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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啦是啦!甘州水脉充沛,地下暗河纵横交错,以李淳风那寻龙点穴的手段,勘探查验的本事,于甘州城中各处水井城河探索一番,寻了地下暗河,只需修改河道,将洪水引开,那暗河水道不就是自然天成的来往秘道也!!!”
张久年见得这早已被人马踏熟的水道,不觉惊呼出声来,其推断结果竟是八九不离十,李淳风和刘神威也不禁对其刮目相看。
弟兄们啧啧称奇不已,从河道的缓坡一路向下,数十步距离就见得一处幽深洞口,初晦暗,复光明,沿途打起火炬来,映照之下,头顶钟乳嶙峋各异,绚丽夺目,颇具鬼斧之功,诸弟兄虽是粗人,却仍旧忍不住为此胜景而抚掌赞叹。
行得数里,又听水声轰轰,旁边竟是一条宽大暗河,白浪翻飞,如地下银龙咆哮奔腾,投石沉羽,深不可测,湍急如龙象发狂,又是将诸人吓出一身冷汗,而李淳风和运粮队的弟兄却早已见惯,脸色颇为得意,一路引领,不在话下。
徐真见那些个摸金校尉一个个身瘦如灵猴,手指比他徐真还要修长几分,脸色苍白无血,嘴唇发黑,眉宇间似有黑气蕴绕,颇为晦涩,却是想起了当日与张久年等一十四人逃脱矿区,于途中所遭遇的天策军墓葬,心中迟疑,是否好生询问一番。
毕竟自己一路走来,多得红甲防御护卫,又倚仗手中长刀锋锐,数次死里逃生,皆赖此之功耳,算起来,那神秘墓葬可算得是他徐真和红甲十四卫的大恩人,又岂能连恩人名讳来历都不清不楚?
然思虑了片刻,徐真也只好作罢,毕竟这些摸金校尉不甚熟悉,他信得过李淳风,却不代表会信任李淳风亲近之人,至于红甲长刀是何来历,也只有日后打探了。
如此一边心思一边行路,途中多兜转,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前方果真看得火光熠熠,如那夜林之中狼群一般,运粮弟兄如远游浪子见得归家灯火,心头欢喜不已,遂加快了步伐,那些萤火之光越发壮大,却是数百早已待命接应的唐军!
那些个唐军兴冲冲纠集过来,打算好生接待,走近了才发现徐真本部人马,慌忙按住刀头,直到李淳风从中解释,徐真又亮明了身份,双方皆大欢喜,连忙接引向前,不多时就踏上一处宽大阶梯,外头已经是火光如昼。
此出口乃城中一内湖,其时早已被排干了湖水,脚下铺了沙石干草,车马通行无碍,城中军民热情高涨,熟络地开始卸车,见得徐真部铁骨铮铮六百人马,多有野蛮姿态,心中也是暗自警惕。
徐真无奈,未免多生麻烦事端,连忙约束了弟兄,却见得一人快步而来,未见人而先听得爽朗笑声,竟是李德奖!
“徐小哥!果真是你!你怎地会撞入此地!哈哈哈!”李德奖颇有江湖英雄气,当日不敢违了父命,只能弃李明达而去,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如今见得徐真,连忙遣人好生安顿军马。
二人又是一番寒暄,李德奖生性豪迈,过往与周沧高贺术皆有拳脚情谊,相互问候起来,却另有热闹光景,引得周遭军兵大惑不解,对徐真这支队伍的身份来历越发的惊奇。
甘州城池高大稳固,城中生计井然有序,军民团结协力,并不见丝毫颓败之气,反而群情激奋,斗志昂扬似火,哪里有半分被久困的模样?
若真能保守这秘道,源源不断从外界运粮运兵,城外的吐谷浑阿史那部族,只有把自己拖垮的份儿了。
徐真见此,始知军神李靖,所名不虚,心中不由敬佩万分。
诸人正对这支奇兵指指点点,暗道之中却是爆发大骚乱,一众民工纷纷嗷嗷叫着跑了出来,脸色惊骇发白,如见鬼魅,诸人瞩目之下,却见得一头银毛獠牙牲畜如电光一般窜了出来!
“怎地有这般高大的恶狼!”
军士们纷纷抽刀出鞘,作那警戒姿态,却见得这支奇兵之中走出一胡服少年郎,胡茬子青黑,不过双十年岁,却肩宽手长,颇具英武,也不把持刀剑,大咧咧就迎向了那银狼!
“这少郎何以如此莽撞,想自残作死么,且快些拦了下去!”
城中军士多担忧之时,那银狼却已然扑上了少年郎的身子,人群纷纷惊呼,不忍直视即将发生的血腥一幕,然人狼却相安无事,那少年人居然抚摸着银狼,似主仆一般融洽,看得诸人目瞪口呆,端的是匪夷所思!
胤宗这才嘿嘿一笑,带着银狼随队而行,沿途路人无不躲避,惊乍非常。
徐真见得胤宗朝他调皮一笑,毫不掩饰少年人童心顽性,也只能无奈摇头,苦笑一声,跟着李德奖李淳风,自去拜见西海道行军大总管,以右仆射致仕养老,却又位复特进(注)的卫国公李靖。
城中军民议论纷纷,心中既惊奇,则四处打探内幕,一时间众说纷纭,李德奖乃大将军次子,大将军年事已高,行动不便,故而守城每战必使其子当先,李德奖勇武过人,胆识滔天,于军中声望渐高,诸人见其与徐真亲热,乃至以弟兄之礼结交,就越发好奇。
叨叨扰扰之中,突有人幡然惊呼曰:“好个睁眼瞎咧!这银狼少年岂非传说之中那烧柴人的萨勒野蛮部下么!”
“烧柴人!”
“果是那每战必捷,屠虏无数的烧柴人么!”
“适才听人叫喊徐都尉,想来是他了!”
“真的是徐真都尉!看着倒文弱了一些,手底下果真是一群野蛮人种,却是不知于我甘州有利还是有害…”
那些个接待安顿徐真本部兵马的军士民壮,听得徐真之名,心头起潮,纷纷接引萨勒与柔然弟兄,对秦广的勇武营反倒显得冷落了些许。
勇武营弟兄见此情景,并未抵触,只是觉得自家都尉俨然有了一番小名气,暗中与萨勒柔然弟兄较劲,今后势必要打出一片恶名来,也好享受这番敬仰。
这城中青壮多有自发辅军者,见得徐真部队威严非常,都生出了投军的志向来,取了犒军吃喝之物,到徐真营区打听消息,纷纷欲投入徐真麾下。
其时徐真心头稍显忐忑,于史料所载,李靖乃军神级别的大人物,百战百胜,塑造李唐,开国之功臣,拓疆之猛将,如隋唐演义之流,更是将其捏造成魔王,入龙宫,得天书云云。
不过徐真转念一想,推敲之下,李靖此时该有六十多岁了,所谓人生之憾事,莫过于江郎才尽,美人色衰,英雄迟暮三者,如之奈何?
然前有姜太公七十还钓鱼,廉颇虽老尚能饭,今者李公,悍然出战,徐真自然是心生莫大敬意,如此也就释然了许多。
唐军于城中四处安营,却是对居民秋毫无犯,连主将国公爷都安身于中军大帐之中,未曾占据城中大宅府邸,军律严明,让人敬畏万分。
李德奖入帐禀报,片刻即出,却是带出来一个矮胖老小子,不是那将作大匠阎立德,还能是谁!
其人痴迷器械机巧,得了徐真图纸之后,日夜钻研,将连弩上报之后,如今已小批量生产了一些,于守城之战,可谓居功至伟,以至于军中多传颂神弩之威,此人却也不贪功,坦荡处之,广而告之,使得徐真之名越发传奇,李靖见得如此,对阎立德也是好生青睐,遂拨付人手与财物之力,供气研发徐真那神秘图纸。
不过毕竟有些不得要领,初次实验,那神器如天公发怒,如地龙咆哮,竟然将整个匠营炸去了大半,军士辅工多有损伤,连阎立德本人都受到了重创。
然其对神器之威深信不疑,粗粗敷衍了伤势,继续投入到研发当中,只是手下人是担惊又受怕,进度不由缓了下来。
听闻徐真偷入了甘州城内,阎立德顿感喜从天降,无意中学了那曹孟德,倒履而相迎,脚步匆忙却形色欢喜,让徐真不忍发笑却又心头温暖。
“小子你可算是来了!真真是苦死你老哥哥也!”
这话说着,上来就将徐真一把搂了过去,好在李淳风也不是那迂腐书生,否则要被这老小子一番亲热劲头给闹个打红脸了。
徐真朝李淳风摊了摊手,讪讪笑着,却是一脸嫌弃将不停凑过来的阎立德给推开,李淳风是哭笑不得,心中却对徐真越发赞赏,总觉得徐真身上的神秘气息越发浓重,教人看不透彻。
再者,只凭借折冲府都尉,就敢朝着堂堂将作大匠一脸嫌弃,几人能做到?更何况,李淳风也看过徐真的设计图纸,知晓那件神器若果制造出来,对大唐,甚至对于整个时代,是多么震撼的一件事情!
(注:特进始于西汉后期,是指那些以病或老而退休的权臣,仍旧以列侯身份朝见,位特进,见礼如丞相,到了唐朝,变成正二品的文散官名号,位开府仪同三司之下。)
第六十一章 李靖送书寒竹收信
作为征伐百战之老将,李靖可谓戎马一生,不客气的说,如今大唐之盛世,如他一般的老人,皆为盛世之基石,他们比任何人都渴望守护这片繁盛平治的圣土,盖因知晓生活之多艰,故越发珍惜如今之太平。
他国挑衅,实所不能忍,亦不能容,当圣人暗示有意请他出山,李靖即便年近古稀,也义不容辞地挺身而出。
古云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命,李靖自觉阅人无数,可他对徐真却是视之而不察,难明所以,总觉着眼前儿郎有种缥缈奥妙之气度,又听闻其摆弄祆教,多受信众,又装弄神鬼之术,故心中始终有着不喜。
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李靖自认并非儒圣门生,所学者尽皆献与兵法谋策,舞枪弄棒多于咬文嚼字,算不得文人,所坚信者,不过手中一挺长枪,二根黄铜锏,三尺横刀也。
凭借他多年征伐积攒下来的血腥杀气,漫说阴魂鬼怪不敢近身,哪怕生人,在他面前也要战战兢兢不敢多言。
老将军不能久坐,也不依靠那胡凳胡床,汉姿跪坐,挑灯夜读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