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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浪头撞上礁石,被明军持续不断的火枪攒射所击退,在坡地的杂草、灌木丛中留下横七竖八的凄惨尸体。
“冲啊,杀啊!”投降的兵将们发出呐喊,给自己壮着胆、鼓着劲儿,在明军军官的督促指挥下,冲了上去,密密麻麻的刀枪乱砍乱刺,将想绕官道的清兵斩杀殆尽。
这些踏着杂草、灌木想绕过官道的清兵已经被明军的火枪打得七零八落,伤亡惨重,后面大队又遭到了袭击,没有后续人马跟进,倒被投降的兵将们捡了个便宜。
八旗,竟是如此不堪一击?曾经在这些降兵眼中不可战胜的满蒙八旗的形象正轰然倒塌,他们胆子愈壮,呐喊鼓噪声更响亮。
坡地上的明军向前移步,长长的阵线象一道铁墙向清兵压了过来。官道上横七竖八倒满了人和马的尸体,跑到官道另一侧的清兵个个脸色惊惶,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悲凉。
喊杀声从远处传来,还偶尔有火铳的轰鸣,李承爵所部带着大批义勇和易帜的降兵从后面兜杀过来。
本来是佯攻,但攻势却顺利得令人瞠目,清军营寨已经乱成一团,明军和义勇们刚刚抵近,便有大批的降兵跪倒缴械,还有斩杀有得的向明军邀功献媚。得到报告的李承爵这才知道清军已经完全崩溃,立刻全军尽出,沿着官道追杀而来。
完了!鄂申巴图鲁自知难逃生天,此时倒冷静下来。此非战之过,实是人心之变啊!从撤出丽水,到被阻击,再到现在,近三万的人马路上跑掉了多少,投降叛变了多少,而实际上真正战死的又有多少?
可惜啊,八旗勇士竟连纵马驰骋,展现武技的机会都没有。鄂申苦笑了一下,撑着一杆长枪用力站起,环视着周围,大声道:“大清国的勇士,可有屈膝投降、懦弱贪生之辈?今已至此,唯有死战到底,为国捐躯——”他的声音骤然高昂,右手扬刀一指,怒吼咆哮道:“为了大清,冲啊!”
“冲啊!”
只剩下一千多的满蒙八旗,爆发出了最后的疯狂,举着兵器,吼叫着向坡地上的明军冲去!
“开火!”在天鹅音之后是军官声嘶力竭的呐喊。
震耳欲聋的爆响,火铳齐射,疾风暴雨似的铅弹而出,在清兵队伍中爆起大股血雾。
“开火!”
“开火!”
命令就是吼叫,声响之大,甚至盖过火铳发射的声音。
一排排火铳不断喷出浓密的白烟,一阵又一阵的轰射,清兵疯狂,明军也疯狂,寒风中,刺鼻的硝烟,还有令人反胃的血腥之气,不断弥漫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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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败如山倒,浙江的十余万清军在撤退途中或被阻击,或被截击,或被追击,狼狈不堪,说是土崩瓦解也不为过。
总兵郑斌逃到绍兴,兵马尽行哗散,只余两名亲兵,为百余乡民围攻击毙;副将蔡元、何成节等率兵马投诚;“平南将军”都统贝子赖塔于途中受伤,半路而亡;都统鄂申巴图鲁、副都统布颜图毙于阵中,其余什么章京以下满洲官将死伤者无数……
最后,窜入杭州的残兵败将不足五千,汉兵绿旗几乎没有,满蒙八旗仗着有马匹可骑乘,方在拦截阻击中得以逃脱。没等他们喘息已定,四面八方的明军已经层层包围过来,四个军,十三四万人马,再加上乡勇义民,足有二十万之众,把杭州围了个水泄不通。
稍加休息整顿,明军便架炮攻城,上百门大炮猛轰滥炸,守城清军惊惶莫名,虽是拼死顽抗,却挡不住明军气势如虹的猛烈攻势。
一日之内,明军已经轰塌城墙十余丈,在各种炮火的掩护下,大队明军杀入城中,杭州城破。
最后的战斗在满城展开,清军拒绝投降,顽抗到底。满人男女壮健者“俱登城佐守”,老弱者也呐喊助威。战斗血腥而残酷,明军用各式火炮猛烈轰击,发射火箭进行火攻,步兵则持火铳刺刀轮番冲杀,最终以伤亡千人的代价攻破满城。整个满城断壁残垣,几被夷为平民;城内尸体枕籍,满人几无生者。
杭州满城战斗结束,意味着大江以南的成建制清军全部被歼灭。剩下个别州县,不须攻打,或主动归降,或传檄可定。
“半壁江山啊!”朱永兴心中慨叹,这是用无数鲜血和人命夺取的,代价是高昂的,可也是值得的,暴虐统治被摧毁,野蛮、愚昧被扫除,还民众一个明朗的天空,一个安乐的生活。而自己的路,还远着呢,却不是下面这些人所能理解的。
“扫除妖氛,江南已定,恭贺殿下成就不世之功。”
“殿下英明神武,建大明中兴第一功。”
“为大明贺,为圣上贺,为殿下贺。”
……………
祭拜孝陵,既然要作为一个政治宣言,朱永兴自然邀请了很多名人士绅前来观礼。时间还有些日子,已经有不少人前来,朱永兴便少不得要召见宣慰,以示其礼贤下士,不负仁厚之名。
其实呢,朱永兴并不喜欢这些人,在清方统治区遵制剃头,以明朝“遗民”自居,既不能见危授命,却还能义形于色地痛斥“奸臣”以显示自己才是正人君子。
比如钱谦益便在座,本来是心情激动地受到邀请,却饱受旁人的白眼。这让朱永兴想到了被东林党及民间戏曲斥骂为“大奸臣”的马士英,以及东林党人颠倒黑白的能力。
马士英在弘光朝是否是大奸大恶之人且不必说,但他就算在唐、鲁两政权中成了过街老鼠,也并没有因此就转降满清,而是尽力以抗清的实际行动改变自己过去的不佳形像。历史文件证明,马士英曾经多次参加渡钱塘江攻余杭、富阳以及会攻杭州之役;浙东兵败后,马士英逃入四明山削发为僧,最后被俘就义。单说这气节,也实属难能可贵。
马士英之死明明没有任何疑问,东林党人也承认是“事具国史”,却偏偏加一段“野史”,故意写马士英被俘后,大铖、国安父子投降,暗示马士英也同时投降了,随后清廷发现马士英、阮大铖、国安父子有通敌文书,于是才将已经投降的马士英等人杀害。
就象弘光朝覆灭时,大臣殉难的有高卓、张捷、杨维桓等,其中张捷、杨维桓因为是东林党人口中所谓逆党分子,便被那些欣然做顺民的东林党人编造谎言加以诬篾。尤其杨维桓,是全家老小一起死节,但是他和马士英一样,在阖家死难殉国后竟然被人造谣说是杀妾潜逃,而遭乱兵殴打致死。
马士英再不济,也比那些活着骂他的东林党人爷们儿。人家逃,人家跑,人家跟清廷对着干,实在逼急了去当和尚,可就是不投降。
东林党虽然在名义上不存在了,但流毒太深,不挂招牌的“东林党人”又何其多也!
自以为站在道德的高点,只长了一张骂人造谣污篾的嘴,却无半点实用之才;带着偏狭的党见,只为反对而反对,只会扯皮争执,根本不考虑国家民族的利益;这便是朱永兴对东林、复社党人的评价。但这些人却又多是身负人望之辈,处置起来不得不慎重而行。
“大江以南虽已光复,然鞑虏仍踞北方,中兴大业未竟全功,诸位贤达仍需为国家,为朝廷多多出力啊!”朱永兴面带笑意,和蔼地说道:“说孤英明神武,那是过誉了。能有今日之功,全仗军民官绅精诚团结,万众一心。所谓的党见,所谓的意气之争,实是误国害民,不可取也!”说完,他转向特意从湘南请来的王夫之,说道:“姜斋先生,当以为如何?”
“殿下之言一语中的。”王夫之拱手说道:“本朝自嘉靖以降,便是党争不断,国家实力,皆耗于此;忠直干臣、御敌能将,往往陷于党同伐异之中,或杀或囚或逐。及至鞑虏占据半壁江山,弘光朝时依然沿袭弊政,终致回天无力,徒呼奈何!若不是殿下……”
王夫之为了事业和理想,不为利禄所诱,不受权势所压,就是历尽千辛万苦,也矢志不渝。明朝灭亡后,在家乡衡阳抗击清兵,失败后,誓不剃发,不容于清朝当局,辗转流徒,四处隐藏,最后隐居石船山,从事思想方面的著述。晚年身体不好,生活又贫困,写作时连纸笔都要靠朋友周济。每日著述,以至腕不胜砚,指不胜笔。
对王夫之,朱永兴是敬佩而尊重的,在南京特意为他安排了寓所,安排了下人,让他衣食无忧,可以专心著书。
原因很简单,他对王夫之的学说相当欣赏和赞同。一,王夫之主张经世致用的思想,坚决反对程朱理学,自谓:“六经责我开生面,七尺从天乞活埋”;二,王夫之主张“以法相裁,以义相制……自天子始而天下咸受其裁。君子正而小人安,有王者起,莫能易此”,在朱永兴看来已经是具有启蒙精神的“虚君立宪”的思想;三,王夫之说过:“可禅,可继,可革,而不可使夷类间之。”虽然是表达其对入主中原的清朝统治者的切齿之恨,但却可为朱永兴所用。
晚明以来,思想学术界已经出现了对理学的批判,但朱永兴觉得还远远不够。他要聚拢起一批文人,掀起一个实学的,从而消除空谈误国的理论基础。
梧州的方以智,船山的王夫之,还有顾炎武、黄宗羲等,甚至是钱谦益,虽然他们有性格或学术上的缺陷,但依然是朱永兴拢络的目标,依然是可用之才。
王夫之说完,朱永兴笑着谦逊了两句,又转向钱谦益说道:“人皆言虞山(钱谦益)尚在,国史犹未死也,可见对先生史学之能的推崇。人固有暇,然能痛改之,善莫大焉。先生奔走抗清,必能取得谅解,些许微言,倒也不必放在心上。”
“有殿下此言,老朽,老朽便是立死,亦无憾矣!”钱谦益涕泪横流,有朱永兴当众为其正名,纵是还有旁人白眼,也足以含笑九泉了。
钱谦益的“阿附阉党”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