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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的弟弟也从府军下卒晋为中卒,一个月有一斗五的俸米。
兄弟二人一同加入府兵,也让家里过上了温饱的日子。但是这一次朝廷决定征唐,编入府兵的兄弟二人,也是要一同出征。
陈阿四与坊内的子弟,一并告别了家人,不少人身上都塞满了家里人连夜编织的袄子,缝得草鞋。家里人送到坊边,将白白的饼子塞入自己子弟的手里,满眼含泪。
陈阿四身上的新袄也是眼盲的母亲一针一线缝来的,针脚细密,穿着身上暖暖的,幽京初春的寒风吹在身上一点也不冷。
现在他亦加入了士卒的人潮。出了坊门,陈阿四过了两个街口,来到城西的乡兵屯所,现在已是改为鹰扬府。
府前人头攒动,陈阿四一眼就看见了屯长,现在已是鹰扬府校尉了。
“高校尉,属下有什么要做的?”
“陈阿四啊,好,你立即待带几个人去武库给我领一百铠来。娘的,老子都忙死了。”
“一百铠?”陈阿四一愣。
高校尉骂道:“蠢货叫你去,你就去。”
陈阿四被骂了后,当下奔去,以往身为乡兵时,是没有披甲。乡兵士卒的军服就是普通袄子,三年一换,最多是一层布甲,没什么防御力。
而将官也只是穿着革甲而已,连箭矢都防护不了。
陈阿四到了武库,向忙得满头汗的司仓参军道:“牛参军,我来领铠甲了。”
牛参军道:“怎么才来,这一百领铁甲,不要等了,直接抱走。”
陈阿四等兄弟进了武库,都是长大了嘴巴,这都是最上等的两档铠,明光铠。
乡兵八百士卒,就能分配到一百领铠甲。
“高校尉,铠甲领来了。”
高校尉看了陈阿四一眼道:“伙长以上具是一领,五十名刀盾兵也是一领。”
“诺。”
待陈阿四换上了铁甲,皆是一喜,随军来的工匠,又给陈阿四修改了一番,如有些甲叶破损的,都拿去更换。陈阿四穿上铠甲,再比划起随身的隋刀,颇有军官的架势。
“好了,整队了,高校尉要训话了。”
高校尉看了左右士卒,满意的点点头道:“这才有点样子。好了,不磨叽了,和家里人都交代了吗?”
士卒们纷纷点头。
高校尉言道:“交代了就好,我粗人不会说什么漂亮,我只能告诉你们,此去洛阳,是与李唐的争天下的。关中兵听说很能打战,但我们幽州兵也不是从小唬大了。”
“有句话说给你们,也说给我的,是将军讲得,必死则生,幸生则死。”
“诺!”众士卒轰然领命。
“好样的,这才是我幽燕男儿的本色。走吧,到城南登船!”
当下八百府兵整队。向城南而去。一路之上,负责静街,维护秩序,幽京巡城司的士卒,皆是竖立行礼,向出征袍泽的敬礼。
踏出南门,赵军士卒一并唱响了出征战歌。
一路上军歌嘹亮,城南永济渠的渡口上。早就是挤满了人。
陈阿四他们行伍到时,前前后后都是人头,连码头都看不见。
“报上番号!”一名将领一手执笔,一手拿着书薄。
陈阿四道:“新编府兵八军的。”
“怎么才来,等了你们半天了。”
陈阿四看对方乃是一名旅率,当下不敢反驳,抱拳道:“没办法。领兵器耽搁了。”
“罢了,罢了,武卫军的已经先上船了,你们排在他们后面吧,真是的,再磨磨蹭蹭以后你们就走路到黎阳去。”
“武卫军?这位旅率。向你打听个人啊,知不知道武卫七军一个叫陈初九的人啊?”
那旅率将眼一斜问:“你问他做什么?”
“我是他大哥啊?”
“不知道。”旅率甩了脸冷冷答道。
陈阿四碰了个钉子,当下不说话了,只能和弟兄们排着长龙,一步一步的挪动着。
“武卫军戍字营登船!”
陈阿四他们让开了大道。但见铠甲之声响动,赵军士卒快步奔行向前。
“丘老四!”陈阿四陡然抓住了个满脸扎须的男子。
“呵。是你陈阿四,打听你弟弟吧,他好像在前边码头,不说了,官长叫我呢。”
陈阿四排了半个时辰,这才到了码头上,但见赵军的人马黑压压聚集于码头上。
码头上停泊了十几艘三层高的大舰,船板竖在码头上,士卒拿起腰牌验过身后,排队入船。
在船板上,好几个赵军骑兵用力拉扯着不肯上船的战马,而还有士卒,抱着箭镞,一捆一捆箱的往船上扛。码头上到处都是一片吵吵囔囔的景象。
陈阿四努力在码头上张望着,陡然他见到一个熟悉的影子。
“初九!”
“初九!”
“初九!”
陈阿四左右动弹不得,只能在原地拼命挥手。
那男子并没有听见,而是扛着枪登了一艘刷着黑漆的两层商船。
陈阿四没有放弃,继续大喊。
“哥!”那男子终于听见,奔到甲板上,向陈阿四挥手。
这一刻陈阿四感觉眼泪都要流出了,骂道:“臭小子,也不懂得回家看下,娘多担心你。”
“什么?”
“我说你……”陈阿四开口道,“我说你要多保重!”
码头上人头攒动。
“保重!懂了吗?”
陈初九这才远远的点头。
这时,陈初九的船已是起锚,缓缓驶了岸边。
“还有记得记得给娘写信!她看不见,但可以叫别人念!”
待看见陈初九的船离岸,兄弟二人只是匆匆见了一面,陈阿四终于忍不住梗咽了起来。这时陈阿四感觉一只有力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正是高校尉。
高校尉知道陈阿四家情,这次征唐乃是惨烈的大战,谁都不敢言能活着回家,而陈家兄弟一并参军,只留下一个眼盲的母亲在家,若是兄弟二人一并出了什么丧失,只剩下孤母无疑十分悲惨。
但是乱世之中,谁不是如此,高校尉本以为作为乡兵校尉,只守卫家土就可以了,就算参加大战,也是算是辅军,但新年过后,天子征发乡兵为府军。
这一次征讨洛阳,连幽燕乡兵都征发了,幽京六郡又新募了两万乡兵。
高校尉想到这里,不由思念起,自己家哪个笨婆娘蠢儿子来。
“新编府兵八军的登船了!”
高校尉止住思念,对左右喝道,“弟兄们登船了!”
“你不要磨磨叽叽的。”
“哭什么,像个女人一样。”
高校尉的怒吼声,又在码头上响起。
第五百五十五章五牙大舰
幽京作匠坊。
铁匠们打铁声叮叮的直响,火星一点点的溅射而出。
赵军士卒身上所穿
十口高炉附近铁水缓缓流出。李贵身为幽京作匠坊的总作匠,看到这一幕不由露出的欣慰的笑容,这三年辛苦终于没有白费。他终于炼出了这高炉。高炉下的沟渠,燃烧的铁水,正不断涌出。
“李大匠!”李贵转过头来,但见两名武卫军的将领,一并站在那。李贵看了对方一眼道:“我知道你们要的何事,火油弹已是装车了,你们马上就可以拿到了。”
两名武卫军将领都是点了点头道:“大军出征在即,有劳李大匠了。”
李贵哈哈笑道:“都是为了赵王效力应当的。”不久从幽京大匠坊而出的马车,源源不断地向幽京码头运去。在幽京码头旁,赵国刚刚成立的征唐大行营正在收拾准备登船。
文官中温彦博,陈孝意分别领中书省,尚书省留守幽京,而王珪作为行军长史,卢承庆为行军司马随军出发,此外姬川,薛万述,张玄素等人作为行军参军,还有裴矩,魏征作为军咨祭酒也是随军进发。
李重九已是先一步登上了他的战舰。这战舰乃是新铸的,乃是模仿当年杨素征南陈所造的五牙大舰。这五牙大舰高百余尺。左右前后设置六台拍竿,高五十尺。每根木桅顶系巨石,下设辘轳。战斗中和敌舰迫近时,可以迅速用辘轳把巨石放下。砸坏敌船。整个幽京船匠场也才造了两艘,一艘作为李重九本人征唐的旗舰,还有一艘则是为幽京辽东海军所用。
微风徐来,吹皱了河面,阳光照耀之下,永济渠的河面,金光闪耀。战舰从河面上划过,犁出了一道道的白痕。七万赵军士卒。水手,主力舰船数百艘,其余艨艟小船千余艘。永济渠放眼望去,桅杆如林,黑压压的船体挤满了水面。五牙大舰驶过水面时,赵军士卒上下一致皆是爆发出了欢呼之声。
这长近二十丈的大船犹如鲸鱼一般伏在永济渠的河道上,与之相比赵军的运兵船。商船改建的物资船,以及小型的艨艟斗舰都犹如小鱼一般,伏在五牙大舰的身边。附近赵军士卒站在船头甲板上,看着如同小山一般浮出水面的赵军旗舰,皆是爆发出欢呼之声。左近向旗舰摇动旗帜,向登上旗舰的李重九致意。赵字金旗的尾帜。拂在李重九的面庞,放见所至皆是赵军的战舰,五牙大舰所经之处,赵军士卒都是奔上甲板向旗舰致意。
李重九见之一幕,不由涌起了雄心万丈之情。这就是我大赵的兵马,我李重九倚之扫荡天下的长剑。想到这里。李重九喝令:“应旗。”话音一落,当下旗舰上的将领,亦是举起舰旗挥动。但见旗帜所指向之处的赵军舰队,都是爆发出欢呼之声。
万岁!
万岁!
赵军士卒皆是激昂地登上船头,山呼万岁。李重九心底一阵感动,这是他登基之后,第一次面见将士,但见士卒们皆是山呼万岁向他致意,心知这是向他称帝表示最衷心的支持。李重九不由生出万丈豪情,亦是拔剑向四面士卒致意。
在大赵立国几十年后,目睹此时此景的老兵陈阿四回忆这一日,对自己孙子道,当时先帝,对,是先帝站在船头上时,赵字的金旗漂浮在在他身后,阳光正好也撒在他的身上,仿佛神人一般。当时你爷爷才知道,那才是真正的帝王啊,与我们老百姓是真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