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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未置可否,将他们各打五十大板。
此后李渊也无心再谈,起身离去,四人也缓缓退出宫去。
到了晚间,裴寂唤来四人,抬着保暖肩舆,送他入了东宫。
闻听裴寂欲入宫,李建成急令放行,并疾步出了显德殿门,上前迎接。李建成日常也瞧不起裴寂,觉得他不过是父皇跟前的一个弄臣,两人来往甚少。然而到了去年七月之后,两人关系开始变得密切起来。这种密切其实就是一种默契,两人也弄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因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现在看来,大概是李世民锋芒毕露让两人心有灵犀。李世民素来讨厌裴寂,尤其是刘文静被杀,更将裴寂痛恨到极点,认为他不学无术,为一弄臣,反坏了国家栋梁。裴寂见李世民名声日隆,又听了些风言风语,心想李世民若势头不减,万一哪天李渊真传了他太子之位,自己断落不了好处,不由得惕然心惊。想起李建成性格平和,待人宽仁,倍感亲切。而李建成遍视朝中老臣,大部分人与李世民交好,除了一个封德彝难明其倾向外,只有一个裴寂与李世民交恶,顿感知音。此后两人相遇时,有事无事就多谈几句,有时李渊赏了裴寂一些罕见的物品,裴寂也会分出部分派人送至东宫。两人心里各明对方心意,只不过没有说透。
俄顷,就见裴寂那蹒跚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李建成迎上前去,执起裴寂右手引向殿内,温言道:“裴监,有事就招呼一声,建成自会到府上相询。现今天寒路滑,何劳轻出呢?”
说话间,他们就入了显德殿。裴寂进去后就觉满殿生香,抽了几下鼻子,说道:“殿下的日子过得挺惬意嘛,方今天寒地冻,香气难以弥散,殿下用什么法儿弄得满室生香?”
李建成微微一笑,说道:“今日点起了几支年前交趾贡来的香烛,火只一燃,香气就扑鼻而出,甚是奇妙。等会儿裴监回去时,不妨带走几支试试。”
“老臣知道此物,炀帝时宫中也有此贡物。不过数量甚少,听说都让萧皇后收了去,老臣但闻其名未见其物。”
两人在那里东拉西扯,都不切入正题。最后还是裴寂忍不住,慢慢引入话题,他看着李建成的面庞道:“想起殿下当初从河东奔往太原的时候,何等英俊,至今也就是短短五六年的时间,这些年殿下日夜操劳国事,额头上已见沧桑了。”
“裴监言重了,建成今年年龄不足三十,精力旺盛,何至就有沧桑感了呢?”
“大约是殿下久处京城,操劳国事思虑太多的缘故。想殿下当初统领左军,出太原后一路杀向潼关,其时跨马驰骋,何等英雄潇洒。自从殿下当了太子,等闲难再出长安一步。”
李建成一听笑了:“裴监此语确为高论,依你所言,这当太子为一苦差使。哈哈,你且将此言渲染开去,只怕没有人愿意来做太子了。”
“殿下之言差矣,太子之位尊崇无比,此风放出,人人来抢,那还不打破了头。不过今日早朝之上,老臣见殿下出征意愿殷切,是不是想脱身出去清闲数日呢?”
“极是、极是,知我者,裴监也。”李建成见裴寂出言试探,也就玩笑般回复过去。
裴寂嘿嘿一笑,道:“恐怕殿下不是想去躲清闲,是看秦王这些年出征连捷,耐不住寂寞。老臣说得对吗?”
李建成一愣,没想到裴寂单刀直入。
裴寂接着道:“请殿下莫怪,恕老臣直言,如今朝廷内外皆颂秦王之能,不提太子之名。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没有了规矩。这些风言风语,想必也入了殿下之耳,你难道就无动于衷?老臣我却有点看不过眼。今日早朝之后,皇上赐膳,为此事我在皇上面前为你争了几句,还挨了萧瑀的一番抢白。老臣越想越不是味儿,今夜来宫,只想给殿下提个醒儿。”
李建成心里大为感动,心想李世民招摇才能,毕竟有人看出了他的门道。像眼前的这个庸臣,竟然为自己打抱不平,可见自己这些日子来的不安,并非无端敏感,当是李世民有意挑衅使之。看到裴寂如此坦诚,李建成也不想再掩饰下去,长叹一声道:“还是裴监知我呀。实不相瞒,二郎自从洛阳返回长安,似乎变了一个人。往常我们相处还算融洽,心思也差不多,遇到什么事儿,他有时还来我这里讨个主意。这一次回来,从不登东宫之门,见了我仅是淡淡地打一个招呼。他日日在天策府里搞什么十八学士,一群武将也簇拥其身侧,天策府似乎成了一个兵部,天下的消息他反而比我知道得还快。有人对我说二郎如今趾高气扬,似乎大唐天下拜其所赐,其实他在前方打仗,我们在京城里为他调派人马,增拨钱粮,这胜仗的功劳难道是他一人的吗?他不过为一前方元帅罢了。裴监,说实话,此次我想争夺出征机会,不过是瞧着二郎的样儿不顺眼,打仗的事儿我也曾经历过,有什么难处?”
“对呀,殿下今在朝堂之上应该力争,怎么说了一句话就不再言语了呢?这一点,秦王就比你强,他敢在皇上面前死争,想是殿下过于仁孝了。”
“能否出征,明争未必就能到手。如今父皇的心意我明白,都一股脑儿放在二郎身上,以为每每危急时刻他能定大局,这一点也确是事实。”
裴寂默然,当初李渊派自己为并州总管前去征讨宋金刚,结果自己被打得大败逃回长安。还是李世民领兵渡河,一举打败刘武周、宋金刚,收复并州,解除了李渊的心腹之患。他忽然冷笑一声,说道:“如此说,殿下心里不该难受,应该让秦王专力出征才是。殿下,老臣多观宫廷之事,以你这等仁慈之心,将来会吃大亏的!想那杨勇仁孝为本,平素小心谨慎,结果在杨广的算计下,硬是找出了他的毛病,被废掉太子之位。还请殿下恕老臣直言之罪,你现为太子,满心替秦王说好话,焉知秦王心里到底想些什么?不可不防啊,当然,除非殿下诚心献出太子之位。”
裴寂这番话说得已相当露骨。这老儿没有别的本领,在宫廷中溜须拍马、察言观色的本领炉火纯青,他又多睹宫内阴谋伎俩,现在坦言说出,可谓一针见血。
李建成思索半天,最后下定决心。他知道裴寂没有太多本领,平素人缘又差,然他素得李渊信任,为其第一近臣,若能笼络为己所用,当为一强援。想到这里,李建成起身拜道:“建成幼稚,今后还望裴监多多教我。至于二郎,裴监的心意就是我的想法,还望今后每每关键时刻,能给建成援手。”
裴寂见状,也急忙站起还礼。
李建成紧锁眉头,忧心道:“我也想改变目前的情形,然苦于父皇对二郎信任有加,让我束手无策。裴监若有什么好法子,望能指点一二。”
这句话让裴寂犯了难。他踌躇半天,脑海里终于浮现出了一个人影,顿时灵光一现,展颜道:“殿下问计,你知道老臣的墨水太少,洵是难画。不过让我想起一人,你不妨一试。”
“谁?”
“封德彝,人言他狡诈多变,计谋百出。在这件事情上,我看他并未完全倒向秦王一边,你可以试探他的口气。”
李建成一拍大腿,心想自己怎么忘了这个人,遂赞道:“裴监不必自谦,此计大妙。今日你若不提,我如何想得起来?”
裴寂顿时洋洋得意。
送走了裴寂,李建成独自在殿内想他的心事。心想应该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试探一下封德彝的口气。
窗外暗影浮动,一阵北风刮来,将庭院里的树枝吹得“呜呜”作响。天刚刚晴了几天,今日又复阴沉,也许一场大雪就要翩然而至。这又触动了李建成的心事:史万宝和韦挺两人从洛阳访查归来,言说那批珍宝的去处有了线索,这几日韦挺又悄悄去洛阳访查,不知道现在有进展没有?
第二十四回 万宝衔命探洛阳 士信殉节失水
三日之后,李世民点齐将官,与李元吉一起带领从骑三百人,打马奔赴洛阳。李世民认为对付刘黑闼不需要大动干戈,待到了洛阳拨出三万人马就足够了,因而不需大肆调动其他州府之兵。
此次出征,李世民又换了一匹战马,名为“拳毛”。那匹“什伐赤”被张万岁带回陇西配种去了。“拳毛”还是由代州都督许洛仁在虎牢关时进献的,此马为权于麾国的大良马,周身皆是黄色卷毛,唯嘴头为黑色,性子虽烈,却颇通人意。
一行人到了洛阳,暮色已浓。当初李世民返回长安时,奏请温大雅为河南道安抚大使,张亮为洛阳都督。其时温大雅已奉诏回京。张亮为昔日秦王府车骑将军,闻听主人前来,早早地带领一干洛阳官吏出城门五里外迎候。入城后,张亮已为众人准备了住处。他们吃过洗尘宴就散去,李世民依旧住在洛园,闻听张亮已将出征的三万人马准备好,甚为满意。
经历了两天的旅途劳累,李世民想早早地休息,然而房玄龄和杜如晦突然推门撞入,脸现惊慌之色。
这两人平日里谨慎端正,沉静大度,很少这般,李世民不解地问道:“什么事儿让你们如此慌张?”
杜如晦擦了把头上沁出的细汗,说道:“今日玄龄兄与我到了新安,想顺路看看楚客,于是就下了路。我们见了楚客,见他正紧锁眉头在那里发愁。细问究竟,原来近日新安来了一撮人,他们散在庄园周围暗中窥探,显然要不利于山庄。”
“知道这群人是什么来历吗?”李世民一听也紧张起来。
“楚客发现了这帮人,派庄丁前去打探搭话,对方躲躲闪闪,偶尔露出一句半句话,系京城口音。”
“我和如晦一听,觉得这帮人来者不善,就急忙打马赶来。路上我们议论,这帮人肯定不是寻常盗贼,其后定有背景,他们显然是冲着那批宝货而来。秦王,事不宜迟,要将宝货尽快转移,以防夜长梦多。”房玄龄语声急促,焦急地插话道。
李世民低头陷入了沉思。
那日韦挺和史万宝脱下官服换上常服,又去市上买了两匹马,出长安慢慢向洛阳行去。到了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