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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祥。
无论清军如何的磨蹭,这路也终归有走到的一天,三天前清军抵达到城前后,就连营二十座,与明军对峙。
郝摇旗、贺珍、刘体纯各自领兵出城扎营,袁宗第和邓名留在城中镇守。明军等了整整三天,也没看到清军有任何发动进攻的意思,反倒不断地巩固营地、加深战壕,把自己的营地修的是固若金汤。
湖广绿营除了披甲兵的小优势外,炮兵和水师也大大超过明军,为了避免被消灭明军的水师已经主动撤退到汉水上游,但清军的水师同样并没有趁势扫荡汉水的意图,而是老老实实地呆在清军的营地旁,结成水营协助防守。
“他们来钟祥是为了防守吗?等我们主动进攻他们的营地?”刘体纯等得心焦,今天白天依旧没能看到清军有什么动静,在晚上的军事会议上骂道:“本来还指望在他们进攻时杀伤一大批,挫一挫他们的锐气呢。”
“没事,反正都一样,他们已经没有锐气可让我们挫了。”贺珍一点儿也不着急,反正李来亨已经潜向汉水下游,去切断胡全才的粮道了:“你说的没错,胡贼就是来防守的,他觉得粮道畅通,水师在手,我们耗不起最后只好走人。哈哈,真想看看他得知粮道被断后的表情。”
就在钟祥明军议论胡全才会如何应对时,清军依旧在进一步加固防守,张长庚等人对战局都很不乐观,胡总督统兵抵达钟祥城下后,根本不分兵保护退路和侧翼,而是全军聚集成一团和对面的明军干耗。
虽说河南绿营南下是时间问题,如果还是不能把明军打退,山西、甘陕的绿营也会赶来支援,但问题就在于这期间会不会有什么变故?比如江陵的李来亨到底在做什么,会不会继续沿着长江而下抄掠武昌周围?或者干脆直逼汉水而来,与钟祥的明军会师?
虽然大家都心急如焚,但胡全才却稳坐钓鱼台,无论大家如何劝说他就是不肯分兵去防守侧翼,一口咬定李来亨呆在江陵纹丝不动,面前的明军迟早会自行退军,而那时就是趁胜追击、杀敌人一个血流成河的时机。
“总督大人把邓名他们当白痴了。”现在周培公的帐篷总是人满为患,大伙儿一离开胡总督的军帐就跑来周举人这里开全体会,只听周培公对大家说道:“问题是邓名是白痴吗?明显不是。既然邓名不是白痴,他为何不趁早走?难道留在钟祥就是为了给总督大人一个趁胜追击,杀他一个血流成河的机会吗?”
说完后,周培公就向坐在正中的湖南巡抚张长庚拱拱手:“我军形势险恶,望大人明察。”
现在张长庚也不躲躲闪闪地密会众人了,而是每天光明正大地到周培公的帐篷里主持另外一场军事会议。
“江陵那边一定有问题,总督大人为了死里求生,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众将纷纷附和周培公的说法,一起向张长庚哀嚎:“巡抚大人啊,我们不能坐在这里等死啊。”
还有一些将领是湖南来的,眼下危机四伏,他们也纷纷红着眼冲张长庚嚷嚷:“大人啊,末将们是湖南的兵将啊,我们不管湖广总督怎么说,就听巡抚大人您一个人的话,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办!”
满清入关以来,还从来没有过将领把统帅扔下跑路的先例,所以虽然这些湖南将领迫不及待地想撤回武昌,但还是希望张长庚能出来下达撤退的命令,这样将来清廷如果追究他们也可以说是服从军令。
听到湖南同僚的话后,不少湖北兵将也纷纷开始叫嚷:“我们虽然是湖北兵,但是对巡抚大人那从来都是敬仰得不得了。”
“巡抚大人让末将往东,末将就不敢往西!”
“只要巡抚大人一句话,末将就水里来、火里去。”
不管下面的人如何表忠心,张长庚就是不肯松口下令撤兵,他心里明白的很:“开玩笑,巡抚带领军队抛下总督跑了,将来你们是没事了,朝廷能饶得了我?”
清兵把所有的大炮环绕营地部署,防御称得上是极为严密,但这仗恐怕不是靠防御就能取胜的,最后有一个将佐哭丧着脸说道:“至少我们还有水师,就算被断了粮道,我们总能用船运粮吧,总能撤兵吧。”
大家觉得此人说的也有道理,虽然胡全才已经丧失理智了,但大家还没有陷入死地。
第三十七节 刺客
聚集在周培公营帐中的人群散去,张长庚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忧心忡忡难以入睡。现在全军上下都知道胡总督是在用湖广绿营为赌注,赌他自己的前程、仕途,但没有任何人能够违抗他的命令,只要北京一天不罢免胡全才的职务,他就代表着福临的皇权,违抗胡全才就是反抗北京的皇帝,即使福临本人都认为张长庚他们反抗胡全才反抗得对、反抗得有理,也不可能不予以严惩,否则就是在褒扬这种反抗皇权的行为。
怎么才能带领大军逃离险地,而且还给朝廷一个宽恕自己的理由呢?张长庚在营帐里苦苦思索,但除了长吁短叹,他什么主意也没想出来。
“巡抚大人!”
帐外突然闯进来一人,此人来势凶猛,门口的卫兵都没能把他拉住而是让他闯进了张长庚的帐篷,不过虽然来人蛮牛一般地撞入张长庚的帐篷,但却没有高声呼喊,而是用低沉的语气焦急的说道:“大事不好!”
张长庚挑眼一看,来人是胡总督的标营游击,是为数不多绝对不参与周举人密谋集团的将领之一。
“何事如此慌张?”张长庚对此人颇有提防之心,打着官腔不慌不忙地问道。
“粮道被断,”这个游击脸上的神色十分慌张,但依旧尽力把声音压低:“总督大人刚刚得到消息,要末将去把水师招到岸上,然后凿船。”
“什么!?”张长庚一跃而起,身手敏捷得和他的岁数完全不相符:“你说总督大人要做什么?”
“总督大人要破釜沉舟……”湖广总督的亲兵营游击丝毫不加隐瞒,把胡全才的计划和盘托出:“刚刚南面送来急报,说兴山李来亨突然出现在汉水下游,堵塞了道路,总督看完报告后不惊反喜,命令末将立刻带着他的手令去把水师都召上岸入营,然后把船尽数凿沉……”
张长庚瞪眼看着亲兵营的游击,认定此人已经失心疯了,在自己面前胡言乱语,所以表现才能如此逼真,因为对方都认为自己说的是真话。
游击察言观色,知道湖南巡抚不能置信,连忙把胡全才交给他的令箭和手令掏了出来,双手捧着交给张长庚:“这是总督刚交给末将的,请巡抚大人过目。”
张长庚一把抢过手令,翻看起来,顿时感到天旋地转,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在地,亲兵游击急忙伸手扶住湖南巡抚,依旧用那种低沉的焦急口气说道:“巡抚大人,您可要劝劝总督大人啊。”
“总督他真要破釜沉舟。”张长庚扶着桌子,勉强稳住身体。
这时帐篷侧面传来哗啦一声大响,张长庚和亲兵游击一起向响动的地方看去,一个湖南将佐从帐篷地下骨碌了进来。这个将领的帐篷距离张长庚的住处不远,刚才他看见胡全才的亲兵游击神色匆匆地奔进张长庚的帐篷,料想没有什么好事,就抹黑潜到帐篷外隔着布偷听。听说胡总督居然要破釜沉舟,他心急之下凑得更近,一不小心失去了平衡,就从帐篷下滚了进来。
爬起身后,这个将领顾不得礼数,窜到张长庚身前大喊:“巡抚大人,您一定要劝住总督大人啊。”
张长庚呵斥道:“偷听长官议事,你还有没有规矩了?成何体统?”
但这个将领哪里还管得了什么体统,大喊大叫一定要张长庚立刻去找胡全才,眼下情况紧急,湖南巡抚来不及和这个家伙计较,骂了他两句,带着游击急匆匆地离开营帐去找湖广总督。
见是亲兵游击和湖南巡抚一起到来,门口的卫兵急忙进帐通报,片刻后卫兵才出来点点头,张长庚就三步并作两步踏入胡全才的营帐,一进门就嚷道:“大人,此事万万不可!”
胡全才桌上点着蜡烛,倒扣着一本兵书,他先抬起眼睛看了看张长庚,然后又瞧向畏缩在湖南巡抚背后亲兵游击,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张长庚的话,而是对游击说道:“你好大的胆子。”
任凭张长庚如何劝说,胡全才就是不为所动,他恨恨地骂道:“我军明明比贼人强大许多,全是因为这帮狗才胆怯,才落得这个不上不下的样子,今日本官破釜沉舟,明日让三军饱餐一顿,然后与邓贼决战,若是不胜就统统死在这钟祥吧。”
这时营帐外突然传来一片喧哗声,无数人高叫着“我们要见总督”,接着就有好几个将领涌进来,为首的正是刚才那个在张长庚帐外偷听的人,他生怕张长庚不能说服湖广总督,就叫了几个关系亲近的同僚来给助威。
“总督大人,听说粮道和后路被贼人断了,此事可是真的?”冲进来的将领态度已经极其无礼,一见到胡全才就大声质问。
胡全才气定神闲,根本不予回答。
“总督大人,”一个将领走上前一步,大声问道:“不派兵保卫退路,可是总督大人故意要让李来亨断我们的粮道?”
胡全才依旧没有说话,见状有个将领也豁出去了,大叫道:“绝对不能凿船,末将要总督大人立刻下令,命令全军连夜突围。”
其他人也纷纷赞同,胡全才等几个人闹够了,才不慌不忙地反驳道:“为什么要保守退路?为了给你们临阵脱逃的理由么?本官要是派人留守,你们会不抢着去当后卫?前面打起来了,再喊你们过来支援你们会来吗?真把本督当傻子不成?”
“兵法,置之于死地而后生。”把来闹事的几个湖南将佐问得哑口无言后,胡全才又是一声冷笑:“没有粮食,没有退路,前面就是钟祥,反正打不垮邓名本督绝不生离,你们若是弃军逃走,真以为朝廷大x法是摆设么?打下钟祥,大家都有活路,打不下钟祥,大家谁也别想活。”
说完胡全才就呵斥那个亲兵游击:“你还等什么?还不快去凿船?”
这个游击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