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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雄信生得面如蓝靛,发赛朱砂,性如烈火,声若巨雷,使一根金钉枣阳槊,有万夫不挡之勇。他到了王玄应马前,看到王玄应丢盔卸甲,一张小脸满含惊恐之状,心里想,让这种公子哥去与罗士信交手,毕竟还是王世充失于计较,欠身拱手道:“太子受惊了,殿下且先退回洛阳。这罗士信一副拼命三郎的脾气,肯定要追,且让雄信在此等他。”
单雄信没想到这次失了算,一直等到太阳西斜,西边的来路上未见唐军身影。这时,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斥候来报,说唐军在慈涧遍树旗帜,整顿队列,看样子驻守慈涧不动了。单雄信听信,命留下殿后之军,大队人马缓缓退回洛阳,心里嘀咕道:“这个罗子,怎么一入了唐营,性子也变了呢?”
罗士信并非不想来追,还是史大柰挡了他的道儿。
日当中午时,两万马骑皆集于慈涧,听说单雄信兵驻前方,罗士信按捺不住求战的心情,就与史大柰商量让众人饱食一顿后杀向洛阳,自信地说道:“那单雄信我了解,论谋略、论武艺都不是我的对手,史将军,你等着看好戏吧。”
史大柰心里觉得此事万万不可,现在夺得慈涧已是莫大的胜利,再向东追敌就有些冒失。无奈罗士信为主,自己为副,心里转了一个弯劝说道:“罗总管,我们还是等三万步卒到来后再追吧,那单雄信引军六万,再合王玄应的残兵,人数更多了。我们若去进攻胜算不大,不若先据守慈涧,看看事态发展再说。”
罗士信想想也是,同意等步卒队伍上来再说。及至步卒队伍到了慈涧,外面郑军每日派人来索战,罗士信欲出击,还是遭到史大柰的拦阻,这下子让罗士信动了肝火,斥道:“为将者不去冲锋,却在这里畏手畏脚。史将军,你屡次拦阻是何用意?”
史大柰并不恼火,说道:“罗总管,你勇猛绝伦,大柰心仪已久。然我们兵员不足五万,洛阳近在咫尺,那里兵多将广,现在出击无疑是以卵击石。”
“依你说,我们就在这里当缩头乌龟不成?”
“大柰亦为武人,知道冲杀击敌为本分。然兵势须全盘衡量,昔日我随秦王征陇西时,常常坚壁不出以骄敌志。听说秦王这次守柏壁,也是用了这条计策。”
罗士信更加恼火:“秦王,秦王,又是秦王,难道朝中仅有秦王一人能打仗吗?想我罗士信上阵杀敌时,那秦王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史将军,这样吧,你不愿意出击可以留守,由我带军出外厮杀。”
史大柰现在才真正发现了罗士信的执拗性格,他咽了口唾沫,心想该是拿出杀手锏的时候了,说道:“罗总管,非是我拦阻你去厮杀,实在是皇上的意思。我临行时皇上说北方战事未完,只要把郑军赶出新安,就达到此行目的。你若不信,我这里有皇上的手诏,且听我宣读如何?”
得知是李渊的意思,罗士信只好作罢,然意犹未尽,嘱人制表送往长安。要求李渊再派十万兵马,以谋洛阳。史大柰也悄悄写上一封密奏,派人送交李渊。
一时间,慈涧这里唐、郑两军相安无事。
第十三回 馈金银义释敬德 识缓急图谋中原
李渊这日在武德殿里接连收到罗士信和史大柰的上表,览罢大惊。问群臣道:“罗士信上表请战,勇则勇矣,然失于计较。请众爱卿议一议,现在去攻王世充是时机吗?”
萧瑀出班奏道:“皇上,臣意不可。秦王北征未归,京城兵马捉襟见肘,连续征战实在困难。臣观王世充之野心并不算大,且有潼关天险可以阻挡。不若休兵一段时间,待恢复了元气再说。”
萧瑀说完,裴寂也奏同议。封德彝同样作为两朝大臣,不似萧瑀耿直瑜亮,他脑灵眼活,善于猜度皇上心理。那边萧瑀滔滔不绝,他在这里低头沉思,想李渊既然认为罗士信失于计较,还当朝询问群臣,说明心里很活泛。此次秦王定北,对长安有威胁的敌手仅剩下王世充和窦建德两人,且离长安不远,当是李渊的一块心病,其内心里肯定想早日解决。看到萧瑀奏完退下,他执笏跨前一步道:“皇上,萧令所言也是臣的心意,然臣还想,眼下天下大部已定,仅剩下王、窦二人,若一鼓作气予以扫平,国家能够休养生息是不争的事实。当然,弓弦也不可绷得太紧,一张一弛嘛。”此番话要旨是主战,让人听来觉得八面玲珑,未伤萧瑀面子,又拿出自己的主意并可试探李渊的真实思想。
屈突通奏道:“臣意主战!臣忝为兵部尚书知道家底,若集京兆之军能收十万,皇上再命秦王南下直插新安,可合有浩浩荡荡三十万军。大军重压洛阳之下,当能破之。”
李渊端坐龙椅之上,听到群臣意见相左,他并不发言,反而微眯双眼,看着左边的立柱沉思。太子李建成立在右首,听到屈突通说完,转身面向李渊奏道:“父皇,儿臣亦觉得应攻洛阳。这些天,儿臣多阅新安来的奏章,罗士信虽急了一些,然可见其拳拳报国心情。如今二弟北征辛劳,且让他歇一些日子,儿臣愿提兵攻破洛阳。”
李渊睁开了眼睛,问李元吉道:“四郎,这是太子的意思,你意下如何呢?”
李元吉急忙出班说道:“父皇,儿臣愿随太子东征。”
李世民这次大破刘武周,让身居长安的李元吉颇不是滋味。这些年来,李渊在军事上倚重李世民是很明显的事情,平日里李渊的言谈举止深为有这个能干的儿子自豪。特别近一段时间,李渊在朝堂之上多次对李世民褒扬,群臣亦深然之,街谈巷议也多颂扬秦王英武。李建成身为太子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李元吉却深为厌恶,直接原因是并州是自己丢的,却让这个并不友好的二哥夺了回来,对比太鲜明了。那日他游说李建成:“大哥,二郎现在不可一世呀,连胜了两回,别人把他捧上天了。等这次回来,他更加趾高气扬了。大哥,你瞧见没有?就是他那秦王府属也自觉高人一等呢。若再发展下去,恐怕他连你也不放在眼里。”李建成很是坦然:“那有什么,我们在京辅佐朝政,二郎出外定边,皆为父皇出力。四弟,你对二郎有些偏见,不要整日里把人想歪了才是。”李元吉道:“我想歪了?你等着瞧吧,等你知道他的意图时,恐怕为时已晚。知道吗?其手下的房、杜二人每到一地不要金箔,专收人才图籍,手下的猛将就不用说了,朝中一大半的大臣都与他交好。你说,作为一个藩王,弄这些名堂,他图什么?大哥,再有出外征战的事情,不能让他再揽了去。他又没有三头六臂,难道我们就不会打仗吗?”李建成心里一震,然没有往深里想,哈哈一笑说道:“四弟,没有那么严重。这样吧,再有打仗的事情,我恳请父皇让我哥俩去走一遭。”这番话于是就引来今天朝堂上李建成的主动请缨。
李渊又沉思片刻,决定道:“彦弘,你来拟旨——下两道旨,授二郎为东征元帅,让他不回长安直奔新安,四郎、屈爱卿,你们再带十万兵马去与他和罗士信会合,萧郎、封爱卿,你们也随军参赞军机。洛阳一战,决定我国国势,大家务须尽心。还有,授殷开山为吏部尚书,让他与平阳公主一同回长安吧。彦弘,朕说得有些乱,就按这个意思去拟旨。太子,你还帮朕在京理事,这儿的担子也不轻啊。”
李渊没有答应李建成的请求,让李建成颇感失落。
窦建德占了黎阳,李商胡起兵来攻,很快被他平复。李世慌不择路逃往长安,手下人多劝杀掉其父徐盖,窦建德还算仁义,说道:“世原为唐臣,被我所掳不忘本朝,确实为一忠臣!其父何罪之有?”遂将徐盖和李神通、魏征禁在一起。
窦建德在其治下口碑甚好,近来相继攻破聊城、黎阳,可谓一帆风顺。当时河南诸州县分属唐、郑所管,地方偏远的还处于三不管的局面。窦建德听从手下谋士凌敬建议,欲渡河向南扩大地盘。然而此时从都城洺州传来消息:幽州李艺率领铁骑南下,已经攻破衡水。
李艺原名罗艺,隋炀帝时为虎贲郎将。战乱之时,他起兵于涿郡号称拥兵十万,自称幽州总管。宇文化及和窦建德曾经先后招降他,罗艺不齿为伍,骂道:“宇文化及为杀帝之贼,窦建德为一农夫,让我降他们,做梦吧。”涿郡向为隋朝征东的粮草基地,城池坚固,难以攻破,宇文化及和窦建德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恰在此时,李渊听说了这个消息,修书一封派人送到幽州。书中措辞谦诚,若罗艺愿意归了大唐,许他为燕王,且其军队不受中央调度。罗艺接书后思前顾后,觉得李渊势力日大,且据长安渐有正统雏形,近期所战皆捷,王业可期,遂举地降唐。李渊得信后大喜,重赏来使,封罗艺为燕郡公,赐李姓,罗艺因名为李艺。当时窦建德正在进攻黎阳,李渊诏李艺兴兵骚扰其后方以为李世之援,李艺整兵五万挥师南下,不数日就攻下了衡水。窦建德急忙领军北上,带领十万兵马直抵衡水与李艺接战。两人在那里开始拉锯战,互相攻伐各有胜负,呈胶着状态。窦建德被困在这里,一时没有心思渡河南征。
这日李渊给窦建德送来书信,言称愿罢战和兵,且可让李艺归还原占土地。窦建德看罢,拿起李渊书信示意众人,说道:“李渊来信愿意罢战言和,且可归还李艺所夺土地。朕意答应他,你们以为如何?”
大将王伏宝不赞成,说道:“李艺素来强悍,且傲视我朝。现在两军相持,幽州地狭,终究没有我朝幅员广大,再过一段时间他肯定支持不下去。若其退地罢战,李艺又可喘息,终为心腹之患。臣意一鼓作气将之剿灭,然后可以全力向南。”
凌敬道:“李渊现在来求和,有其韬光养晦之策。他现在对刘武周、萧铣用兵,和洛阳王世充又经常摩擦——他想先稳住我们。皇上,李渊求和条件优厚,臣意先答应他,看天下大势如何走向。李艺骁勇,更兼粮多城坚,我们急切不能下,并州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