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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队队长松本也是如此,但当部队到达将军庙时,一幅情景令他大为震撼。
墙壁上有一个大窟窿,能分辨出那是炮弹打出的贯穿洞。显然这颗炮弹不可能来自日军,而只会出自哈拉哈河对岸的苏军。松本到底没经历过真刀实枪,一看到窟窿,浑身忽然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日军有炮,苏军也有,而且可能更多更好……
5月27日对日军而言,原本是个值得庆祝的好日子。三十多年前的这一天,日本海军以少胜多,击败了庞大的俄国舰队,为日本在日俄战争中取胜奠定了基础。
以少胜多,以弱胜强,谁都这么想,可并不是次次都能做到。将军庙的这个窟窿给松本造成了不祥的预感,让他重新陷入恐慌和不安之中。
野战部队可不在乎区区一个窟窿。通过这些天来的地面和空中侦察,山县得知,在哈拉哈河东岸仅进驻了两百名蒙军,而诺门罕集结的日伪军达两千多人,十比一,进攻优势十分明显。
一提到进攻,山县跟张鼓峰的尾高有着一样的思维定式,那就是要实施迂回,其战术部署是:搜索支队负责从侧后进行迂回,以阻断苏蒙军向河西的退路,然后山县支队从正面推进,双方合围后对苏蒙军予以全歼。
松本见到个窟窿就吓得直抖,山县的前方却已经是胜利在望——教科书和作战条令上都说:“敌军只要后路被袭,马上就会全军崩溃。”
1939年5月27日午夜,东八百藏率搜索支队率先向东岸的川叉进发,前为骑兵中队,后为战车中队。
日本受国力和资源条件,特别是缺乏优质钢材的制约,所制造的坦克战车数量有限,每个主力师团只能配属一个战车中队。各师团都把战车中队当宝贝疙瘩,可是到了战场上,又总也解决不好步车协同的问题。
在日本陆军中,奉行的是“大步兵主义”,步兵让坦克围着他们转,坦克兵则反过来抱怨步兵进攻时跟不上,或跟上了也对坦克保护不力。由于战车中队和步兵联队怎么也拧不到一块,第23师团便索性把战车中队编进了搜索队。
战车中队共有12辆坦克,其型号为94式,属于轻战车范畴,被称为“土豆坦克”。让它担任机械化的轻骑角色,倒也算适合,尤其在侵华战场上,由于中国军队的反装甲火力十分薄弱,土豆坦克曾得以大行其道,从最早的淞沪会战到当时的武汉会战,都能见到它耀武扬威的身影。在那种几乎无敌的情况下,日军内部为节约子弹,甚至禁止使用车载机枪,坦克兵只好探出炮塔,用所携带的机枪进行射击。
根据第一次出击的经验,蒙军似乎也没有什么反坦克装备,区区几辆坦克,便把蒙军冲得稀里哗啦,现在战车中队倾巢出动,还不得把他们给吓得尿炕。
东八百藏也得到情报,说在前线发现了苏军坦克活动的迹象。面对苏军坦克,战车中队自然就没那么欢腾和不可一世了,但东八百藏对此并不担心。
第三章 距离不是产生美
日本陆军中向来迷信“白兵主义”,认为刺刀和“武士道”精神才是战斗中的制胜之本,坦克之类不过是点缀品。除此之外,作为骑兵联队长的东八百藏还认为,他的骑兵比坦克要优越得多。
在东八百藏看来,诺门罕沙丘纵横,偶尔冒出几辆笨头笨脑的坦克,又哪及得上骑兵的灵活机动,而且搜索支队还准备了许多反坦克手雷,这几辆不中用的“铁皮罐头”不出现便罢,一出现正好给手雷找到用武之地。
连侦察带作战,搜索支队前后已来过诺门罕多次,可谓轻车熟路。东八百藏甚至都不用派前哨,他认为只要一交火,蒙军必然会像上次那样抱头鼠窜,说不定山县支队还没从正面推进,蒙古人早已经一个不剩。
不派前哨,行军的速度更快,搜索支队在黑夜里横穿长达27公里的沙丘,沿途既没有迷路,也未遇到任何阻拦,几乎算得上是个奇迹。
事实上,根本就没人拦他们。经过疯狂的肃反,苏蒙军内指挥经验丰富的第一代将佐纷纷人头落地,前线军官均为缺乏实战经验的毛头小伙。他们只知道在战场正面排列防线,却不懂得两翼也得设置警戒阵地。
1939年5月28日凌晨两点半,搜索支队迂回至川叉,接着便一步步向东岸蒙军阵地靠拢。
早上5点,搜索支队找到了蒙古军骑兵第6师(骑6师)的指挥部。与正面布防一样,这里也是漏洞百出。在掩蔽部外,竖着长长的天线,似乎就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机构,此外,指挥部附近竟然没有部署警戒部队,仅有几个零星的哨兵在站岗。
眼前的情景令东八百藏呼吸急促,心跳加快,恨不得即刻上去将蒙军的指挥部予以摧毁,但当他手中的望远镜移向蒙军主阵地时,顿时惊住了。
猪突冲锋
在沙丘尽处,可以看到整齐的坦克装甲车,不是几辆,是一排排!
不是说只有400人,没有什么重武器吗?这么多坦克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白天侦察机飞来飞去,连关东军作战参谋都亲自参与侦察,为什么都没有发现?东八百藏纳闷极了。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解谜,而是怎样把这个至为关键的情报通知山县,以便让山县调整部署。
不幸的是,从海拉尔出发时,东八百藏把无线电通讯小队留在了营房里,原因很简单,当时谁都不觉得有进行无线联系的必要。与山县约定的合击时间即将到来,如果派骑兵回去通知,显然也来不及了。
东八百藏禁不住悔恨交加,而当他看到下一幅画面的时候,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在望远镜的镜头里,出现了河西岸的蒙古高台。上面,影影绰绰布列着苏军的炮兵阵地,长长的炮管斜指向天空,赫然都是威力极大的野炮和重炮。
就是说,西岸也有苏军的野战部队,而且早就做好了准备!
按照与山县的约定,山县在正面一打响,东八百藏就必须从侧面同时启动。如此一来,搜索队必然腹背受敌,还是大敌。
搜索支队的骑兵中队加坦克中队,不超过两百人,东八百藏开始心虚了:真应该把搜索队全带来啊。
如今跺脚也晚了。早上五点半,即搜索支队找到蒙军指挥所后半个小时,东方响起了枪声,山县支队按原计划开始进攻。
东八百藏就像一个脸上涂了粉,然后被推上台的演员,他能做的就是硬着头皮下令向指挥所出击。
就偷袭指挥所而言,日军的这次出击相当成功。在战斗打响后,苏蒙军指挥官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阵地前沿,完全想不到搜索队会摸到自己身后。
土豆坦克配有两挺轻机枪和一门机关炮,当它们冲上来时,把指挥所附近打得四处冒烟。蒙军警卫排急忙趴在沙丘上进行还击,可是沙丘无遮无拦,根本挡不住子弹和炮火,没一会儿就全部被干掉了。
坦克一招得手,骑兵跟着挥刀杀了过来。西岸的苏军虽有炮兵阵地,但双方混战在一起,他们也不敢贸然开炮,唯有望河兴叹。
激战中,骑6师师长沙日布少校中弹身亡,日军一举占领蒙军指挥所。
以为误入歧途,一不留神就走上了人生的正轨。突袭取胜,给了东八百藏一个满满当当的惊喜,他在指挥所里走来走去,猴子一样又蹦又跳,并马上派副官骑马去向山县报喜。
按照一般规律,一支军队只要指挥所被端掉,主将被杀,离全盘崩溃也就不远了。搜索支队稍加休整,即在东八百藏的指挥下,继续向苏军的主阵地扑去,以求从后方冲垮其防线。
但规律失效了,苏军并未崩溃。沙日布虽然身亡,但师政委和苏联顾问却得以带电台后撤。脱险后,他们立刻组成临时指挥所,使苏蒙军得以稳住阵脚。
事实上,在诺门罕前线共集结着苏蒙军一个骑兵师,外加一个装甲营、一个坦克连,人马和装备不少。日军的侦察情报之所以再次出现错误,是因为苏蒙军事先一直暗度陈仓。白天,他们以河西的炮兵阵地作为保障,到了晚上,便隐秘地将野战部队和坦克大批增派至东岸,拂晓时再撤回河西。
从诺门罕沙丘到哈拉哈河东岸,15公里范围内,苏蒙军拥有骑兵和坦克装甲车组成的五道防线,足以应付日军的前后夹击。
1939年5月28日上午8点以后,河西的炮兵阵地得以发威。苏军所控制的火炮众多,光122毫米的大口径榴弹炮就有4门,而且在地理位置上,也占有完全优势。
哈拉哈河的西岸是一面陡峭的断崖,东岸为湿地和沙丘,西岸比东岸总体上要高出10米,被苏军作为炮兵主阵地的蒙古高台,是西岸的制高点,更比整个诺门罕地区要高出100米。
站在蒙古高台上俯视,诺门罕就像一个沙盘,平平整整地摆在苏军或者说是苏联大炮面前,基本可以做到指哪打哪。
当炮弹铺天盖地地打到东岸时,挨了揍的日军都不知道炮弹究竟是从哪里飞来的。苏军依靠西岸的大炮,不仅成功阻断了搜索支队的前进,使其陷入单兵作战的困境,而且也挡住了山县支队的正面冲击。
山县与东八百藏原先曾商定在川叉附近汇合,但这个方向上火力过猛,一看就过不去,于是山县只好临时把进攻方向换到742高地。
742高地也不是那么好攻的,从河西的炮兵阵地开始,再到高地上的守军,一齐向山县支队发炮,无数炮弹被呼呼地甩到高地前沿,并且由远及近,形成了层次分明的三层弹雨:第一层是重炮,第二层是野炮,第三层是坦克炮。
山县支队为此寸步难进,在炮弹爆炸所引起的滚滚浓烟面前,士兵们的视野几乎已降为零。
山县红了眼,向部队下达命令:“抓住时机,突击前进!”
往三层弹雨里硬闯,毫无疑问是冒死冲锋,不过日本陆军却有这个传统,他们称其为猪突冲锋,也就是像野猪一样不顾一切地低头猛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