪的目光,只得一咬牙一跺脚,壮士断腕般凄楚道:“那你不许老欺负它,还揪它的毛,姑姑就给你。”若澄立刻乖乖的点头。
廷珑抽抽鼻子又道:“也不许拽它的尾巴……”若澄仍旧点头。
“它睡觉的时候不许把它闹起来……不许在它吃东西的时候故意抢它的骨头……不许……”若澄头点的仿佛小鸡啄米一般,半晌天真的问:“姑姑是不是舍不得把白毛球儿给澄儿啊?”
廷珑都快哭了,哈哈大笑两声:“不是,姑姑是高兴……终于把那个专挑新鞋磨牙的畜生送出去了。”说完放下若澄就捂着脸窜了出去。
姚氏早在一旁忍笑忍的脸上都快绷不住了,此时一把将若澄揽到怀里,笑道:“这才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呢。”
何氏在一旁看出不对劲来,笑道:“妹妹还当真了,澄儿还不懂事呢,哪会照顾小狗,我可不叫他养。”
姚氏笑道:“你就别管了,天天听我们澄儿姑姑长姑姑短的叫着,也该她尽尽当姑姑的本分了。”说着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何氏见婆婆这样说,又笑的古怪,也不再推辞。
廷珑本来就舍不得大嫂跟两个侄儿回京,家里人少冷清,此番又要贡出心爱之物,更是百般的不舍,却也没奈何,只能在最后的日子里好好补偿白毛球儿,咬了新鞋子也不肯教训它;又抓紧时间将那只神通广大的猴子斩妖除魔的一系列光辉形象用炭条留在了纸上,给若澄路上解闷。谁知,忙了一路十三招,最终连着白毛球儿带澄儿、天赐、大嫂到底一个也没能走成——行李都搬到了船上,只等方家的船队装完货就要启程,若澄却在这节骨眼上发起热来。请了大夫来看只说是受了风,何氏先还打算上了船慢慢调理,不想,睡了一宿觉,若澄竟浑身都起了疹子,连脸上都出了星星点点的水泡,这下阖家都吓坏了,方老爷子也听说孩子生病一时走不得了,忙忙亲自过来瞧,看视了一遍症候却说是起痘疹,换季之时小儿多有患此症的,很有些凶险,又会过给近身服侍的人,不过,好在出这一回,往后就再不会生这个病了;又有先前请的大夫再来摸脉,也如此说法。
姚氏听了,忙忙满家里翻点了一遍,只个才十三的小丫头曾出过痘疹,除此之外再没旁人可用。姚氏急的了不得,顾不得旁的,就跟何氏两个亲自带着那小丫头日夜照顾,不许别人靠前。廷珑也急的团团转,却只能去厨下调着样的炖些养身的汤水送进去给若澄跟母亲和嫂嫂。若澄发着热,嘴里直喊痒,总要伸手去抓,姚氏跟何氏两个守在床边,怕他乱抓留了疤,只能轮换着合合眼,直熬了十来天,若澄的热才有些退了,出的痘疹也都结了痂,渐渐开始好转。等到痊愈,廷珑见母亲跟嫂嫂除了都瘦了一圈,并没感染病毒,才真正放下心来,可这么一耽搁,却错过了方家上京的船,方老爷子原也说等几日不碍的,不过若澄病后体虚,姚氏无论如何不肯让他上船颠簸,便请方家不必再等。方老爷子也不勉强,只道以然冬至时带船回来,那船还要再贩一趟年货去京里,那时节再走不迟。姚氏听说,见虽晚些,到底还能赶上到京里过年,便点点头,决定看情况让儿媳随下趟船进京。
众人都因若澄这一病捏了一把汗,只若澄好起来后,反倒因可以接着滞留在乡下高兴的不得了,把个何氏气的照着他的屁股拍了一巴掌。姚氏更是迁怒的无以复加、蛮不讲理,连带廷珑这个看孩子的把若澄看瘦了,都成了患病的罪证,更别提八百年前竟敢带他在外面风地里吃了不干不净的东西,把廷珑念的头大,还得唯唯诺诺规规矩矩的站着听家里太后娘娘颁布的那些缚手缚脚的新规矩,跟若澄两个相对做鬼脸。
大嫂何氏见小姑子挨训,笑着打圆场道:“娘快别说她了,若澄这病不是得一回往后就再不会得了吗?也是好事,又是在娘跟前,要是我自己,非麻了爪不可。”说完,又笑着瞥了廷珑一眼,道:“也没准是老天爷舍不得妹妹葱管似的手指头拈针线,故意留我呢。妹妹快别在这站着了,去把没做完的活计都拿过来吧,生就的劳碌命,我也认了。”
廷珑见嫂子递了梯子过来,忙脆生生的答应一声,夺路而逃。其实,此一番折腾后,再加上时近入冬,天气渐冷,廷珑也真是再不敢带着若澄满庄里上疯了。
不过,天冷了自然要下雪,下雪后又另有一番趣味。而且,山里的雪一向格外大些,又少人践踏,分外洁净可爱。第一场雪后,廷珑就带着穿的暖暖和和的若澄在院子里扫出一块儿地方,撒一把小米,支上罩子,在支棍上牵一根长长的线,然后捏着线头带着若澄潜伏在背风的地方,眼巴巴的等着出来找食的小鸟走进陷阱,偶有入瓮者,若澄就急的大叫“姑姑,快拉呀……”,然后,小鸟就应声飞走了,姑侄两个相对大笑。接着耐心的等第二只,第三只……直到小米全进了鸟的肚子里,还一无所获,正是抓鸟不成反蚀一把米,却并不稍减喜悦。雪再大些,若澄便开始缠着姑姑去后院堆雪人,丫头们也都是淘气的,兴头的不光堆个雪人出来,还要大老远的运了别处的雪,一连几天给那雪人垒个有门有窗的城池出来,一个个的冷的脸上红扑扑的,身上却累出了一身汗,幸好还没有娇弱的受了风寒的,不然,又是一桩廷珑的罪过,免不了要挨姚氏的教训,即使这般,廷珑也十分谨慎的千叮咛万嘱咐若澄不许告诉奶奶,省的挨骂。
若澄却是兴奋的藏不住话,吃饭时叽叽喳喳的讲给哥哥听,今儿又做了什么什么,如何如何好玩儿,下次带哥哥一起……天赐一一温厚的答应着。廷珑扶额,听着若澄先还知道悄声,说着说着就眉飞色舞起来,渐渐忘乎所以,她在这边咳了又咳,那边却是一分默契也没有,心里不禁哀鸣。
姚氏听了却也没如何发威,只点着廷珑的额头恨恨道:“这丫头可怎么办,这么大了还翻着花样淘气,也没个当姑姑的样,先前是天赐哄着他姑姑玩,天赐长大了又轮到若澄哄着姑姑玩,等将来若澄也长大了,不知道该谁来哄你了。”
大嫂何氏听了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廷珑奇怪,应声转过头去,却听母亲也是一笑,自己想了想,就红了脸。
因若澄的病大嫂何氏又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