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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向西边?具体是什么位置?”
“他们悄悄混入突厥人丛中打探,听许多人说,可汗要把牙帐移到西方千里以外。”
麴文泰霍地立起,手掌重重向椅背上一拍,大怒道:“哼,唐军尚未来到,这些胆小如鼠的突厥人脚底板抹油,跑了!奶奶的,你当初信誓旦旦,算个什么东西。”情急之下,麴文泰禁不住破口大骂肆叶护可汗。
“陛下息怒,可汗西走,未必是怕唐军,唐军毕竟未来嘛。何况,可汗总不至于将叶护丢在这里吧?”
“阿史那步真未有动作吗?”
“没有,他至今仍在可汗浮屠城。”
麴文泰凝神一想,顿时明白了肆叶护可汗的主意,不禁又破口大骂:“这个混账东西,又想故伎重演。阿史那步真带领的本部人不过千余,其他的皆是处月部、处密部人员。这个混账东西远远躲在西面,是想观看这面的动静。若唐军来到,高昌和可汗浮屠城被破,其损失不大;若唐军铩羽而归,他就再回来图个现成便宜。”他在暴怒之中,犹能缜密地盘算肆叶护可汗的思虑,委实不容易。
麴雍看到麴文泰面孔潮红,在那里暴跳如雷,遂怯生生地说道:“陛下,为策万全,我们不如也出城去避一避,待风头过了再回来。”
麴文泰目射凶光,恶狠狠地盯着麴雍,问道:“怎么?你也想去追随这个混账东西吗?”
“不敢,不敢。臣只是随口说说。”麴雍见势不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首向其讨饶。麴文泰横了他一眼,又狠狠地说道:“若是换了外人,瞧我不斩下他几颗头来!”麴文泰任人唯亲,朝中重臣皆是宗族之人,像麴雍即是其至亲。
麴文泰缓缓坐回椅子上,说道:“你起来吧,速速派人去监视阿史那步真的动静。哼,这帮突厥人模样都生得粗豪,可是其胆却生得如鸟雀那样大。此去长安近万里,李世民根本不会派兵来,瞧把他们吓得成何体统。”
麴雍起立躬身告退。
看着麴雍缓缓地迈出殿门,麴文泰双手撑着椅背,欲调整一下坐姿。忽然,他感到左手似乎不听使唤了,手撑在椅背上硬是没有一丝力气。
他扭脸唤身后的宫女:“赶快过来,扶我起来。”其说话之时,又感觉脑中似乎一热。
两名宫女过来扶起麴文泰,这时,就见麴雍领着一人飞步跑了进来,麴雍气喘吁吁地说道:“陛下,祸事了。唐军已经进发至碛口了。”
麴文泰挣扎着说道:“胡……胡说,什……什么唐军?”
随行之人伏地禀道:“陛下,唐军兵临碛口,李大亮领人去迎,小人亲眼所见,不敢虚报。”
这句话犹如晴天里的一声响雷,震得麴文泰再也说不出话来。他忽然眼神茫然,身子颓然滑下椅子。
两名宫女和麴雍见状大惊,急忙起身相扶。无奈麴文泰的身材胖大,又兼软瘫如泥,实在难扶。他们鼓捣了好大一阵,终于将其扶到椅子上斜斜躺下,其头颅低垂一边,麴雍伸手将其头扶正,就见其嘴角间已泛出一圈白沫。
麴雍还算有经验,他伸手探了探麴文泰的鼻息,然后说道:“陛下宾天了。”
闻听唐军兵临碛口的消息,麴文泰竟然惊惧暴死。
那侯君集听说麴文泰已经死去,心中茫然若失,其叹道:“麴文泰死了?唉,这家伙倒是知趣,不用我动手就先归天了。看来此战难以完满,我原来想攻破高昌之后,擒拿麴文泰至京,一路上让其在槛车里游巡,沿途人可以好好看看他的尊容,入京后再让皇上好好奚落他一番。如此一来,此志难成了。”
“侯尚书,高昌国准备为麴文泰发丧,对我军倒是一个机会。”前锋辛獠儿道。
“什么机会?”
“麴文泰发丧之日,其国内大臣定会集于都城。我军从现在起偃旗息鼓,间道进发,不使对方明白我们的行踪,悄悄隐于其都城之侧。待其发丧之时,我们猛然出击,打他们个冷不防,则大事成矣。”
众将听完,皆赞成辛獠儿的主意。薛万均道:“这个主意不错。我们带着许多笨重的撞车,无非想快速拿下高昌。眼前有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若能顺势利用,老天实在佑我。”
契苾何力和阿史那社尔显然也赞同,阿史那社尔说道:“孙子曰:‘兵者,诡道也。’只要能使此战完胜,不管使用何种手段,只要有效,即可坚定行之。”
众人说完,将目光射向侯君集,静等主帅定夺。
侯君集凝视前方,坚定说道:“不可!你们难道忘记了皇上为何要征讨高昌吗?”
侯君集不待众人回答,接着说道:“皇上待高昌,可谓仁至义尽。高昌待我国无礼,皇上数派使者前去劝谕,轻易不动刀兵。只是麴文泰这厮丧心病狂,不理会皇上的好意,皇上方才发兵来问罪。”
众将闻言连连点头。
侯君集又道:“我率问罪之师来讨高昌,四夷皆认为此举正义。若现在趁麴文泰发丧之际,潜行袭之,外人会说我们亦是无礼之师,与麴文泰并无差异。即使此战完胜,亦要大打折扣,皇上那里,也讨不到好处。”
众人又复点头,契苾何力说道:“侯尚书,你说得有理,就按你说的办。”
侯君集点点头,决然道:“我忝为大军主帅,心中已有胜算,拿下高昌是十拿九稳的事。辛獠儿,你将全军的大鼓全部集合起来,派人击鼓以为前导。让鼓声告诉高昌人:天兵到此,为正大光明之举,让他们做好准备迎战。”侯君集说到这里,扬鞭西指,颇有意气风发之神态。
众将哄然响应,大军于是随着震天的鼓声开始前进。
侯君集口内说得冠冕堂皇,其内心隐秘处,还有另外一层考虑。以往出征主帅,李世民往往倚重李靖。好不容易李靖告病归宅,侯君集捞到了为帅的机会,他满心想充分显露一番。吐蕃犯边,侯君集领兵去讨,弃宗弄赞却主动退兵,让侯君集没有显露的机会。好歹又遇到这次高昌之战,让侯君集摩拳擦掌,打定主意要扬威天下,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李靖之后,我侯君集是大唐的第一兵法大家。
大军前进二十余里,到了田城,这是高昌国最东面的一座城池。城内有居民七千余人,守军两千余人。由于这是进入高昌的第一道门户,城墙修得很结实,四面城门皆是用铜钉穿就的厚重木头建成。
辛獠儿到了城墙下,见木门紧闭,墙上的守军张弓以待,他急忙找侯君集请示是否攻城。
侯君集眼望渐渐隐去的夕阳,说道:“大家今日行了不少路,先歇宿一晚,攒足劲儿明日再攻。辛獠儿,你可派四队人马携带大鼓,到四门前先擂上一阵,然后找一名嗓门洪亮之人宣读皇上的诏令。可以明确告诉他们,我军今日罢手不攻,让他们开城出降。他们若不降,从明晨开始,我们就要攻城。”
辛獠儿领命前去布置。
一会儿,田城四门响起鼓声,待鼓声停顿,各有一人开始宣诏。
城内人留神倾听,然无回音。
夜幕降临,寒气渐渐弥散大地。唐军在田城外扎营,他们知道城内仅有守军两千人,对自己的安全不构成任何威胁,遂放心大胆地睡去。一些人耐不住寒冷,就四处寻一些柴薪燃起篝火取暖,渐渐地,篝火越燃越多,其光亮照亮了城墙。听到城外唐军的喧哗,城里的人不敢安睡,心惊胆战地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东方渐渐露出鱼肚色,很快,与大地相连处,一轮红日跳出地面,于是,朦胧的大地现出了原色,也开始逐渐增添暖意。
侯君集站在东门外的高坡上,令人唤来辛獠儿、薛万均、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问道:“将士们已经饱餐一顿了吗?”
辛獠儿代答道:“将士们昨夜休息得很好,今晨又饱餐一顿,正攒足劲儿等待侯尚书下令开战。”
“好吧,你们四个,每个各把一门,不许跑出一个。这些不识好歹的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莫非静等当俘虏吗?今日攻城,为减少伤亡,可让巢车打头,然后依序攻击。嘿,确行本造成此车,尚未使用,今日牛刀小试先用一回,待攻高昌城的时候,再让麴家好好见识。”
众人哄然答应。
十二辆巢车分为四拨,各个城门处立有三个。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高有十丈的巢车笨重地向城门处驶来。城内守军何曾见过这种玩意儿,他们目瞪口呆愣了半天,然后在头儿的严令下,张弓射箭。箭羽如雨飞向巢车,一触及车上那面巨大的挡板,纷纷跌落,根本挡不住巢车的行进。
未到午时,四门皆被突破,如狼似虎的唐军杀入城内,将守军全部擒获。
城内的七千余口男女居民倒不惊慌,一些人主动走出户外,为唐军送上清水和一种用面做成的食物,当地人称之为“馕”。想是他们遭麴氏压榨日久,现在感觉终于获得了解放,因而欢欣鼓舞。
侯君集依旧站在东门外的高坡上,目睹了整个攻城过程。他看巢车如此神奇,哈哈大笑,唤来确行本道:“你不愧为我朝的能工巧匠,我此次求皇上将你带来,果然收到奇效。此次讨伐高昌国,你为首功。”
确行本道:“将作监日常以建造宫室为主,此次随侯尚书出征,将平日手艺用在征战之中,本人深感荣尚。为国立功是每一个国人的心愿,我此次能一显身手,皆是侯尚书提携之功。侯尚书出征之前,将战事琐细一一筹划清楚,果然一击而中,足证侯尚书为兵法大家,本人实在佩服。”
确行本的这番话说到侯君集的心坎上,他不禁心花怒放,说道:“好哇,你的这番功劳,我今日就作书报与皇上,让天下之人皆知闻你的功劳。确少匠,今日是牛刀小试,你要把器械维护好,不能出毛病,到了高昌城,你还要大显身手一番。”
唐军此后势不可挡,一路上再无敌军袭扰,不日就抵达高昌都城之下。
麴智盛眼望唐军将城池围得如铁桶一般,无计可施,他只有坚闭城门,妄图以城坚壁厚与唐军周旋。侯君集一面布置攻城之事,一面写成一书射入城内,书中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