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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眉儿,你领着她们先下去,在堂外侯着。”李岩脑子转得快,先吩咐道。
卢眉儿带着歌姬们敛衽为礼,退到了正堂外。
“姐姐,这是圣人赏赐的,皇命难违,我正琢磨着如何安置?”李岩小心陪着笑脸。
“怎么安置,还不是全做了你的侍女?”李腾空气哼哼地说道。
不会说话,就别乱说,李岩瞪了她一眼,对永穆公主道:“姐姐,柳枝柳叶儿进了宫,教习华尔兹,康雪儿也忙着培训胭脂马的侍酒胡姬,你身边也没个贴己的人儿,还要操劳山庄酒肆那么多账目,为天长节的事日忙夜忙,清瘦得让我看着心痛。”李岩看着永穆公主的脸色,见她闻言情绪平静了一些。
“这批歌姬素质不错,琴棋书画都会,尤其那个卢眉儿,身出宦门,颇识礼仪,全部调到姐姐身边,调教一番,做你的帮手。”李岩以退为进,心道,皇帝赐给我的歌姬,你不可能全部要走吧?
永穆公主本就是个心软的人儿,听李岩一番剖白,此时脸上已雨过天晴,紧绷的线条柔和起来,细声问道:“岩哥儿,你真的愿意将歌姬全调拨给我?”
李岩肯定地点点头,一脸的郑重:“姐姐,我昨日就知道皇上赐歌姬的事,昨晚我俩不是——?”
永穆公主听到这儿,俏脸儿一红,昨晚两人情火焚天,抵死缠绵过了午夜……岩哥儿没羞没臊的,怎么当着腾空的面说这事。
李岩转身望着腾空,喟然叹道:“哥整日文武兼修,心中念的是家国天下,哪有时间在脂粉堆里厮混,小妹你误会我了!”
“岩哥哥,请原谅小妹,你知不知道,永穆姐姐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这么快,我刚刚年满十五,李岩脸上洋溢着从心底溢出来的喜悦。柔声道:“这几日,就不要去兴庆宫了,安心调养,我每日给你煲汤。”
“嗯,我都是叫表哥进宫当差!”永穆公主有了李岩的关爱,心里也是欣喜。
表哥,驸马王繇,再过几月,他见了永穆怀胎,会不会怒火中烧,口不择言,上门……李岩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如压了块重石。
这次不是歌姬娇媚的声音,堂外有人高声禀道:“小郎,李司业叫你们兄妹回府!”
第二卷 长安新贵 44。出狱
李岩霍地站起,失声道:“父亲被释放出狱了!”
父亲出狱了,让李岩喜忧参半,还不敢相信,转头向永穆公主问道:“姐姐,我父亲李林甫官复原职,释放出狱了?”
“是啊,惠妃娘娘差人传了口信给我,今日释放李司业,父皇特地让你在家等着——”永穆公主话未说完,已被李岩猛地抱住,在她脸上结结实实亲了一口,李腾空也过来与他俩拥抱在一起。
“岩哥儿,你花了多少心思,受了多少委屈,终于全了这份孝心。”永穆公主嗓子哽咽,为李岩擦去眼角晶莹的泪花,心里也为他高兴。
“姐姐,我们兄妹回府,你将卢眉儿她们招呼进来,好好问问,怎么安排她们学习帐薄,管理财务,你拿主意就行。”李岩倒是放得开,大方地道。
想来凭永穆公主的性子,她也不会将歌姬全部带走,即使全部带走,日后她身边的侍女也要侍寝,左右也逃脱不了自己的手心。
先将小妹腾空抱上了铁连钱的马背,李岩翻身上马,几百来步路也是挥鞭疾驰,到了司业府,只见新漆的朱红铜钉大门仍然紧闭,兄妹俩下马从侧门走进府内,李岩暗觉奇怪,父亲不是回府了吗,这么低调?
司业府新任的管家武福迎了上来,脸上带着笑:“李司业在精思堂等着李待诏。”
“嗯,谢谢武管家。”李岩脑海中转过念头,这武福会不会是武惠妃的什么人,就算不是,也是宫里头出来的,以后得防着他点。
精思堂外,新近移植了两棵桔树,红桔如繁星般挂在幽绿的枝叶间,让人感到沉甸甸的喜悦。
一身深绯朱色小团花绫罗官袍,腰围草金钩,系着银鱼符,身材微胖,面色白皙,小眼睛笑成了对豌豆角,不是李林甫是谁?
“父亲!”李岩泪水蓦地侵满双眼,鼻子发酸,哽咽着喊道,前世今生,两个父亲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李岩心中总算了却一个心愿。
小妹腾空已经扑在父亲怀中,靠在他的肩头,哭个不停。
拍着女儿的后背,瞧着李岩,这一对为自己出狱奔走的佳儿女就在身边,李林甫也有几分动情,眼中隐隐有泪,安慰道:“腾空不哭,父亲今日官复原职,闭门不出,就是为了跟你们兄妹三人好好聚聚,畅叙天伦之乐。”
“好呀,武管家,叫厨房准备上等的酒席,等大哥回来,我们就开席。”李岩转身吩咐道。
瞧着武福离开的背影,李林甫若有所思,随意问道:“武福是你从哪儿聘来的管家?”
“圣人赐的院宅,管家奴仆齐备,现在全都在司业府,父亲先进去,坐下来慢慢聊。”李岩扶着李林甫进了精思堂。
李林甫坐在胡床上垂垂询问了李腾空学医的情况,言辞亲切,流露出一个父亲对子女那种慈祥关切之情。
父子俩似有默契,都未在李腾空面前说起如何接近永穆公主,苦心孤诣拉关系走门子的事,待李腾空说得差不多了,李岩微笑着支开她:“小妹,去厨房瞧瞧,看厨子们这顿接风宴准备得怎么样了?”
“呃!”李腾空喜孜孜地转身离开了精思堂。
脸上仍然挂着笑容,李林甫的眼睛射出好奇的目光,仔细打量着李岩,儿子历经一番磨难,气质大变,再不是入狱前那轻薄浮浪的纨绔子弟。
“父亲,你入狱后,有一天我给你送酒食,遇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他见我孝行可嘉,传授了我一些技艺,叮嘱我不许外露,你现在听到什么,见到什么,不必惊奇。”对人精儿似的李林甫,李岩早琢磨出这个借口,给自己披层神秘的外衣,先把他嘴堵上。
“哦!”李林甫脸上顿似画了一个大大的惊叹号,“岩哥儿与为父少年时际遇一样,我与几个朋友在洛阳城外玩马球,一个头发雪白,胡须长垂的老道士路过。他走上前来说你父亲相贵,有宰相的命格,我当时心里特高兴,摄衣起谢,说我是大唐宗室,少年豪侠用事,长大志在庙堂,多谢贵言……”
多半是骗人钱财的老道士,李岩心道,脸上神色变得端谨,压低声音道:“父亲,永穆公主有了我的骨肉了,孩儿忙着准备科举秋试时,心绪也不宁,王驸马可从来没与永穆公主同房,万一他口不择言说出去,高力士可传了口谕,说我与永穆公主是姐弟,不可过往密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岩哥儿,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你听为父的话,偷偷与永穆公主爱恋就行了,好好准备秋试,王驸马的事,交给父亲来料理。”李林甫脸上仍然带着微笑,只是在低头的时候,小眼睛眯缝成一道细线,射出森寒的杀意。
父亲会怎样对付王驸马?李岩心头似阵秋风刮过,身子蓦地感到一股子澈骨的寒意。
这个午饭吃得和美融融,两位夫人,李岫的母亲和小妹腾空的母亲也在座,李岩瞧着刚刚团聚的一家子,搬出司业府的话始终说不出口。
酒足饭饱,李岩告退,准备回自己的府第温书,走到回廊,迎面来了几位花枝招展的女子,那不是桃李蹊的名歌伎么?怎么来了李府。
“这是怎么回事?”李岩狐疑问道,领路的中年奴仆也算是李府贴心的家人,李林甫入狱也未离开李府。
“禀岩哥儿,这是李司业叫小人从桃李蹊唤来的。”中年奴仆眉眼神态甚是恭敬,除了李司业,李岩在府里就是老大,谁敢不听他的吩咐,二少爷李屿也被他打出门去。
那几个名歌伎见是岩哥儿叫住她们,以为今日侍候的客人是他,一个个搔首弄姿,秋波媚眼频丢,极尽媚术,勾引这位名声大噪,让小阎王丢了一条胳臂的清俊少年。
府里有一打清纯俏美的歌姬,我还吃这野食?李岩并不喜欢这些敷铅粉、抹胭脂、涂鸦黄、贴花钿的丰腴妖艳女子,再说她们身子也脏。
“有两位夫人陪着父亲,准是你这狗奴才献媚!”李岩越瞧越气。勃然大怒。
“冤枉小人了!”中年奴仆见李岩动怒,叫起撞天的委屈来,凑到李岩跟前,小声禀道:“李司业喜欢音韵歌舞,心情好时便召来名妓到府中桃李居作乐消遣,他常说家中成群的妻妾都不如风尘女子善解人意,司业府定居在平康里,周围妓家云集,图的就是个方便,这样对他的名声也无损。”
“哦,这样啊!”李岩摆手道,让中年奴仆领着她们快去。
那几个歌姬眼神幽怨地离去了,李岩心想,就府里这个环境能教育出啥好孩子,难怪李林甫儿女一大群,没有几个成材的。
稍稍等了片刻,李岩拿定主意,大步向桃李居走去,那是李林甫在府中专门的追欢之所,他要去为两位夫人讨个公道?
第二卷 长安新贵 45。复出
李司业府上的桃李居是一处花木繁茂的僻静小院,李岩还未走到门口,丝竹弦歌伴着娇声艳语传入耳来,小院中轻歌曼舞,李林甫被两名妙龄歌伎围簇着,她们争着抢着对李林甫献殷勤,李林甫刚刚亲抚这个着石青衫儿翠霞裙歌姬,转身又搂抱那个红色衫儿榴花裙歌姬,显然是追风弄月的高手啊。
瞧见里面的场面不雅,李岩退后几步,大声喊道:“父亲,孩儿走得急了,有件事要与你说。”
听到里面的丝竹弦歌停了,李岩才施施然跨进院去,一眼瞧见李林甫脸上还有个红唇印,也视若不见,叉手为礼,小声禀报道:“父亲,你回来后,司业府里很快就热闹了,那么多兄弟姐妹,姨娘,孩儿喜欢清静,就与小妹腾空搬出司业府,住到圣人赐的新府第里去,父亲如有事相商,孩儿几步路就过来了。”
岩哥儿为救自己耗尽心力,冒着生命危险……每日为自己送来酒菜,可皇帝赐给他院宅,皇帝的心思还猜不出来?李林甫脸上闪过一丝黯然,勉强挤出微笑:“好吧?”
“父亲珍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