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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悦啊。”
崔知府突然激动起来,他抖着袍袖大声叫道:“祥瑞啊!祥瑞!还有比这更合适的祥瑞吗?当年张阁老他们怎么平步青云的,还不就是看准了皇上的心思?可惜,真可惜,怎么就赶在这个节骨眼上了?再早几年该有多好。”
周师爷暗地里撇了撇嘴,什么没赶上,明明就是你有心没胆,当年张阁老面对的对手是谁?在文渊阁呆了十多年的杨廷和!光是有名有号的铁杆就有两百多,这还是只算在京城的,结果怎么样?你这辈子也就是个地方官了。
崔知府不知道幕僚心里想什么,他继续犯愁,“我要是不理会,他还说不定会怎么着呢?跟这人沾上边的,都不怎么正常,就拿那个冯维世来说吧,原来多会做人的一个下属啊!察言观sè,例行孝敬,从来就没出过半点差错,可你看看现在……”
他一摊手,郁闷道:“我已经暗示他了,让他回上虞,把谢家的情绪安抚一下,不出大事,我就不会追究他。可你看看他干了什么?他居然跑到杭州去了!布政司王大人是张阁老的门生,那箴言眼瞅就要通天了,我压,我拿什么压?”
说到这里,崔知府已经有抓狂的意思了,周师爷也是茫然无语,他发现,东家不是找他商量的,只是急需发泄,所以才说了这么多。于是,他决定扮演好自己的角sè,耐心倾听就好了。
“周兄,你说,我该怎么办?”树yu静而风不止,崔知府却不肯放过唯一的听众。
“这……”周师爷犯难了,左也不行,右也不行,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能说点啥?正为难间,外间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他马上就发现了,这是个转移话题的好机会。
他快步走出门外,叫过一个胥吏问道:“怎么回事?”
“周师爷,您忘了?今天是放榜的ri子……”
“放榜?往年放榜也没有这么吵啊?”
“今年不一样,东山镇今年出了两个举人!而且有一个还是……”那胥吏两眼放光,津津乐道的说着。
“……”又是东山镇?知府和他的幕僚对视一眼,眼神中尽是震惊和苦涩,事情彻底脱出掌控了。
正文 第72章 上面有人
当崔知府二人在府衙里犯愁的时候,令他们头疼的小道士却在逛街。 绍兴府乃是历史名城,繁华热闹自不用说,难得来一趟,刘同寿当然是打算好好逛上一圈。
其实,对他来说,这个地方并不算陌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是故地重游了。少了后世的高楼林立的现代化气息,这里更有江南小城的味道,当然,除了那些之外,还少了不少历史古迹,比如百草园和三味书屋。
此时他正在城北小江桥上看风景,这座桥始建于唐宋时期,历经数百年至今,却依然牢固如新;不远处的大善塔历史更久,可以上溯到千年前的南北朝时期。
“小江桥,桥洞圆,圆如镜,镜照山会两县;大善塔,塔顶尖,尖如笔,笔写五湖四海。同寿贤弟,这对联说的就是小江桥与大善塔相映成趣之美。”韩应龙尽职的履行着导游的职责。
“看样子,府城这里受的影响倒不大。”刘同寿点点头,后世这两处景观依然还在,但却没了这相映成趣的意境。大善塔虽高,终究高不过后世的高楼重宇,哪怕它有七层四十米也是一样。
韩应龙哑然失笑道:“贤弟说笑了,且不说眼下雨过天晴已有旬月光景,就算是雨再大些,跟十年前的那次相仿,府城内也不会有什么大患啊。”
“这话怎讲?”刘同寿微一愣神。
“绍兴乃是千年古城,远的不说,现在的城池,本就是前宋遗留下来的。”一说典故,韩应龙就特别有jing神,“靖康之后,高宗退守江南,以越州为都,冠以绍兴之名,并以为年号,寄托中兴国统之意,后来迁都杭州,依然以绍兴府为陪都,更是帝陵所在……”
“韩兄,拜托你说重点。”刘同寿赶忙叫停,后世的京城还是都城呢,下场雨不一样水漫金山,甚至还淹死了不少人,绍兴府再辉煌,毕竟也是过去了,好像没啥联系吧?
“咦?贤弟你不知道?”韩应龙有些意外,不过回答的却是痛快:“《管子》有云:凡立国都,非于大山之下,必于广川之上;高毋近旱,而水用足;下毋近水,而沟防省……地高则沟之,下则堤之……内为落渠之泻,因大川而注焉……”
管子?这书的名字不错,城市排水,当然需要水管……刘同寿被他绕的有点迷糊,不过大意算是听懂了,古人对城市排水相当重视,即便是普通的县城都是如此,曾经作为都城的绍兴府就更加不在话下了。
正如书中所讲,到了唐宋时期,中原的城市排水技术就已经相当系统且完善了,韩应龙举证的也正是从这方面来的。
“有史可鉴,除了北宋的汴梁,由于旧城新用,导致问题丛生之外,其他如唐代长安,宋代杭州,乃至本朝的紫禁城,数百年来,从未有过水灾泛滥的记录,绍兴府同样如此……之前的水灾糟蹋了不少农田,但县城内却也没什么大碍,就是源由于此。”
刘同寿对水文历史没啥研究,不过韩应龙说的这些应该也没错,明朝的紫禁城经历过不少的灾劫,火灾,地震,都不新鲜,但水灾的记录却从来没有过,想必就是这城市规划的功劳了。
“城里排水这么好,可外面的水利设施就太差了吧?要是都跟城里的设施一个档次,这场雨又能掀起多大风浪?”望着脚下的小桥流水,远处的青砖碧瓦,刘同寿长叹了一声。
古今都有不如意的地方,能造出屹立千年不倒的佛塔、石桥,以及数百年后,还能发挥作用的城市水利系统,却被河渠堤坝之类的水利设施所难倒,真是让人无法理解啊。
“算了,不说这些,说起来,街上的行人为什么这么少?偶尔看到几个也是行sè匆匆的,莫非都是赶集的?”他摇了摇头,不再纠结,忧国忧民自有人去做,自己还是专心当神棍好了。
“呃,”韩应龙眉头微皱,想了想,下一刻却是恍然笑道:“贤弟,你怎么糊涂了,秋闱之期已过,若是快的话,也该是放出龙虎榜的时候了。”
“这么快?不是十五那天才考完最后一科么?”刘同寿有些意外。
“也许是水患影响,应试的人少,所以批阅的就快些吧?”韩应龙犹豫着回答道。
明代科举,放榜的ri子没有准确ri期,只是规定在八月底之前,具体要看考官的效率和工作量的大小,一般都在二十五ri左右,多用寅、辰ri支,辰属龙、寅属虎,故乡试正榜也称龙虎榜。
眼下才过下旬,按说确实早了些。不过,这时节,除了这件事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大事了。
“崔知府那边一直没有答复,咱们干脆去衙门看看好了。”乡试是在南北直隶,以及各省布政司进行的,但各府县得报之后,也会把本地中举者的名录贴出来,就像后世高考后,学校也会搞个荣誉榜似的。
乡试的影响力和隆重程度,自然比后世高得多。明代乡试的录取比率在百分之四左右,比后世考大学可难多了,成了举人后,就有了做官的资格,说是鱼跃龙门也不为过,对刘同寿来说,算是个难得的热闹了。
“还好我爹没来,不然的话,我肯定又要挨训了。”李时珍拍拍胸口,很是松了口气。看热闹他是喜欢的,不过要是他那个望子成龙的老爹在,好事就变坏事了。
刘同寿会心一笑,他老爹也是个望子成龙的,小时候经常喜欢拿他跟亲戚朋友,甚至电视上的童星之类比,口头禅就是:“你看看人家的孩子,多……”诸如此类。
不可否认,其中有激励孩子上进的一面,但弊端却更大,会打击孩子的自信心,李时珍似乎就是这种期盼的受害者。
“同寿,你别光顾着笑,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要帮我说服我爹让我放弃科举,专心学医……”
“放心,放心,我做事你还有啥不放心的?等着瞧好吧。”刘同寿拍拍胸脯,很豪气的作出了保证。
小江桥在城北,而府衙在城中心偏西,刘同寿等人一路沿街而行,果然发现越靠近府衙,人就越多。众人神情各异,但大多都表现得很兴奋,偶尔也有几个垂头丧气,甚至泣不成声的,看样子,不是考生,就是考生的家人。
荣耀的背面,往往是残酷,三年一次的乡试,错过了就只能重头再来,可人生又有多少个三年呢?
“不过,这人哭的也太凶了吧?听起来年纪似乎不大,咋就难过成这样?莫非是第一次,所以特别痛?嗯,心痛……”哭的人很多,越靠近府衙,声音就越大,尤其是一个大嗓门的,哭的简直惊天动地。
“小道士,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道那哭的人是没考中才哭的吗?告诉你吧,不是,那位是考中了,激动的。”旁边有人接茬道。
“嗯,还真是第一次……”刘同寿郑重点头。
“科举真的好可怕,考不中要哭,考中了还要哭,而且还哭得这么厉害,还是学医最适合我。”李时珍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
他是嘉靖九年中的秀才,去年已经去过一次乡试了,结果当然是名落孙山,他自己倒是不在意,可他爹却难过了很久,于是他的耳朵也遭了很久的殃。
“这位不光是第一次,还是第一名呢,不过是倒着数的,正榜的最后一名!你们想想,考中解元固然是文圣公保佑,可考中最后一名好像更不容易呢!而且,这位的经历也很神,他中举,不光靠自己的本身,而是他上面有人!”那闲汉煞有其事的往天上指了指。
“……愿闻其详。”衙门口人太多,一时也挤不进去,刘同寿干脆停下来听八卦。
“这位新举人在这城里也算是个名人了,不过不是因为他有才名,而是在风月场上,前两个月,他……”
刘同寿越听越觉熟悉,连带着,那哭声也有些耳熟了。十六岁中秀才,二十年来六次乡试一直名落孙山,还很好sè……最关键的是,还是个患了花柳的,莫非……
“常言说:大难不死必有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