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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外的大街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所有人推着搡着,街道两旁的幽州士卒排成人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堵着拱着。
而一旁夫家的随从,则是沿路向百姓们发放果子,喜饼,铜钱,同沾喜气。
百姓们人人得物,皆是欢喜不已,待轿子经过时,一并高呼。
“公主殿下千岁,福禄延绵。”
“驸马公主琴瑟和鸣,早得贵子。”
“驸马公主公侯万代,百年好合。”
有人呼道:“上谷公恩泽幽州一方,不受战乱,老朽们无以为报,只有奉上此百子百寿图,献给上谷公,望驸马公主一家百子百寿!”
李重九骑在马接过此图,言道:“多谢幽州父老乡亲!”
杨娥皇静静的坐在轿子内,内心此刻却是从没有过的平安喜乐,转头看向一旁,李重九向四面拱手抱拳,言道:“多谢,多谢。”
“李某不甚感谢!”
四面的欢呼之声,仿佛浪潮般一浪接着一浪,将李重九杨娥皇二人同浸在此喜庆之中。
在这前呼后拥之下,迎亲的队伍,方才在黄昏时抵达了幽州郡守府。
杨娥皇下了轿子,脚踏毡席缓缓迈入府门,每跨一步就有人将身后毡席收起,铺到前面去。
跨过马鞍后,入了府门,过了辕门,又穿过角门,典礼的大堂前,青庐和百子帐早就搭设好了。
外面热热闹闹的,王君廓已是到了府外,接待上门道贺的幽州官吏,并移至旁厅接待,到了晚上会有一场盛大酒宴。
杨娥皇站定,一旁有人上前言道:“请公主殿下去了红帕。”
杨娥皇当下亲自将红帕揭开,但见眼前,无数人笑呵呵的在旁看着自己。
不少人言道:“真是美丽!”
“一望便知是有福之人。”
“上谷公真有福气!”
杨娥皇听了心底甜甜的头,侧身微微抬头看到李重九站在身侧,满是笑容的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不由百感交集。
李重九与杨娥皇在众人簇拥下,一并入了百子帐。
百子帐搭得很大,可容纳几十人,随即有服侍的人,奉上了同牢盘。二人取同牢盘中肉饭各吃了三口,随即撤下盘子。
紧接着一对童男童女各捧着一小瓢,杨娥皇心知,此是给二人献上合卺酒。
众人在旁吟道:一盏奉上夫婿,一盏奉上新妇。
李重九与杨娥皇依照古礼,一并从童男童女手里接过合卺酒各喝了一口。
这时一旁一人上前言道:“老大人身在怀荒镇,不能前来,送上万事如意,富贵花开,年年有余,戏婴图宫缎各四匹,望新夫新妇能多子多孙。”
杨娥皇听闻李虎没有来,不由微微失望,李重九知她心意,言道:“近来突厥有所异动,故而虽父亲早有要来之意,但坐镇怀荒镇,不可抽身,这才派人给你送礼。”
杨娥皇听了释然,与对方言道:“多谢公公之礼,感激不尽。”
“苏郡守,亦不能前来,送上万字不到头的屏风两张,寿瓶两对。”
“谢苏四叔。”
“孙统军,亦送上步摇,宝花各一对。”
“谢五姨。”
第四百一十章与民同乐
看着父亲叔婶的送得礼品,杨娥皇十分欣喜,当下一一称谢。
这时又有人上前通禀言道:“卢家卢子迁,高家高徐道,赵家赵何然亲自过府,携厚礼拜贺!”
李重九点了点头,其他幽州士族官吏,自有王君廓,王马汉代自己招呼。
但作为范阳卢氏的重要人物,卢子迁,以及高,赵两家家主,李重九却必须与杨娥皇一并接待。
当下卢子迁,高徐道,赵何然走入大帐,一并向李重九,杨娥皇行礼参拜言道:“拜见上谷公,公主殿下。”
李重九笑道:“三位能够亲自过府,真是蓬荜生辉啊。”
卢子迁矜持地笑了笑,倒是高徐道乐呵呵地笑道:“上谷公与公主殿下大婚,乃是幽州百年未有盛事,高某就算作了恶客,也要不请自来,到府上讨杯喜酒,沾沾这旷世盛事的喜气。”
此言一出帐内众人都是乐了。
作为涿郡郡长史高徐道平日没有架子,与幽州官吏十分好相处,故而人缘极好,但作为涿郡高氏家主,能放低身段如此说,也实在难得。
接着三家奉上了礼单,李重九看到礼单,不由心道这三家献上的贺礼,未免也太丰厚了,仅仅是铜钱布帛黄金,所值就有七八千贯,就相当于上一次李重九向幽州士族放债的一半。
至于其余玉璧,如意,珠宝其余贺礼,其价值也是不逊于方才的财物。
李重九不由心想将这份本给自己与杨娥皇的贺礼扣下。直接用作经费,给幽州现在告急的财政缓一口气。这种勒紧裤腰带的日子真是太不好过了。
不过李重九倒是看了卢子迁一眼,心道卢家能送上如此丰厚的财物,绝非白送。卢子迁此人善析厉害,肯定是无利不起早,心底早打好算盘,想来必定是卢承庆已说动了卢子迁。
想来不久在自己婚后,估计卢家就要马上上门说聘,与齐王结成姻亲了。
正待李重九杨娥皇。与三人说话时,外面禀报言道:“启禀上谷公,夫人,中山李氏族长李荃,携礼前来拜访。”
中山李氏这时候来访,却是为何?李重九心底揣测一番对方来意,当下向卢高赵三人。言道:“有贵客前来,失陪!”
赵何然笑着言道:“驸马爷,今日多忙,不必招呼我等。”
当下李重九点了点头,与杨娥皇一并来到偏厅。到了偏厅时,李重九看见一名穿着长衫。一脸沧桑之色的老者,对方一见自己即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言道:“草民李荃,拜见驸马爷,公主殿下。”
李重九看对方虽是身为中山李氏族长。却是丝毫没有卢高找三人的风范,而身上的长衫虽是干净。但也看出浆洗发白的痕迹,并且对方还自称草民,显然没有官身,见到自己更有几分局促。
李重九接过对方双手奉上礼单,言道:“李族长有礼了。”
礼单之上写着十羊,三十只鸡等等之类,李重九见了对方脸上一副难为情的神色,不用猜也知中山李氏现在处境不怎么样。
李重九言道:“族长能千里迢迢而来,足见这份盛情,不知这几年宗族之人过得如何?”
族长李荃长叹一声,言道:“不瞒你说,我中山李氏在娄烦,马邑本也是大族,但自刘武周割据后,强征民役,放任突厥人祸害乡里,地里刚播下去的麦子,才刚长出苗来,突厥人就把战马往地里一撂,我们族人若有非议,轻则吃一顿鞭子,重则就要了小命,只能眼睁睁看马啃食麦苗。”
“这一年来族人都过不下去了,纷纷逃难,眼下四周也就太原郡还算是安定,而驸马爷你又听说是我们李家的同宗,故而族人们都来太原郡托庇,现在都在交城安顿。只是几千口人啊,又没有吃食,冬天马上就要到了,到时不知要冻死多少人。”
说着李荃双目渗泪,当着李重九面垂泪。
杨娥皇倒是动了恻隐之心,握住李重九的手。
李重九之前有问过李虎以及属下,是否要认宗中山李氏,李虎则是告诉自己,他与李重九的爷爷,一直是在太原郡附近,因耻于为贼,故而也就不提及出身,以免辱没了祖上。
但若以地域而论,最有可能的还是中山李氏一支,连以往李虎劫掠商贩,凡事主乃是姓李的,也是往往优容。故而李虎言若要认宗当以中山李氏。
李重九问及温彦博等人,却是另一个说法,他们却觉得中山李氏的名分太低,配不上李重九今时今日的地位。当时天下李姓,言必称赵郡,陇西二郡。而赵郡李氏又高过陇西李氏一头,而中山李氏之祖李齐与赵郡李氏之祖李牧乃是亲兄弟,所以李重九若认宗赵郡李氏,显然比中山李氏更有号召力。
李重九两相权衡之下,最后决定还是认宗中山李氏。赵郡李氏并非不好,只是眼下随着李密降唐,加上大部分赵郡李氏士族子弟,皆已是投效了李唐。
何况赵郡李氏自持五姓七望之一,一贯崖岸自高,李重九这时候前去认宗,不是反而遭其白眼,为天下之人看轻。
而相较之下中山李氏,现在虽非显赫,但往昔也曾兴旺过,于赵燕之地颇有声望,李重九根基在于河北,若要起势,必要借助同乡同宗之力。
对于这方面,李渊能有今日,就善于借重宗族之力,而没有士族背景的窦建德,则擅借同乡之力,窦建德军中大将曹旦,高雅贤,刘黑闼都是窦建德的同乡发小。如窦建德还未举事前,其父去世,同乡来送葬千余人,凡有人送礼,分文不取。
相反若是飞黄腾达后,不念昔日同宗同乡之情,其人品则会遭到鄙夷。
眼下族长李荃又是亲至拜会,有求于自己,李重九正可借机施以恩惠。
李重九当下拍了拍杨娥皇的手背,言道:“李某眼下虽为一州刺史,小有成就,但追根溯源,若非李氏焉有今日,身为同族,怎能见难而不久,你放心,我必会安置好太原郡的族人的。”
李荃听李重九这么说,顿时感激涕零地言道:“多谢驸马爷,公主,我李氏上下……”
李重九笑道:“都是同宗之人,相互照拂是应该的,说什么感激的话,那就生分了。”
“是,是。”李荃连声答应。
当夜府中无话,众人欢宴。
当日李重九下令与民同乐,蓟县每户派米一合,肉一斤,同月但凡涿郡有民成婚者,赏布一匹,有民生子者,赏羊一头,有民生女者,赏鹅一只,在此之下,民间结亲之人骤增。李重九也通过此,鼓励民间生聚人口,早日从战乱之中恢复。
除了惠及涿郡之外,幽州并再度免除八郡,以及怀荒,御夷二镇一年丁税。虽说幽州财政不丰厚,但李重九仍是连续两年免去了丁税。如此民间百姓负担大大减轻,在此战乱之中,获得了休养生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