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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罗——
她终于叫出了他的名字。
我的眼前瞬息万变,周遭的一切都在移动、崩裂,好似一切都要不存在了。那是一种天地碎裂都要感觉,天边的月亮开始摇摆,物换星移,沧海尽数就要变作桑田……
混乱中,我对上了一双清明淡漠的眼,是离槡。隐隐约约地,我感觉这双眼好似同我意识深处里的某一双眼睛重合在了一起。
我的意识深处藏了一个人,可我不知道他是谁。
不是我的幻觉,周遭的一切确实在崩裂。我被离槡带着上了天际,圆月离我那样近,天空中的星星仿佛都唾手可得。我向下看去,下面是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一个人为的,幻术编织成的世界。那个世界里有月亮,有星星,月亮同星星只围着那一座道观转动。道观里繁华盛开,永远有粉红的桃花纷扬落下,铺了满天满地。
有昏黄的光晕包围了那一处幻境,幻境收拢,很快便只余一个小口。透过那小口,我看见了阿宁,也看见了黑暗重新聚起老道的身形。他与她相对而立,那一颗鲜活的心脏犹自滴着血,漂浮在他们之间。
奇异地,我竟能听见他们说话。
老道士说:“阿宁,这颗心我一直妥贴收藏,它还是你的那一颗心。你带着它,离开这里吧,去过你以前一直想过的日子。”
“你的心呢?”
老道笑了,笑得沧桑而又无奈。他环顾了四周:“我的心早已同这幻境系在了一起。我以我的心,我的身造境。我原想着,若你永不醒来,我们便永远在一起。如今……罢了,一切都是天意。你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说话间,那幻境的接口处又小了几分。
阿宁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苍老的老人。他已经变作了老人,她却仍旧那么年轻。阿宁眼中的赤红暗了暗,“你要我走?”
老道未回答她的问话,他转过身,年迈的身躯朝那院落深处中走去。每走一步,他的身体便好似透明了一分。
是我的错觉吗?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唱歌:
那年转身离去
水声远了河岸
村落是否依然
千万里外我怅然回看
我渐渐开始每晚梦到故事里你的容颜
有人歌诗三百歌尽了悲欢
抵达的时候阳光正好听风吹得暖软
可我为什么忽然失措你的容颜
……
这时,我看见阿宁眼中红光大盛,她倏地伸手握住那颗半空中游离的心脏,心脏鲜活,犹自跳动。
阿宁握着那心脏,缓缓靠近她的胸口。只要放入这心脏,她就能重生了。
可是,阿宁五指骤然收紧,一瞬间便将心脏捏得粉碎。
血光四溅,鲜红的颜色弥漫了整个世界,也弥漫了我的眼。
模糊的视线里,我看见老道僵硬的背影,看着他缓缓转过身来,苍老的脸上满满都是不可置信。他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同老道一样,阿宁的身体也变得透明。她脸上的戾气渐渐淡去。
幻境中的一切在一瞬间崩塌。
最后的最后,穿越层层阻隔,我看见两人的手终是牵在了一起。道士转过脸来,已变作了年轻时候的模样。
'20130208 道士骨(17)'
幻境中的一切在一瞬间崩塌。
最后的最后,穿越层层阻隔,我看见两人的手终是牵在了一起。道士转过脸来,已变作了年轻时候的模样。
年轻时候的阿罗与阿宁。
幻境崩裂的那一刻,我看见了很多东西。
我看见,漫天风雪里,小小男童于山野中,将一只红毛火狐藏进胸口衣襟深处;动作笨拙而小心翼翼,仿若对待珍宝。
我看见火狐陪伴男童长大,它幻化出人形,清丽少女与少年是最好的玩伴。人妖虽殊途,却相处得那样和谐。
小狐狸跟着少年进了道观。那一处院落,每每落花时节,桃花盛开,树下的两个小人儿不识愁滋味。异样的情愫来得突然,少年第一次在桃花树下轻吻少女。少女娇羞,情急之下竟变回狐狸身。少年莞尔,将它深深抱入怀里。那样的生活,恍如神仙眷侣。
然而,美好的时光遭到了窥探,少年的师父,那道观的主持无意中窥得了小狐狸真身。火狐的皮毛和心脏是最珍贵的炼丹药材。主持向小狐狸伸出了罪恶之手,用了那样恶毒的计谋。
小狐狸被生生剥去了火红的皮毛,心脏也被无情挖出。即将魂飞魄散的瞬间,小狐狸凄厉的诅咒唤回了少年的神智。他自药物的控制中醒来,但为时已晚。他只来得及收回小狐狸残存的七零八落的魂与魄。
后来的画面,便是少年将自己的心给了魔鬼,同魔鬼做了交易。他杀了主持,遣散了众人。那有着他同小狐狸无尽回忆的道观,在一把火中化为灰烬。
少年成了半人半鬼,他以自己的血喂养狐狸的魂魄,助它慢慢凝聚成形;他以自己的血与肉构筑幻境,他的双腿成了脚下土地,他的手指变作草木丛林……他同这一片幻境紧紧维系在了一起。
日升日落,华年消逝,连他的形体幻化出的桃木都有了自己的意识,他依旧留在这里。他离不开,离开便等于彻底的湮灭。
他不怕湮灭,怕的是不能同她在一起。
小狐狸一直未曾苏醒,直到……我同离槡的到来。
终于,最后一丝缝隙也合上,那幻境围合成了一个密闭的光球。光球收拢,直至水滴般大小。它漂浮在了空中,似一个气泡。气泡撞上了山林间的树木,“啪”的一声响,消失不见了。
“他们去了哪里?”当一切沉寂下来的时候,我问离槡。
“消散了。”
是消散,不是消失。
好在,最后的最后,他们是在一起的,在我看来。
我也自此知道,那穿红衣的妩媚女子,那总是有着银铃般笑声的女孩子,已经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第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同离槡仍在那座深山上。只是这一次,眼前所见都不一样了。
脱离了幻境的笼罩和扭曲,这一处的山林极清新,时而有小兽奔走,虫鸣鸟叫不绝于耳。阳光自树顶的层层缝隙里照射下来,温暖,又似撒下了点点的金。在阳光肆意倾泻的地方,万物被金色的光笼着,一点一点闪耀出我从未曾见过的美景。山上虽清冷无人烟,在我看来,却比繁华的赵都清泉美上百倍。
山里有湖水叮咚。我趴在湖边,狠狠地喝了一肚子水。这两天尽吃白面馒头,可把我给憋坏,也渴坏了。
湖水中映出我的容颜,也现出我身旁不远处那一人黑袍广袖、俊逸出尘的身形。只不过,我趴着,他立着,气势不可同日而语。
湖水中的我,眉眼弯弯,脸上粉嫩嫩又红扑扑。有小鱼小虾在溪中游来荡去,似在亲吻着我的脸颊腮边。
从这个角度看去,离槡就像站在水中央。我脑中不期然就浮现起了我同他初遇时候的样子。也是在水中,水底深处,那时候的离槡,没穿衣服……
唔,我好像脸热了。
怎么无端端想起这个来?
嗯,一定是水喝多了。
振奋振奋精神,我爬起来,捡了几块石头,往水里扔着打水漂玩。
终于有一块小小石子在水面上跳跃了两下,沉没。我高兴坏了,自从上一回在溪边看到一个小毛孩儿玩这个游戏,我就开始暗暗练习。老天爷到底不负勤劳的孩子,今天,我到底是成功了。一时间,我高兴地手舞又足蹈。
“啪——啪——啪——啪——啪——”是石头击打水面的声音。我瞪大了眼,远处水面上,那一块小石一直不停地往前跳跃着,激起水波涟漪无数。它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直至在我的视野里消失不见。
我星星眼地转身看离槡,他维持了个优雅的身姿站着,指尖还有块小石捻着。他望着水面上那早已消失不见的石头,神色怔忡。凭我的经验来看,一般情况下,当某人现出这样的神情来,他必是陷入了对往事的深切回忆中。只是,从离槡脸上,我估摸不出令他怔忡的是乐事还是苦痛。
“可以教我吗?”我指指他指尖的小石,一方面实在钦佩他的功力,另一方面么,我决定拯救这人于怔忡的折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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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喔家不放爆竹
'20130209 道士骨(18)'
“可以教我吗?”我指指他指尖的小石,一方面实在钦佩他的功力,另一方面么,我决定拯救这人于怔忡的折磨中。
我竟也能拯救离槡大神?!
一时间,我感觉良好到爆。
他便将视线收回,深深看着我。额,这么子形容或许会遭来非议。其实,我觉着吧,离槡大神并不是在看我,他在透过我,看他心上之人。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是我近日学会的谚语,私以为,用在我身上真是太合适了!
怎么说呢?虽然离槡大神打水漂的技能高超如神技,但是,我怎么也学不会啊!别说打出九九八十一个漩涡圈,就连最初跳两下的功力也被我退步成了鸭蛋。果然,在高手面前,人都是会怯懦的。
但是,离槡大神却不怒反笑,那笑让我觉着有些哆嗦,他说:“她也和你一样,如何都掷不出三个水圈。”
她?
“你和你的那个她,感情一定很好吧。”本质能讨好绝不放过的原则,我扔了石子就向着离槡道。
离槡垂了眸子,脸上又现出了那样怔忡的神色,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声音如叹息一般想起:“也许吧。”
莫名地,我觉得他也有一些可怜。要么记忆深刻,痛并快乐着;要么同我一般,忘得干干净净,一了百了。要记不记,将忘即忘什么的,最磨人了。
玩得累了,我便趴在湖边小寐。寐着寐着,我就被周公爷爷给抓去了。待他老人家终于好心情地将我扫地出门,离槡已经不见了。
“离槡哥哥!”我吼了两嗓子,自然是没人应的,湖边树上的鸟儿倒是被我吼飞了几只。
鸟儿慌乱逃窜,落下几枚鸟蛋。
我倒是不急,因看见了溪边大树下,离槡那镶了宝石的长剑,倚树而立。
这把剑可真漂亮。那上头的宝石值很多银子吧。哎,可惜人世间的银子我不知何时才能花上一把。花银子的感觉一定很爽。
我伸手抚摸那柄长剑,剑柄强悍而粗粝,我仿佛能感受剑主人握着它时,那力挽千钧的力道。
我莫名开心,也不知为的哪般。
正暗自玩弄得开心,突地,我感觉有一股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