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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师-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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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门前,一名老将如迟暮雄狮一般耽耽而视,乃右武侯大将军尉迟敬德是也!

    其时尉迟敬德已然六十,虽比不得李靖年长,却也退了官职,称病在家,坊间多有传闻,言其沉迷丹石之道,不过他仍旧五天一上朝,圣人每有大事不决,必问其见。

    连这尊门神般的人物都搬了出来,可见迎接晋阳并非晋王李治的个人行动,而是当今陛下亲自布局了!

    到了朱雀门,再进去可就是内皇城,一干外军被尉迟恭喝止下来,只剩余徐真和贴身凯萨等寥寥数人,李明达入了早已备好的金帐软舆,跟着李治尉迟恭进去,到了承天门,里面就是太极宫,连凯萨都不得进去,只剩下徐真李治和李无双三人,外加尉迟恭。

    李治也是个周到的人,见得徐真背负雕弓,挎着长刀,早让人将雕弓封了起来,又取了一个六尺来的雕花剑匣,将那长刀给收好,替徐真好生保管起来,不过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嘱托来,就将那剑匣留给了徐真。

    李无双身份特殊,与皇家又亲近,故而不受宫禁约束,看不惯徐真的嘴脸,与尉迟敬德告罪了一声,只顾出去了。

    伺候着的宦官连忙将尉迟敬德和徐真领到一处偏殿,诸多婢子鱼儿般穿梭,好生招待着,尉迟敬德却是个直人,不喜束缚,摆手让这些下人都出去,莫打扰主子说话。

    待得这些人都出去,这位老人却直勾勾地打量起徐真来。

    这位一千多年后被当成门神的老人,此时精神矍铄,然而却有些外强中干,徐真熟读《圣特阿斯维陀》,这部祆教秘典虽然并无中原炼丹之学,却有着西域制药的秘方,大抵叩问长生,以求延寿,在全世界都算得是通行的吧。

    故而他见识老人的体质,又感受他的气息,只觉这尉迟敬德确实受了丹药的侵蚀,表面上虽硬朗,实则底子已经开始被慢慢掏空了。

    如此看来,传闻也并非空穴来风,这位超凡大将军,终究还是误入了歧途矣。

    徐真被看得心慌,只得讪讪笑着:“国公爷恁得如此看小人,少年人脸皮薄,经不得审视”

    尉迟敬德这才回过神来,转过脸去,过得片刻似乎下了莫大的决心,又扭过头来,直视着徐真,问曰:“听闻徐郎君深得胡天眷望,已成了祆教神使,可有此事?”

    徐真顿时心头发紧,此时大唐尚未大规模崇佛,道宗为天下教首,对诸多宗教也不太认同,若果说徐真当初的武侯属于片警城管之流,这位尉迟敬德可是公安部部长级的爷爷,如此大人物问起祆教身份,徐真又岂敢应答!

    “都是军中以讹传讹罢了,小子才疏学浅,志向淡薄,没甚大心胸,又岂会沾染这等道行”

    见得徐真冷汗直下,尉迟敬德也是醒悟过来,连忙压低声音道:“徐小朋友切莫担忧,老夫对祆教憧憬久矣,断不会有所歧视错想,小朋友可安心无妨,只是只是老夫想问问,这祆教之中,可曾有灵药方子传承下来?”

    徐真听得这老儿如此问话,这才松懈了下来,这也就越发确定了尉迟敬德沉迷药散的传闻,虽然祆教秘典上确实有些药方,但此时可大可小,徐真也不敢答应,只敷衍着应对,尉迟敬德也晓得其中关节,虽不再追问,但已然将徐真列入了求药的名单之中了。

    这边还在候着,李靖那边却已然入了城,不过情势并不如想象,他们并未得到山呼海啸的欢迎,却是一路被百姓们谩骂指责,甚至将污物丢向了凯旋的大军!

    “叛徒!”

    “私*通贼虏的狗贼!”

    被如此大骂着,李靖虽面色依旧沉静,但已然明白了些甚么,看来比他还要早回朝的侯君集,已经开始四处散播谣言,这是要动手了呢!

 第七十六章 甘露殿里拜见天子

    且说徐真与尉迟敬德于偏殿守候,等待宣召,过得一个多时辰,殿外响起细碎脚步声,却是一名绯服老宦官进得来,给尉迟敬德打了个揖,这才细声细语领了徐真出去,一路历经重重兜转,来到一处大殿,却是那陛下读书与召见臣子的甘露殿。

    徐真心中翻滚不定,来到大唐快四年,于长安蛰伏了三年,这才融入这方人间,做足了准备,偏就命运顽耍,落了个机会在他头上,得以救下晋阳公主,这番却是将史上本该入了阴地的晋阳,硬生生又拉了回来。

    他深谙蝴蝶效应(注)之一发不可收拾,故不敢想接下来的历史会发生何等变迁,他乃大唐人间的变数,既是由他而起之变化,最终必定由他来扭转和收拾所有的残局,但前提必须是,他要拥有足以改变这一切的力量,而能够给他这种力量的,除了自己,又有谁比当今圣上更合适?

    人心有所谋,姿态必有所动,内积于心,必发散于外,而心有城府者,喜怒不形于色,是故隐秘而不可察。

    徐真虽年轻,但阅历颇为丰富,又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前瞻,故多少有了底气,一边埋头跟着那位老宦官踟蹰而行,一边细心思量着该是何等问答。

    这尚未得个定论,已然到了甘露殿门外,才发觉自己仍旧背着剑匣,冷汗顿时簌簌冒将出来,正想问那宦官如何是好,那宦官已然柔声给殿内通报。

    徐真也是个机警人儿,这老宦官察言观色、四处打点、左右使唤了大半辈子,又岂会不懂其中轻重,既早前不让徐真解剑,比是得了圣上嘱托,如此才安了心,待老宦官小心着推开殿门,徐真才深吸了一口气,强作镇定走了进去。

    一股沉香扑鼻而来,殿中温暖如春日,虽关闭了门窗,轻烟却不曾有闷闭,反倒使人心胸开阔,沁人心扉,如此倒也驱散了紧张与战兢,倒有几分安魂镇静的效果。

    徐真只是谨小慎微地走着,连脚步声都不敢发得一二,偷着抬了头,却御桌前好生寻常的一袭背影,英挺之中略带沧桑,似有万斤重担压在肩头,却又兀自用九分英雄气硬扛了起来。

    越过那带着些许萧索的背影,徐真看到殿上挂得一幅字,乃是李唐国主的亲笔,果真如史料所载,是那李世民最喜爱的飞白(注2)。

    “威甲饮马出长城,永世不教狼烟生”!

    此字道尽了当今圣主少壮傲四海,马上征天下,老来顾八荒,走笔齐国家的千古帝王气魄。

    再看四壁简约,却独独东面悬着一幅母像,圆润如圣母,慈悲似文殊,凤仪天下,端庄悲悯,博爱人间,看笔法该是宫廷首席阎立本所出,看姿态,当是已然飞升的国母长孙皇后也。

    徐真不敢走神张望,距离那袭背影仍旧一丈有余,惶恐半跪下来,故作镇定地拜道:“徐真叩见圣上!”

    那人听得声响,将目光从长孙皇后的遗像上转过来,落在了徐真的身上,见得徐真只是半跪,以为后者到底有些骨气,却不曾想过徐真实是不太懂得朝廷礼仪,那老宦官虽然路上多有吩咐,徐真却记了个大概,李世民也不以为忤,柔声道:“起来说话罢。”

    “谢圣上!”徐真这才缓缓站起来,挺直了腰杆,却仍旧不敢抬头,倒是李唐皇帝有些开朗,耍笑道:“你又不是良家小娘子,何以娇娇怯怯,也没甚军中儿郎的爽利,抬起头来说话,莫不是觉着我是个稍有冒犯动辄杀人的昏君不成?”

    徐真虽清楚李唐皇帝实在说笑,但这调笑与昏君二字牵扯上,自己可就要谨慎言语了,当即抬起头来,正色曰。

    “启禀陛下圣听,某虽起身于市井,然多闻陛下圣明,或曰人命至重、不可妄杀,死囚都需三复奏,又听得贞观四年释囚团年之事,又岂会担心圣上杀我,只是出身卑微,初见天威,却是被吓出来的”

    李唐皇帝听得徐真说道贞观四年之事,回忆不由被拉回当年,那年冬,全境死囚三百九十余,他李世民复审之后,准许这三百九十余人回家团年,待来年秋收后回归复刑,结果三百九十余人准时回来,无一人逃亡,这也算是他引以为豪的一件事之一了。

    又听得徐真说是被自己吓出来的紧张,李家天子也是觉着此子直率敢言,加上晋阳回归全赖徐真之功,本就觉着亲近,故而笑骂了一句:“我只是跟你戏耍一句,怎地说些不相干的马屁话来。”

    李世民说到此处,眼中不觉浮现出些许伤感来,自从前年魏征死了之后,这朝廷官员越发敷衍,再不敢直言进谏,倒是阿谀奉承歌功颂德的多。

    徐真被圣人如此笑骂,也是心有赧然,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却急忙醒悟自己失态,又拘谨地将手放了下来。

    李世民见得徐真举动,却是被其背后的剑匣给吸引了,当即问道:“这就是何力密信中所提及之物了,可否让朕开开眼界?”

    徐真听得李世民的话,心头也是一紧,这柄神秘长刀得于天策秘葬,相伴久矣,早在鄯善之时,段瓒和李道宗就曾提醒他,好生保管这柄刀,后来李靖见了,也是同样说话,他早已怀疑这刀的来历,没想到契苾何力居然将这刀的事情,也密报了上来,难怪那老宦官准许自己带刀入宫,难怪李治早早备好了剑匣,想来当今陛下对这刀也是颇感兴趣。

    既陛下提出,徐真又如何敢拒,当即小心解下剑匣来,双手奉上,待得圣人接过匣子,他还自作聪明后退了几步,省得有圣人警惕。

    李世民接过剑匣,见徐真后退,又是一笑,豪迈地说道:“小聪明倒是多,朕虽说年过不惑,但任是三个徐真,都不一定能拿下朕,还怕了你行刺?再说了,你又不是那献刀的阿瞒,自顾紧张个甚!”

    徐真见得天子如此豪爽,也是嘿嘿一笑,单纯而干净的笑容,使得李世民都不由多看了一眼。

    他将剑匣放在御案之上,咔嚓打开来,却见绸布包裹下,一柄六尺长刀如流水般光滑细腻,菊纹如冰霜,端得是一柄绝世宝刀!

    然而他的目光早已停留在了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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