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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什么,不用多虑。当然,眼前此地百姓疲惫,我们不可扰民;靠中土运来粮草,路途太远,我们的粮草供应有些不足,需要我们同甘共苦。怎么办呢?我们要一边练兵不懈,一边屯田不息。要靠我们自己的双手,丰衣足食。”
郭孝恪果然依其言与众人同食,经常在营中巡视,关心兵士和犯人的饮食起居。史称郭孝恪能够“推诚抚御,尽得其欢心”,并非虚言。
李世民的准战诏书送至郭孝恪手中,授郭孝恪为西海道行军总管,让其便宜行事。郭孝恪读罢诏书,见朝廷未派来一兵一卒,深感自己肩头责任重大,不敢有任何闪失,遂潜心筹划,预作准备。
郭孝恪选一千名兵士,一千名犯人戍卒,一千名民兵,为其配上三千匹战马,让他们日夜操练。
为了防备肆叶护可汗领兵来援,郭孝恪决定设立二道防线。在原高昌国和焉耆国之间,有一座南北向的银山横亘在此,郭孝恪准备派三千人在此埋伏防守,是为第一道防线;万一不能防守,可以退回三州城池,然后凭坚城与之相抗,是为第二道防线。
郭孝恪欲自带三千人奇袭焉耆,得手后即可退回庭州。万一肆叶护可汗来援,可在银山一带设伏截击。
郭孝恪在这里练兵不辍,静候攻击焉耆的机会。许是其机遇甚好,这日从焉耆国过来二人,令他大喜望外。
此二人为突骑支的亲弟弟,长者名为颉鼻,次者名为栗婆准。
郭孝恪接见他们,一开始心存怀疑,以为两国交恶之际,他们来此投怀送抱,定有非常之事。郭孝恪稍加询问,二人即将详情叙出。栗婆准口齿伶俐,二人说话以他为主。
原来突骑支决定投靠肆叶护可汗,将其女嫁给屈利啜之弟,此事在其族人中颇有争议,反对者以颉鼻和栗婆准为首。他们不赞同与西突厥屈利啜联姻,栗婆准阐述了其反对的理由:“今与屈利啜联姻,即是背弃泥孰可汗。如今泥孰可汗与肆叶护可汗相较,确实势力渐弱,然泥孰可汗得大唐册封,其背后有大唐支持,大唐不可能让肆叶护可汗在西域逞强。昔高昌与肆叶护可汗联手,共拒大唐,又攻我国,可谓势强一时。然不久唐兵出西域,肆叶护可汗闻之西退千里,麴氏亡国。现在,郭孝恪领兵镇守三州,与我国接壤,我们怎能不顾眼前再蹈高昌覆辙呢?”
突骑支坚持自己的主张,斥道:“我国昔为泥孰可汗的属国,何曾得到大唐的庇护?你们难道忘记当初逃奔龟兹时的窘境吗?大唐如今专心于国内之事,无暇西顾。其在西域设立安西都护府,不过虚名而已。不错,郭孝恪确实近在咫尺,然其手下仅有千余人戍守,再加上一些戴罪戍卒,能成何事?能挡肆叶护可汗的铁骑吗?如今,阿史那贺鲁敢在郭孝恪眼皮底下活动,郭孝恪动了他一根毫毛了吗?”
栗婆准针锋相对:“对呀,郭孝恪领兵不过数千,肆叶护可汗并非不知道,他的铁骑为何不敢侵入西州半寸?那庭州原名叫可汗浮屠城,原由阿史那步真镇守,现在肆叶护可汗势强,他为何不收取庭州以报旧仇?”
两派意见相差甚大,最终还是突骑支凭借国王之名,压下了另一派意见,送其女到西突厥王庭与屈利啜之弟完婚。于是,焉耆与肆叶护可汗往使不绝,开始蜜月交往。肆叶护可汗因焉耆主动来投怀送抱而欢喜不已,实因焉耆国东与大唐西州相接,西与龟兹相连,南为尉犁国,北为乌孙国,其现在归属自己,即在与大唐、泥孰可汗的势力角逐中略占上风。按说焉耆国地盘不大,其横约四百里,纵约六百里,国内仅有民户四千,兵卒两千,论力量实不值一哂,不过其地理位置重要罢了。
眼见突骑支我行我素,颉鼻和栗婆准无计可施。二人一者忧于大唐之盛,二者欲营己利,遂趁着一个月黑之夜逃出焉耆,来到西州投奔郭孝恪。
郭孝恪听知了其中的详细,觉得他们所言非虚。事先,他也曾派人入焉耆侦察动静,大略知道其族人纷争的事实,现在与栗婆准之言相印证,愈加确信。他暗自思忖道,攻破焉耆不难,难的是今后如何治理其国。现在此二人来投,若攻破焉耆之后立其中一人为王,其今后定然心向大唐,如此就解决了这个难题。郭孝恪想到这里,并不急着说破此点,唤人领兄弟二人下去安顿休息。此后数日,郭孝恪经常召来此二人,问询焉耆国内地理及都城防卫。
栗婆准明白郭孝恪将对焉耆有所动作,遂说道:“焉耆国内仅都城还算有备,其所备不在人力,仅在恃险而守。”
郭孝恪询问其故。
栗婆准说道:“该都城方圆三十里,四面皆为大山,城墙下有护城河,可谓易守难攻。国人恃其险阻,以为外人来攻甚为不易,久而久之,其防卫相当疏漏,无非派少许人隙望而已。我们此次逃出城外,途中未遇一人。”
郭孝恪到此时方悟突骑支何以如变色龙一样左右逢源,他自知己国力量薄弱,难与他国相抗,于是采取了趋附强盛来保取自身安全的做法,国内也不整兵防备。突骑支这样做,不失为夹缝里图生存的聪明之举。
栗婆准此时不待郭孝恪明言,率然说道:“郭都护,若唐军欲攻焉耆,我愿意当向导引路。我国百姓,皆翘首以待郭都护驾临。”
郭孝恪心道,什么百姓翘首以待,皆是鬼话,焉耆国的去向,还不是你们兄弟数人在那里左右吗?想到这里,他微笑着对他们兄弟二人道:“你们来投当日,我已具表报往朝廷,请皇上恩准你们兄弟今后为焉耆之主。你们心想百姓,我料皇上不会驳我所奏,定会恩准。”
兄弟二人喜形于色,颉鼻言道:“若皇帝陛下恩准,此位可由我弟栗婆准来坐。”
栗婆准急忙谦让,郭孝恪心里暗笑道:你们兄弟如此谦让,实属难得。他凝神思索片刻,说道:“此事以后再议。其实你们到来以前,我已经准备多时,意欲发兵攻取焉耆。你们此来,实乃天助我也。栗婆准,大军行动就由你来做向导,你要马上画出行军路线,克日进发。”
兄弟二人起立答应。
八月二十一日,夜幕渐渐笼罩银山,天上乌云低垂,遮掩了星光和月光,大地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银山脚下,三千马骑整装待发,另三千人马排列整齐,正在聆听郭孝恪的讲话:“你们坚守在此,时刻监视周围动静。我此去焉耆,明日即可破城,晚间押送俘虏而还。焉耆国不足虑,唯其与突厥互通声气,须防突厥人来援。”
众人轰然答应。
随后,郭孝恪令三千人马开始行动,栗婆准领头而行,以为向导。他避开焉耆人居住的地方,选取相对僻静的地方行军,以免暴露大军行踪。
银山距离焉耆都城仅有一百余里,三千人马经过一夜疾驰,夜半丑时即到达焉耆都城之下。郭孝恪令全体人员下马,然后令将战马圈入一块空地上,留下一千人看守马匹,并预作后援。
焉耆都城果然防守空虚,仅有少许人在城楼中值守,此时夜过大半,这些人皆在城楼中抵足而睡。栗婆准熟知这些人的习惯,早向郭孝恪说知此事,并将城楼位置一一绘出。郭孝恪带领两千人悄悄抵近城下,选出二百人让其设法泅过护城河,然后沿索登上城墙。他们的任务,即是解决这些值守之人。
事情非常顺利,这二百人身穿夜行衣,分成数拨泅过护城河。是时,冷风如刀,寒气袭人,待他们渡过护城河,浑身如冻僵也似。这帮人好歹皆是选出来的身强体壮之人,他们不事犹豫,悄悄将抓钩抛上城墙,然后沿索开始攀登。如此一使力,把浑身的寒气驱出去不少。他们爬上城墙,渐渐集于城楼周围,领头之人轻咳一声,其他人一拥而入,他们或挺刀直刺,或以刀柄击其头将其砸晕,很快将所有值守之人制服。
此时天色微明,这二百人将四周城门悄悄打开,放下护城河吊桥,使外面大军顺利进入。
入城唐兵有一大半人手中持有鼓角,他们一进入城门,立刻擂响手中之鼓,吹响口中号角。霎时间,就听焉耆都城四处响起鼓角声,人们大呼小叫,不知道有多少唐兵进入城来。
突骑支得知唐军入城,在宫中宿卫的护卫下,领人抵挡了一阵子。然此时的焉耆人心中已慌,又闻听鼓角之声相闻,觉得大势已去,难以组织起像样的抵抗。随郭孝恪前来的那些戴罪戍卒,觉得立功的时候到了,他们如狼似虎,逢人便砍,所经之处血流成河。待栗婆准引着郭孝恪逼近王宫,一举将突骑支等人擒拿,郭孝恪下令停止厮杀,此时的焉耆人已有一千余人掉了脑袋。
郭孝恪令人打扫战场,既而让栗婆准主持城中事务,让其贴出安民告示以安人心。郭孝恪带领栗婆准登上城楼,问道:“若皇上诏令下,果然册封你为焉耆之主,今后你会不会像突骑支这样,因外势所逼又叛大唐?”
栗婆准慨然答道:“如今大唐之势,天下诸国莫能与之抗,何谈外势?郭都护请放心,若皇上果然册封我,我即为大唐之臣,此生再无反复!”
“好,我信你之言。焉耆国地当要冲,西域各方势力定会在此激烈争夺。只要你心向大唐,我定会努力维护你周全。我午后即返,这里由你全权主持,城备之事不可再形同虚设了。”
栗婆准忽然露出惊慌的神色,哀求道:“郭都护缘何如此性急离开?听人说,那屈利啜闻知唐军来攻,已带领突厥人马来此驰援。若唐军一走,这里几乎成为一座空城,我实在难以抵挡。”
“我知道屈利啜前来,算着路程,他后日方到。你放心,我明为离开,实为诱敌之计。我带领人马到银山前驻扎,以为你之声援。你城中空虚,我可留下兵士五百帮你守城。此城为天险,只要城中粮草充足,外人来攻,非一月难开。若屈利啜来到,你只管凭城坚守,他终将无计可施。屈利啜见攻城无功,我适时来此诱之,他以为我兵少定会追击,这样,一场好戏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