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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杂,一样也看不清。”
邓名愣了一下,隐隐约约意识到问题所在,追问道:“你们认为打仗该怎么打?”
“搜索敌人的营地,化妆成鞑子,潜行到他们营地附近,然后趁他们睡觉或者吃饭的时候发起进攻。”李天元不假思索地答道。
“对,正是如此。”浙军军官纷纷叫好,看起来他们已经对三场战斗进行了经验总结。
“不会总有这样的机会啊。”邓名有些哭笑不得。
浙江军官来自各行各业,本来就不是职业军人,以前由于缺乏装备和训练,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舟山,主要工作不是反攻江浙而是设法生存下去,走私活动比军事行动还要多得多。就算有一些人曾经参加过战斗,也都是游击骚扰、放火破坏或是暗杀满清官吏之类的行动。
李天元的想法很有代表性,很多浙江军官都认为偷袭吃饭和睡觉的敌人是非常好的战术,应该设法发扬光大。
“若是鞑子修筑了营墙,有严密的防范,就很难偷袭他们,”李来亨派来的教官指出,战争的常态是进攻有戒备的敌军堡垒,或是正面交锋的野战。
“若是鞑子有戒备的话,我们该如何快速消灭哨兵,突破营墙,在大部分鞑子惊醒过来之前就杀进营地里呢?”一个浙军军官追问道。听到这个问题后,几乎所有的人立刻都睁大了眼睛,等着教官的答案——这才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所有的人都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李来亨的教官们都无奈地摇摇头:“没有太好的办法。”
“大胜关之战,还有南京城下的这两仗,都是很罕见的特例,”邓名看到不少浙军军官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就出来替李来亨的部下解围:“所以你们要认真学习金鼓和旗号的使用,要掌握堂堂正正击败敌人的方法,不要老想着能够在敌人吃饭和睡觉的时候去打他们。”
这时有卫兵来找邓名,说使者从南京回来了,邓名就让教官继续讲课。除了给浙军军官授课外,浙军的士兵这些日子也被拉出来进行操练,同样是由李来亨的军官负责教会他们如何辨识旗号,根据指挥统一前进和后退。
听使者讲述了谈判的经过后,邓名和李来亨对望了一眼,邓名问道:“你怎么看?”
“好像他们不太愿意让郎廷佐回去。”一开始并没有领悟蒋国柱的意思,但是听完使者转述的卫兵的话后,李来亨也能看出南京是恨不得明军把郎廷佐杀了。
“我觉得也是这样,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邓名点点头,让使者再去南京一趟。
邓名和李来亨都不打算攻打南京。毫无疑问,攻克南京可以带来巨大的政治影响,但即使不算攻城的巨大难度,以现在南京城外明军的实力,就是能打下来,如何守住都是问题。
如果要防守南京,那么就不能仅限于这一座城市,最好能够向江北进军,控制江淮之间的土地,这样北京大举反扑的时候,明军能有预警时间和对垒攻守的空间;如果不能渡过长江,至少也要巩固江防,控制从安庆到苏州这一段的长江江面,不让清军大军轻松渡过长江。
以上两条邓名肯定做不到,凭着他和李来亨现有的兵力,想严密控制住南京这一座孤城都很困难:城内有百万人口,大批的缙绅拥有众多的家奴,一万多明军未必能够监视得过来。若是清军来攻,难保不会有人出卖守军——现在这些不安定因素是让管效忠和蒋国柱伤脑筋的问题,但若是邓名把南京拿下,就该轮到他头疼了。
如果守不住还要放弃的话,那么政治利益其实所得也有限,邓名觉得攻打南京风险、成本太高,所得有限。如果能趁着大胜交换俘虏,帮助郑成功恢复一些实力的话,邓名认为就已经可以满意了。
使者第二次见到管效忠和蒋国柱后,先请他们让旁人退开,然后单刀直入地问道:“邓提督让卑职来问蒋巡抚、管提督,是不是要我们把郎廷佐杀了?是不是要我们用郎廷佐的人头来交换延平藩的将领和士兵?”
在送走使者后,管效忠和蒋国柱也紧急商议过,现在二人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蒋国柱也不隐瞒,点点头:“只要邓提督把郎廷佐的人头送回,我们就可以谈谈该如何交换俘虏了。”
“只是要郎廷佐的人头吗?”使者追问道。他来之前,邓名和李来亨仔细研究了一番,向使者传授了谈判的技巧:“邓提督想得到准确的答复,是郎廷佐人头送到后,贵方就立刻交还我们俘虏,还是会有其它的事情?邓提督说,如果贵方还有其它要求,最好也都一起提出,我方也好及早准备。”
管效忠面露迟疑之色,刚才他和蒋国柱商量时确实想让邓名多办一些事,不过现在就提出来不知道是不是最恰当的时机。
蒋国柱也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摇头:“没有其它的事了,请邓提督先把郎廷佐的人头送回来吧。”
但这一瞬间的迟疑,让使者心里已经有了数,他马上提出反建议:“既然如此,邓提督建议你们先放还甘辉、余新等将领,我们见到人后立刻杀了郎廷佐,把他的首级送回南京,贵方验证无误后,再释放剩下的福建官兵,怎么样?”
“不可!”蒋国柱马上摇头。
“是不是蒋巡抚还有什么其它的事?”使者又问了一遍,不等对方再次否认,就主动说道:“要不将巡抚和管提督商议一下,把要我家提督做的事都想好,卑职可以先出去候一会儿。”
盯着使者看了几眼,蒋国柱点点头,让他先到外面喝茶。
使者出去后,蒋国柱冷冷地说道:“邓名年纪轻轻,心思还挺多。”
上次之所以请邓名的使者吃饭,就是因为蒋国柱担心对方太年轻,听不懂自己和管效忠的弦外之音,现在看起来那顿饭完全是多余的。
“是啊,一肚子的鬼心眼。”管效忠和蒋国柱刚才商量过,先让邓名把郎廷佐杀了,然后再帮他们去伏击梁化凤,只要把这两个人都解决了,清廷就只能依靠管效忠和蒋国柱守卫江南了:“如果我们吞吞吐吐,说不定邓名会起疑心,最后连郎廷佐都不肯杀,要不我们还是和他明说了吧。”
管效忠和蒋国柱研究了一遍眼下的局势,任谁都能看出来江南已经是岌岌可危。等马逢知叛变后,若是连梁化凤都兵败身亡,那形势就会变得更加严峻,这时只要他们两个人再次守住南京,那么朝廷还真可能赦免他们——毕竟顺治也要注意影响,两个革职留任的人任劳任怨地继续为朝廷效力,如果这样都还要追究他们罪责的话,恐怕其它地方大员也会寒心,将来也没人还会相信戴罪立功了。
“嗯,反正迟早的事情,告诉邓名,等他宰了郎廷佐和梁化凤后,我们就放人。但在此之前之前甘辉、余新是肯定不能放的,一个福建人都不能放。”
如果只是单纯交换俘虏的话,还可以考虑释放郑成功的部下;但是现在牵扯到了郎廷佐和梁化凤,若是邓名真的按他们的要求做了,那就绝不能释放战俘。因为蒋国柱担心交易内容有走漏的可能,收买敌人杀害长官和同僚,这种风声如果传出去,那他们两个人就不止是抄家的问题了,到时候顺治完全有理由把他们满门抄斩。
只要不释放闽军的战俘,那么无论邓名怎么说也无法取信于人。因此蒋国柱和管效忠打算利用邓名急于要回俘虏的心情,先让他帮自己干掉郎廷佐和梁化凤,然后杀掉所有的闽军俘虏,宣称是给两江总督报仇。
“就这么和邓名说。”管效忠完全认同蒋国柱的判断,至于邓名的反应没有什么可怕的,反正他们躲在安全的南京城中,朱元璋的都城绝不可能被城外那一万多名明军攻破。就算最坏的情况发生,邓名真的打破南京,把管效忠和蒋国柱都千刀万剐了,那样他们就是为国捐躯的忠臣了,顺治不可能再对他们的家人下手。
管效忠还不是完全确信这一点,毕竟有洪承畴的先例在。但蒋国柱让他不必担忧,说那是朝廷为了安抚吴三桂、赵良栋而已。只要郎廷佐、梁化凤两个人都死了,朝廷也就不需要再安抚谁了,反倒会表彰他们的节烈。
使者再次被叫进来,蒋国柱摊开了底牌:“除了郎廷佐,我们还要邓提督去打梁化凤。他眼下正赶回南京,我们会在他抵达前把他的行动路线和兵力告诉邓提督,沿途的哨探我们也可以帮助邓提督换上我们的人,保证可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等见到郎廷佐和梁化凤二人的人头后,请提督撤离南京三十里以显示诚意,然后我们就放人。见到延平藩的人后,提督也就可以把我们的人放回来了。”
使者把蒋国柱的要求牢记在心,复述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就告辞离开。
回到明军营地后,邓名听完就对李来亨笑道:“还记得武昌的张长庚吧。”
“记得,”李来亨冷笑了一声,邓名当时打的比喻李来亨一直牢记在心:“这两个贼也把我们当驴子看,想用一根胡萝卜吊着我们。”
“嗯,只要我们杀了郎廷佐,就落入他们的算计了,到时候就还得替他们去除掉梁化凤。他们说得好听,事先把哨探都调开,那还不是要我们的人去拼命。等我们拼死拼活杀了梁化凤,幻想后撤三十里就能把自己的人救出来,到时候他们多半还有什么新花样出来了。”邓名不屑地摇头道:“这两个人太不会做生意了。”
“提督何出此言?”李来亨倒是觉得对方很精明,一点亏都不肯吃。
“因为他们一点亏都不肯吃,一点本都不肯出。做买卖不是打仗,一厢情愿是做不成的,要双方都同意才行。”邓名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不过他没有立刻说出来,而是问李来亨:“你觉得该怎么还以颜色?”
“唔……”李来亨眉头紧锁,沉吟起来。他以前的三十年就是认真练兵、勤学武艺,跟着义父李过打仗,除了打仗和经营领地外,从来没有接触过商业方面的事情。在武昌和邓名相处一段时间后,李来亨感觉邓名在自己眼前打开了一扇门,让自己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