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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儿红着脸白了朱永兴一眼,抱起小女娃,匆匆而去。
朱永兴端坐如仪,等文书将带来的文件摆放在桌案上,便收拾心情,一一阅看起来。
流亡缅甸的小朝廷终于大缩水,数百人被缅人分批送回到了滇省。这其中多数是原来的御林军、以及跟随明朝官员的家丁、仆役、歌伎等人。说白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缅人与朱永兴的想法却是不谋而合,都是打着削弱小朝廷,使其更好控制的主意。
尽管这些人中没有什么重要人物,说话也没什么权威,但朱永兴也不准备随意安置,而是分批护送,或者说是押送到河仙、湄公两省,由宗守义安排。这样应该是麻烦最小,最为稳妥。
这是第一份文件,虽然朱永兴最想看到的是有关东征的信息,但浏览过一遍之后却没发现,也就只好一份一份地看了。
接下来这份是财政部的,有关向商团、民间最新的借粮借款的数据。借款就不用说了,真金白银的战争债券;借粮却有说道,因为朱永兴玩弄了一个小手段,又为将来增加了一种可能流通的货币——欠条。
发行纸币是近代国家的重要财源之一,朱永兴虽然知道,但现在却不是实行的时候。毕竟战争还没有分出结果,起码在目前来看,清强明弱的局而并没有改观。因此,纸币的信用是严重不足的,强行推出只会弄得百姓疑虑,民心浮动。
所以,政府还是以银币、铜币作为流通货币,而用欠条或借条隐蔽地承担了部分财政的压力。借粮还粮,很正常,但此时与将来,粮食的价格却完全不同。只要形势越来越好,开拓的地域越来越多,粮食的价格只能跌,不能涨。这无形中便使政府稳赚了一笔。
而一石粮食的欠条总是价值一石粮食,不会象宝钞一样形同废纸,百姓不会有什么抵触情绪。况且,欠条可以在两年后抵赋税,无形中又使拥有欠条的百姓更加希望明军获胜,以保障自己的利益。欠条可以不断发到百姓手中,等到时机成熟,将欠条与金银货币挂钩,并且以一种新的形式出现,或许纸币便会应运而生了。
当然,这还比较遥远,不过在目前却缓解了财政压力,使明军可以支撑在四川的移民开拓,还可以大举东征。而东征在表面上是以救民为口号,但还隐含着其他的两个目的。
其一是沉重打击两广清军,争取击败或削弱尚可喜这个离得最近的威胁,将战线向外推进,保证滇省的稳定;其次则是改善或扩大财赋来源,要知道,在明朝末年,广东一省的财赋大约相当于广西的十倍,文化发展水准也是云、贵、桂三省所不能比拟的。
由借款借粮想到了纸币,财政,赋税,又想到了广东,朱永兴不禁苦笑了一下,自己最关心的事情啊,总是不由自主地转到那里。
不知道马宝等人能否理解自己密信中的隐含意思,朱永兴轻轻叩击着桌案,觉得自己是越来越虚伪了。尽管这是易成和张维翰提出来的,为的是有远大前程的朱永兴能继续保持好名声,但朱永兴却是接受了这个建议,改用密信而不是谕令变相地授意马宝等人可以不计代价猛攻新会。
在易成和张维翰看来,朱永兴的名声到目前为止都是很不错的,为什么不继续保持呢?如果攻占新会导致了大量平民百姓的死亡,朱永兴只要高举轻落地责罚一下“背黑锅”的将领,并作出一些抚恤施恩的表示,这不仅无损朱永兴的仁厚之名,兴许还会更加地受人赞颂。
而朱永兴并不全是为自己的虚伪感到愧疚,战争殃及平民百姓,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但他做出的不计代价猛攻克城的决定,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对是错。胜利是目的,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朱永兴不是没有这种想法,可他还是努力地保持着一定的原则。这也是令他感到纠结,感到矛盾的问题所在。
当年晋王李定国确实是不忍心伤害无辜百姓而采取了长期围困新会的策略,但也正是这一策略,使得新会被围困日久,粮食告罄,城中清军竟然屠杀居民为食。最终导致了新会“盖自被围半载,饥死者半,杀食者半,子女被掠者半。天降丧乱,未有如是之惨者也。”
如果当时李定国硬下心肠,全力攻城,百姓固有死伤,但是不是能救更多的人,使新会城的百姓不致陷食人地狱呢?若新会清军再施故伎而得逞,日后他处清军是不是会群相效仿,更增百姓伤亡呢?
朱永兴陷入了久久的自问和思索,却难以得到最终的答案。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再战新会(一)
硝烟还在空气中残留,代之而起的是更浓重的血腥味。清军已经败退,留下的是遍地的尸体,哀嚎的伤员,破碎的刀枪,卷曲的旗帜。
哈布带着几个袍泽走在血染狼籍的战场上,用刺刀将遗留在战场上的清军伤兵戳死。尚逆藩兵作恶多端,无需留情,俘虏亦将押送矿山作苦力,以赎其罪。伤兵既费粮,又费药,更是累赘。
这是东征总指挥部下达的命令,看似与朱永兴没有关系,但中高级将领都心中明白,这必是殿下授意。殿下极恨尚可喜,在讲武堂曾数次提到广州大屠杀,罪魁祸首尚可喜和耿精忠,必不得善终,连投降亦不会被殿下接受。
在惨叫、求饶、咒骂声中,一个清兵突然推开头上的尸体,挣扎着从死人堆里爬了起来。
这个家伙满脸都是泥桨,只有那双眼睛一转一转地表示出他还是个活物。他的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响声,衣甲浸透了血水,左手五指叉开用力前伸,右手还握着一把刀。看样子,象是个小军官。
哈布冷笑一声,带着几个士兵围了过去。几道不屑和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这个侥幸未死的清兵,清兵慢慢后退,最后弯了弯腰,拿出最后的余力做出了一个搏斗的准备动作,恐惧的眼睛转动着,盯着几个围上来的敌人。
哼了一声,哈布猛地把枪刺捅向敌人的胸部,清兵的刀与刺刀碰撞了一下,软弱无力。无法动摇哈布这力大势沉的一刺。
噗的一声,刺刀扎进了清兵的胸膛,哈布手腕轻轻一转,猛力收回。污血四溅,清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里的刀也掉落了。
一个明军士兵飞起一脚,清兵的膝盖还向前弯曲着,身子却向后倒去,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躺在地上,鲜血从胸部、口鼻不断涌出,身体还在发出濒死的抽搐。
“都小心点。”哈布看了一眼刺刀上滴答的鲜血,提醒着手下。“说不定还有没死的家伙藏着,别被抽冷着弄伤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尸体中蹦出一个清兵,显然是被明军屠杀伤兵的行为吓坏了,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徒劳地逃跑。
一个明军士兵骂了一句,端起枪瞄准,哈布赶紧出声阻止,“别浪费子弹,跑不了的。”
果然。另一组明军呈扇形迅速堵住了清兵的去路,几把刺刀捅了过去,惨叫声过后,清兵象破口袋似的喷溅着鲜血沉重地倒了下去。
残存的清军伤兵知道求饶已经无用,心知必死无疑之后,不少重伤将毙的清军官兵勉强撑起身,向着明军戟指大骂。也有一些伤兵完全绝望,喘着临死前的最后几口气,对逼上杀人的明军士兵视若无睹。连挣扎反抗都懒得做了。
明军士兵不为所动。继续搜杀补枪。军中的宣教官经常向他们灌输的,清兵的罪恶行径。使明军士兵认为自己的行为没有什么不对,善恶有报,他们可不会同情这些王八蛋。
“尚逆的藩兵也不过如此。”总兵王三才站在高处。收起了望远镜,对身旁的副将笑道:“咱们这一团之兵,便这么依托阵地,尚逆就是再派几千人来,也让他血流成河。”
“大人所说甚是。”副将指了指远方,“还有水师呢,他们的大炮可是厉害。”
王三才轻轻点了点头,又露出一丝艳羡的神情。海战大胜,水师受到嘉奖的事情已经传遍全军。赏银还是小事,加官晋爵却使很多陆军将领又羡又妒,纷纷猜测在光复广州,或者击毙尚可喜之后,岷殿下会给怎样的封赏。
“不知道破名城、蹶名王的大功会被何人所得?”王三才喃喃地自语。
……………
江门一战,副将李之珍为明军舰船的炮火击中,当场阵亡,尚可喜派出的五千兵马被击败,狼狈撤退。此战规模虽不大,但明军能够守住江门,便依然能够切断广州与新会的通道,这对马上要展开的新会战役却是大为有利。
而番禺的周玉、李荣也得到了水师陆战队的援助,其势一壮,又向周边县镇进攻,顺德告急。
广东战局似乎在按着明军的计划进行,只有碣石苏利这边,却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
碣石苏利与明军达成协议后,便让出了碣石湾的金厢港,一个团的明军登陆后,与苏利的进攻方向相反,一个向西,一个向东。苏利占领海丰,明军则占领博罗(今仍名),然后发动百姓,开挖工事,并由金厢港运输物资,做出了建立基地,固守待变的姿态。
说到发动群众,可以说是明军致胜的一个重要因素。饱受迁界之苦的百姓在帮助解救者时,爆发出了惊人的热情和主动性。在江门,成千上万的百姓轮流施工,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帮明军挖好了壕沟,建好了胸墙,立好了鹿砦;在番禺,起义的百姓已达三万,武器虽简陋,但却很英勇;在博罗也是如此,推车挑担,人扛肩背,承担了把物资由港口运到城内的大部工作,并帮助明军挖壕沟、修工事。
民心所向,只有这四个字来高度概括。在无助的时候,人们祈祷救星,哪怕救星曾有斑斑劣迹,就象苏利,也会得到拥戴。何况是堂堂正正、纪律严明的王师,人们更不会吝啬自己的力量予以相助。
也许是突然得到如此多的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