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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璧听得心惊肉跳,若不是他心里确实没鬼,还不一定被吓成啥样呢。
领完圣旨,宣旨的张佐还友情奉送了一个消息,说:由于皇太妃去世,皇上悲伤过度,所以决定静养几天,接下来约半个月的时间内,可能都不会临朝了,二位大人深受信重,当以君恩为念,尽忠职守,努力报效云云。
很显然,事态又发生了变化,局面也愈发的混乱了。
上次张璧侃侃而谈,说得头头是道。这次的变化,倒也勉强在他预估的范围之内,但也就仅次而已了。
皇帝貌似打算撇清,而且撇得极为干净利落,从今天起的半个月后,不就是二月初九,礼部贡院开门的ri子吗?这段时间不临朝。皇帝的潜台词显然是在说,至少在殿试之前,这次会试跟他老人家没关系了。
这个潜台词张璧懂了。但要如何应对,他就完全没有头绪了,因为他完全不明白皇帝到底要干什么。
说是皇上珍惜羽毛。尊重朝廷法度,或者干脆就是刘同寿失宠了,可朝令夕改可不是当今天子的作风,一条道走到黑才是他的特sè。
可如果不是上述的原因,皇帝这么搞又算是怎么回事?
让小道士凭真本事过关?考验他?这不是扯淡么?会试要是那么容易过的话,还要十年寒窗干嘛?
最让张璧害怕的是,皇帝是在说反话。他表面上撇清跟刘同寿的关系,实际上却是暗示张、蔡二人私相授受,要不然干嘛让翰林院全权负责?还特意把他俩召进宫,来了场没见到人的觐见?这暗示的意味可不浅呐。
“崇象兄。你确定?”听了张璧的分析,蔡昂立时便面无人sè了。
大明的科举制度相对完善公平,不过还算不上完美无缺,搞点猫腻并不算稀罕,只要涉及的人不太多。其后台足够硬,保留默契,暗中照拂一二,算不得多大的事儿。这也是官场上的潜规则,好不容易的当上了官,怎么就不能享受点特殊待遇。给子孙留点方便?
但这种漏洞越往上层就越少。
除了文采鼎盛的江南,院试都相对随便得多,只要读过几年书,粗通文墨,关窍疏通得法,很容易就能混个秀才的身份。
高一级的乡试相对就严谨许多,近年来,主持考试的往往都京城派出来的巡按御史,疏通的难度和成本,比之院试,实有天壤之别。
至于会试,说得直白点,想在这上面动脑筋的人,至少也得是宰辅、九卿那个级别。潜规则相对完善,又跟身份直接挂了钩,所以,尽管会试也无法做到绝对的公平,但相对的公平还是可以保证的。
宰辅、九卿一共就那么几个人,再加上嘉靖朝的特sè,越往高层,换人的频率越高,这点不公平的现象也构不成什么问题。
但放在刘同寿身上就不一样了。
刘同寿的后台绝对给力,皇帝加当朝首辅的梦幻组合,但他的出身很有问题。他不是张孚敬的什么人,更不是皇子,在京城名声鹊起,却不是因为文采,而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装神弄鬼的手段。
这样的人考科举,必然是万众瞩目的。
众目睽睽之下,连皇di du有所避讳,他们两个翰林学士何德何能,敢替皇帝出这个头?要是真的出了纰漏,皇帝会认账么?八成要把他们两个当替死鬼吧?
张璧摇头叹道:“衡仲,你聪明一世,怎么此时却糊涂了?祥瑞啊祥瑞,皇上崇神慕道,然后就有小道士中了进士,还有比这更吉祥的吗?”
“那……”终究是写过白鹿赋,还得过宫廷奖的人,蔡昂吃了一惊后,脑筋便不由自主的转到另一个方向去了,“要不然,咱们就顺着圣意……”
“糊涂!”张璧一跌脚,扯着同僚,恨铁不成钢的低声埋怨道:“这可是科举!不是青词歌赋,咱们撇清还来不及呢,你想被人戳脊梁骨吗?”
“那咱们就当真按旨意上吩咐的办?”蔡昂倒也不恼,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脾气好,会跟风,从来不会因为虚荣、面子这种无谓东西误事,若不是读书把脑子读得有点僵了,原本他也很有接张孚敬班的希望。
“那也不行。”张璧只是摇头,这次他是真的左右为难了。
秉公执法,有可能得罪皇帝;私相授受,则会被士林唾弃。若是在正德朝,这个选择比较简单,皇帝xing子随和,言官们想在他手里骗个廷杖扬名都难,就算得罪了后果也不是很严重,但在嘉靖朝么,最好还是别犯这个忌讳的好。
“这件事,咱们不能自己扛着。须得闹出点声势来,搏个法不责众!”
“但皇上的意思可是……”蔡昂犹自迟疑。
“说是那么说,但规矩毕竟是规矩,科举这样的大事,翰林院又岂能独断专行?再说了,掌翰林院事的是谁?翰林学士又是哪个?把礼部和内阁完全排除在外,怎么可能嘛。”张璧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因而气势也是越来越盛。
“仔细想想,祖辈们订规矩法度,都是大有学问的。这等大典。本就须得各衙门共策共力,互相监督,才能顺利进行。杜绝弊端,翰林院只不过是居中调度罢了。事不宜迟,你我分别往张阁老和夏部堂府上去请示。”
这一刻,张璧领悟了min zhujing神的jing髓。
争权夺利的时候,要以个人为主,但作重大决策的时候,还是得广招同道,大伙儿一起坐下来商议。商议的结果,就是组织决定,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随便质疑,组织以外的人更是只有服从的份儿。
这制度,果然大善。
蔡昂被同伴突然高涨的热情吓了一跳,他虽然不擅权谋,但也心知肚明。张璧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各衙门之所以参与科举的热情高,主要是出于制衡方面的考虑。如果被某个衙门专断,那所有新科进士就都是这个衙门主官的门生了,一届会试,有三百左右的名额,两三届下来。就是近千人,这是何等庞大的潜势力,怎么可能拱手予人呢?
所以,科举通常虽都以翰林院为主,但翰林院的主管部门礼部,检查部门都察院,还有朝廷中枢的内阁,或多或少都是要掺上一脚的。
可事已至此,蔡昂总不能束手待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反正张璧的说法也能自圆其说,顶多也就是惹皇上不高兴,以他从前的功劳,还是应该可以相抵的。
蔡昂点头应承,然后两人简单商议了几句,决定由他去见张孚敬,张璧去找夏言。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内阁大学士也是翰林的一员,而礼部尚书通常都挂着翰林学士的头衔,兼掌翰林院事,这就是张璧说法的理论依据。
“衡仲且记,你只消隐瞒了你我刚刚说的那些就好,其他一概不用,然后就只管听凭张阁老示下。”
“小弟省得了。”
到了澄清坊,两位翰林分道扬镳。他们没注意的是,在他们身后也有一拨人分成了三股,其中两拨追在了两位翰林身后,余下的那人却是转头奔皇城去了。
这帮人是厂卫的密探。
有嘉靖的特别关注,情报传递相当之迅速,片刻工夫,安坐乾清宫的嘉靖就得到了消息。
“万岁爷神机妙算,那两人果然奔张、夏二位府上去了。”黄锦满脸谄笑的恭维道。
“嗯。”嘉靖的反应淡淡的,这种没啥技术含量的恭维话,他听得太多,早就免疫了。
再说,这事儿也没啥好得意的,别看他跟刘同寿打交道的时候,一直都被牵着鼻子走,但他朱厚熜可不是吃素的,摆弄朝中那些大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要知道,对手年纪虽大,但终究只是书生,在朝堂上,根本就是两个雏儿。
想到刘同寿,嘉靖心里又是一阵烦乱。
既然张孚敬和夏言也入局了,那大臣们接下来的反应,基本就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了。无非是一阵乱扯皮,最后折中出一个大家分摊责任,相互制衡的方案来,但刘同寿的应对,他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那个折中方案有利于他撇清,同时,也会给刘同寿作弊设下很多障碍,对于最终结果,嘉靖更加好奇,也更加期待了。
“接下来也没什么好听的了,就到这里罢。”正在戒毒期间的嘉靖耐xing本就极差,外朝中人的反应,又是那么的无聊,对比之下,期待感很快转化成了焦躁,他一摆手,站起身来。
“万岁爷,您……”
“摆驾交泰殿,黄伴,你去叫人!”能缓解这种焦躁的,也只有最新落成的交泰殿了,当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天人沟通的灵地,使得嫔妃们也开了窍,陪自己做法事的时候,再也没有那种不情愿的感觉了。
“老奴遵旨。”(未完待续。。)
正文 第174章 严防死守
正月里,京城本来就没消停过,嘉靖的圣旨如同一勺热油,直接将气氛引至爆棚了。 *
一时间,东城的仁寿、保大、澄清、明照诸坊内,车马穿梭如流,访客们也顾不上寒暄,进了门,劈头就是同样的问题:大人、兄台,那消息果然当真?主人那边或摇头叹息,或满脸疑惑,只说:一言难尽,此间不是说话处,还请入内奉茶长谈。
于是,一间间豪宅府邸内,花厅、书房皆是灯火通明,四周也是戒备森严,直至午夜,依然方兴未艾。
老爷大人们谈得起劲,却苦了下人们。老爷不安歇,太太们就无法安寝,下人们自然也得跟着伺候着,这大正月的,咋就不让人消停呢?
下人们交头接耳的打听起来,都很好奇,到底出了什么事儿,看这阵仗,少说也得是内阁有些变动吧?否则怎么能引起这么广泛而持久的关注呢?
不打听不要紧,搞清楚真相之后,一群人都是咂舌不下,挑起这场政坛风暴的,居然只是一个区区的贡生!不论成败如何,这位转职的小仙师都堪称国朝第一贡生了。
下人们议论纷纷,女眷们等的不耐,也起了八卦的心思,新闻就怕挖掘,这一八卦可不得了,官太太们一下就被传说中那位小仙师给迷住了。
相貌俊俏,道法高深倒没什么,大家族的太太们见识都颇为不凡,不会少见多怪。但刘同寿的作品和技能中。有那么几样,还是很让女人们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