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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庄王宴请众将,并让自己美丽的姬人为众将斟酒。这位姬人因为太过漂亮,看得众将目瞪口呆,恰巧一阵风吹过来吹灭了灯火,一人趁乱摸了姬人一把,灵巧的姬人顺手抓过其冠上之缨以为记认,并悄悄将此事告诉楚庄王。楚庄王闻言并不恼怒,心想喝多了酒的众将迷恋美色实属正常,他不许张灯,大喝道:“寡人今日高兴,大家皆将冠缨除下抛出户外,以作无缨之宴。”众人依言除缨,灯火方才点起,大家尽欢而散。后来的一次战斗中,楚庄王陷入重围身伤多处,这时一人拼死将楚庄王救出重围,其奄奄一息时对楚庄王道:“小人正是那日绝缨之人。”
不知是这二则故事打动了李世民,还是他素来对魏征言听计从。李世民沉吟了片刻,明显改换了心意,问众人道:“魏卿、岑卿刚才所言,你们以为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马周言道:“臣以为可以赦免侯君集、薛万均之罪。”
李世民又感叹道:“一样的事,因人而异。侯君集贪得宝物,阿史那社尔一样入高昌,秋毫不取。甚至对朝廷的赏物,因不见朕之敕旨,也坚决不取。其终于见到敕旨,所取唯老弱故敝而已。侯君集、薛万均受中土道德熏陶多年,竟然不如一名归顺来的突厥人。罢了,朕听从你们的意见,就赦免其罪,不用再捕之入狱了。然可以保留他们的品秩,不能让他们在朝办事。侯君集的兵部尚书一职,可觅他人来任。玄龄,你以为此职何人可堪为任呢?”
房玄龄见李世民退了一大步,但免去他们实职的心思难改,遂禀道:“李世智勇双全,谋虑宏远,新近又逐薛延陀于大漠。陛下,臣以为李世可充此职。”
李世民目视群臣,征求众人的意见,就见这些人皆赞同房玄龄的话,遂让岑文本拟旨,诏李世为兵部尚书,让其克日返京赴任。
侯君集一生桀骜不驯,目空一切,此次克平高昌,其正是志得意满之时,不料因私取珍宝一事竟然葬送了自己的前程。其心中苦楚难伸,渐渐对李世民生出了无尽的怨怼之情。
其实李世民这样处理侯君集,非是一时愤怒,而是大有深意。李靖数次在李世民面前说侯君集有异志,看似李世民当时未上心,其实早已对侯君集有了警觉。侯君集在高昌的作为,完全是肆无忌惮,正好印证了李靖的前言,李世民因而痛下重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过了二日,褚遂良匆匆求见李世民,禀报道:“陛下,洛阳来人密报,说张亮阴养死士,以图造反,此为他们的证辩。”说完,他将一纸递给李世民。
第九回 张亮蒙冤赴刑场 太子顺势固储位
李世民凝神阅读来书,眉宇间渐渐隆起一团疙瘩。他很快将来书读完,然后吩咐褚遂良道:“你去大理寺向孙伏伽传达朕之旨意,让他带人连夜奔赴洛阳,把张亮擒拿回京勘问。”
褚遂良转身要走,李世民又叫住他,说道:“孙伏伽文弱之吏,让他擒拿张亮,恐怕有些勉为其难。这样吧,你让孙伏伽在寺内等候,朕让常何带领三百宿卫与其会齐,然后赴洛阳公干。”
褚遂良说道:“张亮为陛下多年的股肱之臣,如今去擒拿他,臣恐怕口说无凭,陛下最好赐一手诏让常何随身携带。”
李世民摆手道:“罢了,朗朗乾坤,清明宇内,由朕身边之人前去传旨,谁敢不听?让他们速去速回,张亮来京后,可由孙伏伽亲自审问。”
数日后,张亮被孙伏伽、常何锁拿入京,并随带了一干人证。孙伏伽逐个审问,张亮的乖张之行渐渐显露出来。
李世民即位以后,张亮因保据洛阳且能联络山东豪杰,成为李世民争夺皇位的后方根据地而有大功,被授为郧国公,先后出任豳州、夏州都督,相州大都督长史,洛州都督等职。其任相州大都督长史时,相州大都督由魏王李泰遥领,其实相州还由张亮全权主政。
张亮一开始在各州主政的时候,密遣手下到辖区内伺察人之善恶,抑豪强而恤贫弱,在辖下民众中赢得了相当好的口碑。但他自从休掉结发妻子,更娶李氏为妻之后,性情大变,仿佛换了一个人儿。
李氏算来是李神通已出五服的本家女儿,如今李家坐了天下,她也算是沾了皇亲。此女生得美貌,做姑娘的时候就行为不检,与人私通多次,名声不佳。她一日在洛阳见到张亮,见他生得倜傥风流,又是当今皇上的心腹之臣,就一心想嫁给他,央求家人向张亮提亲。张亮心有智谋,颇有逢迎之才,他见此女为皇亲,模样还生得相当美貌,与自己结发妻子相比,无疑天人一般。遂满口答应,转而与结发妻子商议离婚之事。当时,男子休妻主要有三种方式:一是“七出”,即妻子触犯了“无子、淫逸、不事舅姑、口舌、盗窃、妒忌、恶疾”七项名目的任何一条,男子就可以强制性休妻;二是“义绝”,即“夫犯妻族”、“妻犯夫族”、“夫族妻族相犯”、“妻犯夫”时,由官府强制离异;三是“和离”,即夫妻双方协商同意,协议离婚。张亮结发妻子一直恪守妇道,且为张亮生了二子一女,张亮找不出理由强制休妻,只好厚着脸皮与其相商,其夫人见事已至此,无可奈何,只好答应离婚,搬出张府另选宅居住,并誓言此生不再嫁。
张亮迎娶新夫人李氏入家,将其奉为天神,其宠爱之余,渐渐有些惧怕。久而久之,李氏恃宠而骄,除了在家内呼叱自如以外,还干预政事,张亮对其言听计从,其理政时乖谬甚多,辖下民众怨怼日甚。
李氏嫁了张亮,其好淫的毛病仅在新婚时收敛了一些,时间一长,又按捺不住。其在相州之时,见到一名卖笔之俊面小伙子,此人年方十八岁,又善歌舞,惹得她心动不已,遂主动撩拨,二人很快成就了好事。李氏为图长久快活,竟然说通张亮收此人为义子,对外人说此人系张亮的私生子,并为之取名为慎几。从此以后,慎几就在张府内居住,全府之人皆知慎几与主母私通,然畏惧主母的淫威不敢言声,单单把张亮一个人蒙在鼓里。
李氏还有一件爱好,即是爱与旁门左道之人交往,她入了张府,巫婆神汉从此盈门。
张亮在新夫人的影响下,从此有了收养义子的习惯,数年之间,竟然收义子五百余人。他也渐渐迷上神巫之道,神巫之人环绕左右,其中以程公颖和公孙常对其影响最巨。
向李世民告发张亮的名状中,有程公颖和公孙常的名字,孙伏伽和常何此去洛阳,自然按图索骥将此二人拘来。孙伏伽主审此案,自然知道此二人是此案的关键人物,对他们二人动了大刑。可怜这二人平日里摇舌鼓吹为拿手好戏,一遇到如狼似虎的大理寺之人,以及那难熬的刑具,自然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将其与张亮交往的过程都说了出来。
孙伏伽问程公颖道:“你与张亮何时相识?”
程公颖答道:“小人在相州以方术闻名,张大人夫人将小人引入其宅中,小人从此与张大人相识。”
“你向张亮说了什么不法之言?”
“大人呀,小人说出一些不法言语,非从真心,其实是张大人所引。小人与张大人相熟之后,一日张大人召见小人,他问道:‘相州形胜之地,人言不出数年有王者起,你以为如何?’小人一听此为大逆不道之言,心中惊异,然许多日子受张家金帛无数,若以言相抗定然绝了衣食之路。”
“哼,你还算老实,知道你自己靠招摇撞骗来混饭吃。”孙伏伽冷笑道。
“小人当时察言观色,心想还是顺着张大人的心思最好,遂答道:‘大人卧似龙形,必当大贵。相州数年内有王者兴,正是应在大人身上。’张大人一听,顿时喜形于色,当场又赏了小人一些钱物。”
“张亮为朝廷大员,岂能如此无聊?你别是熬刑不过,在这里胡乱攀人,妄图减轻罪过吧?”
“小人不敢。小人说此话时,张大人夫人也在当场,她当时对张大人道:‘程公在相州以相术驰名,且轻易不出言,他能说出此话,已经担待许多,不容人不信啊!’大人若不信,小人愿与他们当堂对质。”
“罢了,你刚才所言,这里记录在案,你敢画押吗?”
“敢,敢。只是小人十指受刑,难以自如写字。”
孙伏伽唤来牢子,让其伸直程公颖的手指在案卷上画押。
与程公颖相比,公孙常因颇有文辞,其说辞更为流利:“小人自小习得黄白之术,张大人闻名将小人请入府内。是时,张大人及其身边环绕江湖术士,小人稍稍一打听,得知他们最喜听吉利隐秘之言,遂逢迎说辞。”
孙伏伽问道:“‘有弓长之君当别都’这句话,定是出自你口了?”
公孙常连连摇手,说道:“非也,非也。这句话却是张大人亲口所说。”
“哼,你最好拆字,爱隐语喻人,张亮武人出身,焉能说出这等文雅之大逆不道之语?不是你所教又是什么?”
“大人,请听小人细说个中详细。”
“张大人那日将小人叫到面前,其说道:‘吾尝闻图识有弓长之君当别都的话,如今天下由李姓皇上坐定,再说张姓,恐怕有些虚妄了。’张大人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小人本该厉言驳斥才是。千不该,万不该,小人当时被猪油蒙了心,恰巧手头正有一本图篆,就翻开与之讲解。大人,那张大人毕竟是武人出身,识字有限,经小人一番如坠云雾里的讲解,他竟然愈信不疑。大人,念小人当时贪些钱财,又畏惧张大人权势,不敢不说,就饶了小人吧。”
孙伏伽令公孙常当场画押,又骂道:“眼下盛世之时,人们或就学求仕途,或历练行经济之事,退一步讲,就是在田亩中耕种,亦能自足。你们这些妖人,贪图安逸,装神弄鬼,凭些口舌之利穿行于官宦之家,以此来讨些便宜。张亮本来一个好好的人儿,让你们这些妖人给教坏了。现在出了事,你们把所有的罪行都栽在张亮身上。张亮固然有罪,你们难道能逃罪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