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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的这番话,已经很明确地定下了追击伏允的方略。
李靖又目视侯君集,说道:“侯尚书,本人忝为此行军元帅,岂能让你单兵深入不熟之地?我想好了,此次追击伏允,还采用南北二路军齐头向沙碛推进的方略,这样南北呼应,可添胜算。
“北路军由我率领,另通知李大亮引军东移,形成夹击之势。北路军经赤水、积石山西端及河水源头一线,西至且末,从西、从北向沙碛施压。由薛万均、薛万彻、契苾何力带兵完成。
“南路军由侯尚书、任城王道宗带领,辖执失思力、阿史那社尔、拓跋赤辞所部,沿蜀浑山、居茹川、星宿川、柏海一线向沙碛包抄。”史大柰接手了东线的防务之后。主动与拓跋赤辞修补好了关系,拓跋赤辞欣然率领所部来李靖军前效力。
李靖又目视段志玄道:“段将军,大军进击之前,补充粮草最为紧要。另外,我听说沙碛之中难觅清水,你须让每名兵士身上带有水具。”
段志玄将李道彦、高甄生解往京城,又返回前线主持军需之事。他点头答应,补充道:“大都督,方今天寒地冻,天降落雪不止。万一大军缺水,可将冰雪就地烹之饮用。”
李靖摇头道:“天寒地冻,固然有冰雪,可那燃火之薪柴实在难觅。若让兵士吃冰雪解渴,还不闹坏了肚子?他们就无力再打仗。”
李靖又唤契苾何力和拓跋赤辞道:“伏允妄图凭借地势与我军周旋,如此,我军就要多倚仗党项部及契苾部人员先导,一来要识捷径,二来要寻伏允踪迹。想伏允多年来欺压你们,我们借此机会将其彻底降伏,就免了后患。我所以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们,此战非是大唐独自得益,也事关你们两部,望各自尽力。”
契苾何力和拓跋赤辞躬身答应。
第二十四回 太上皇归葬献陵 老狐狸魂归碛中
慕容伏允逃入沙碛的消息传入京中,让李世民又喜又忧。他初闻消息之时,对面前的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马周说道:“药师兄领兵合围伏允,将其逐入沙碛,算是取得了第一步胜利。可那伏允号称大漠老狐狸,断不会善罢甘休,他肯定会倚仗地势与药师兄周旋。万一让他又得了势,则前功尽弃。想起段志玄前次领兵到了青海湖畔,不正是这种情势吗?”
房玄龄道:“李药师禀承皇上方略,用兵前先将伏允四面包围,伏允现在逃入了沙碛,然还在包围圈以内。臣想李药师不会轻易罢兵,不会使伏允的图谋得逞。”此时,李靖分兵二路进击伏允的消息尚未传入京城。
长孙无忌道:“臣想李药师下一步定会继续用兵,他这些日子连连催运粮草,大约要深入大漠追击。”
李世民欣慰说道:“天降药师兄于我朝,使朕每遇征役之事,委之即可,不用太操心。嗯,我们拭目以待,他此次定能一举克定吐谷浑。”
房玄龄这时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问道:“陛下,高甑生现下在狱中,他写了一份密报,告李靖图谋反叛。”
李世民心里一动,问道:“高甑生有什么凭据在手吗?”
“似乎没有硬实的凭据。他仅说李靖威权自重,独揽大权,清除异己,因有谋反之心。”
李世民平时对臣下坦明心迹,很少猜疑。但皇帝高高在上,最忌讳的就是臣下心怀异志。遍视朝中,李世民其实对李靖和李世最不放心,现在高甑生作为秦王府旧属,告李靖有谋反之心,他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他稍稍思索一下,吩咐房玄龄道:“高甑生既有此报,你可让孙伏伽派人前去查明。不过高甑生犯律被李靖治罪,他是不是挟私诬告呢?何况,李靖正在前方带兵打仗,查验之事若传扬出去很不美,要让他们暗暗查明。”
魏征与马周在侧,两人都是一样的心思。高甑生告李靖谋反,明显是挟私诬告,压根就不需要去查明。然皇上金口已开,还让暗暗查明,他们也不好再出言反对。
李世民扭头唤太监取过一摞绢盒来,分赐四人,然后说道:“《兰亭序》帖终于落入我手,朕也不能独享。朕这些日子,让赵模、韩道政、冯承素、诸葛真四人潜心拓书,以分赠近臣及爱书之人。此盒中所装,即是《兰亭序》帖之拓书。”
四人大喜过望,躬身谢赏。
李世民忽然又想起一事,问房玄龄道:“玄龄,朕听皇后说,朕上次赐给你的两名宫人,又被你退回宫中了?”
房玄龄脸上顿时现出尴尬的神色,答道:“皇上的心意,臣心领了。所赐钱物,臣已收执,唯两名宫女,臣实在不敢受。”
长孙无忌在旁说道:“陛下,房仆射素来惧内。这两名宫女刚到房宅,就被房夫人赶了出来,非是房仆射不愿受。”
李世民哈哈一笑,说道:“朕知道玄龄那独目夫人的故事,所以多年以来,玄龄不置妾侍,朕并不过问。只是玄龄这些年年龄渐长,朝中事务又多繁忙,身边还要有些侍奉汤水的人儿。玄龄,眼前的无忌、魏卿、马卿宅中,都有妾侍,此事最是寻常不过,你毕竟为一家之主,难道就如此畏惧夫人吗?”此时,朝中达官贵人家中多置妾侍,实为平常之事。除此以外,一些人还养歌伎,似为当时的时尚。
长孙无忌、魏征、马周眼望房玄龄,脸上浮出微笑。
房玄龄期期艾艾说道:“陛下,贱内多年来待玄龄忠贞,她既然不同意让臣置妾侍,自有她的道理。”
“废话!为人妻者,不得妒忌,方为至理。玄龄,朕问你,难道你心中不想吗?”
“皇上之命,臣不敢不从。只是……只是……”
“只是你惧内罢了。好吧,此事朕既然有旨,定要办成。玄龄,你现在就入府内,唤你那独眼夫人来见朕。”
看到房玄龄退出殿外,殿内的君臣四人爆出一阵大笑。三名臣子心中暗想,由皇上亲自劝说大臣夫人,要为其夫纳妾,有点不伦不类。
当房玄龄领着夫人进入殿内的时候,长孙无忌等人已退出。两人向李世民行了跪拜礼,李世民一脸严肃,呼其平身。李世民目视玄龄夫人,见她脸上已生出皱纹,再配上那只独目,更显丑陋。心想她强霸着不许玄龄纳妾,玄龄每日对着她这张老脸,不厌烦才怪呢,心中就起了一丝愤怒。他沉声问道:“玄龄是朝中二品大员,按照朝廷的规制,允许他再置姬媵。朕见玄龄迟迟不纳,就选了两名国色天香之宫女赐给他。这是朕玉成的好事,房夫人,朕听说你不许她们进宅,你莫非想抗旨吗?”
房夫人落落大方,拜道:“陛下为家夫着想,贱妾心怀感激。只是妾与玄龄为结发夫妻,俱出微贱,我们互相辅翼,遂有今日的荣耀。玄龄在家有妾一人侍奉,其实已足矣。若再置内媵,容易造成家庭失和,反为不美。妾所以不纳宫女,其实是为玄龄着想,非是自私忌妒的缘故。请陛下三思,收回成命为好。”
李世民提高了声调,怒道:“好一个利舌的妇人,你明明是忌妒,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朕金口玉言,岂有收回的道理?哼,你让朕收回成命,就是想成心抗旨,知道抗旨不遵有什么后果吗?”
房玄龄见李世民果然动了怒火,他知道自己夫人性子刚烈,害怕两人会闹僵,急忙禀道:“陛下,臣有夫人侍奉即足矣,不敢再置姬媵。此事却与贱内无关,请皇上治臣之罪。”
李世民立起身来,一拍龙案,喝道:“玄龄,不用你插嘴,朕自有道理。”他将手一挥,喊道:“上鸩酒来。”
一名宫女手托玉盘,上面放有一金壶。不言而喻,壶内装有鸩酒。
李世民目视房夫人道:“此壶内装有鸩酒。你若允许玄龄纳妾,可以不饮;你若不许,须饮此酒,饮之立死。你选择吧。”
房玄龄见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乞求道:“陛下,万万不可呀……”
房玄龄的话音未落,就见夫人走到宫女面前,伸手抓过金壶,将壶嘴伸进口中,一仰脖子,将鸩酒“咕嘟咕嘟”全部灌入了肚中。她将酒喝完,对房玄龄道:“玄龄,我们来生再为夫妻吧。”说完,就地躺倒,静静等死。
房玄龄大惊,眼泪顿时流了出来,连滚带爬伏到夫人身上,泣道:“夫人,你怎能这样……”
房夫人的举动让李世民目瞪口呆,他先是惊愕,既而气急败坏喝道:“来人,速速将此名妒妇抬回家中。”
四名太监将房夫人抬出殿外,房玄龄悲痛欲绝,神情迷失,跌跌撞撞欲跟随夫人回府。李世民这时喝道:“玄龄,你过来。”
房玄龄慑于李世民的威严,不自禁地来到李世民的面前。他泪眼婆娑,颤声说道:“皇上何必这样?娘子已死,让臣如何独活?”
李世民哈哈大笑,说道:“玄龄,你那夫人死不了!实对你说,她饮的不是鸩酒,却是太原的陈醋。”
房玄龄大喜,一跃而起,上前执着李世民之手,连连摇动,大声道:“真是这样?真是这样?”其情绪大起大落之间,已经忘记了君臣之礼,竟然失态。
李世民感叹说道:“她死不了。唉,玄龄,其性子如此刚烈,连朕亦生畏惧之心,何况你呢?”
“谢皇上圣恩,饶贱内不死。”
“罢了,此事今后休要再提起。这只是亏了你,想你今后日日对着她那张老脸,终究无可奈何。”
房夫人宁肯饮鸩不肯纳宫女的事传扬了出去,外人盛赞房夫人节烈如此,更叹他们伉俪情深,忠贞无比。只是后来的传言渐渐变了味儿,说房夫人爱妒忌,其“吃醋”的故事更是成了天下妒忌女人的代名词。
李渊于去年夏秋之交时,突然中风,就此卧榻不起。李世民每隔几天,都要入大安宫探望。李渊今年以来,症候似乎加重了许多。李世民闻讯让太医署派人值更,并让尚食官每日晨夕之时送来珍馔,自己和长孙皇后殷勤前来探望。
这日午后,李世民又入大安宫,直奔李渊居住的垂拱殿。将到殿门,就见李渊的第十八个儿子李元名小跑过来。李元名今年刚刚十岁,被封为舒王。小家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