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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贼先擒王。”李靖一字一顿缓缓说出。
“愿闻其详。”
李靖手指西北方,说道:“我先以奇兵进袭定襄城,搅动敌阵混乱,将颉利逼得向北逃窜。你再兵出云中,截其退路卷地掩杀。届时,我们兵合一处,再定下步行止。”
李世见李靖寥寥数句,已勾画出此次进兵方略,知道这是他深思熟虑而成。他思索了片刻,觉得与自己的所思大致相合,遂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我届时密切关注李尚书的动静,你到达定襄城之时,我一举拿下云中,及时跟进。”
过了午时,柴绍和薛万彻方才一前一后到了雁门关。他们入关之时全身皆白,衣甲上还溅有点点泥巴,一路上显然吃了不少苦头。
李靖让他们稍事休息,然后将他们召入中军帐。
众人坐定后,李靖说道:“皇上此次定下进攻颉利的方略,令我与李总管带领东西路军前去擒拿。前方之事,由我和李总管主之,诸般方略,业已有了大概。”他将围攻颉利的方略又简略地说了一遍。
薛万彻为一名勇夫,闻言心喜,不禁跃跃欲试,说道:“李尚书,有如此好仗,不能将我和嗣昌兄丢在一边。”
李靖说道:“你们肩头所担,比前方征战更为繁重。柴驸马,薛驸马,你们除了稳固后方,防止颉利侵入我境之外,还要在接续前方的事儿上用心用力。像前方将士,不可一日无粮草,漠南苦寒之地,无粮可筹,一谷一草皆须你们转运。你们来此路上,皆大雪铺路,积滑难行,愈往北,环境愈恶劣,你们要细细筹划才是。”
李世插言道:“李尚书所言,也是我最忧心的。我们深入颉利腹地,毕竟地理不熟,若再断了粮草接续,这一仗也凶险得很呀。”
柴绍多历战阵,性格持重,他明白粮草接续的重要性,缓缓说道:“不错,如此大仗靠的就是粮草。我细细揣摩过了,以往在中土打仗,粮草依靠车儿转运,然北境形势,既有山川,更有沼泽,用车子转运是行不通的,只有靠马匹来驮。眼下军中马匹可支一月之用,若时间一长,马就不够用了。李尚书,要让京中再调度来一些马最好。”
李靖点点头,说道:“柴驸马所言甚是。京中事务由杜仆射居中调度,由侯君集具体执行。我临行前,曾对杜仆射说了马匹之事,杜仆射答应分批补给。此事不妨,那日我到了陇右马场,见那里存栏甚多,张万岁也拍胸脯保证,言说前方需用马匹多少,他均会及时供给。柴驸马,薛驸马,你们若急用马匹,持此令旗调马即可。”说着,李靖将两面带“帅”字的令旗交给柴绍、薛万彻。
李靖计划今日将后方接续之事排定,然后再全力安排进攻之事。眼下将粮草、马匹之事安排停当,心中踏实了不少。
三日后,李靖披挂停当,步出中军帐。外面,张公谨与一群武将正候在那里。其身后,三千余将士拢着李靖专门从马场挑选来的马,静默地站立。天上这会儿停止了落雪,颜色如铅灰,显得极为低沉。
李靖走到张公谨面前,执其手说道:“公谨,明日辰时,你带领大军准时出发,我在定襄等着你。”
张公谨抬头向天,忧心地说道:“李尚书,看天上如此阴沉,估计不久又要落雪。此去定襄,沿途艰难,若遇大风暴雪,能行吗?不如待天气晴好,再行出征。”
李靖跨上战马,朗声说道:“天气不好,不单单为我军而设,颉利那边也一样遭遇风雪。你记住,我们西路军一动,李世的东路军也随之动作,你要约束大军按时行止,不可误了时辰。我此去袭颉利,仅有这三千人马,若被他识破,你们后续兵马又不至,则全盘被动。”
张公谨拱手道:“我随后定会依令提兵前去。若误了时辰,待李尚书回来,我自会让人将这颗脑袋砍下来,不用你来动手。”
李靖向张公谨等人拱手告别,右脚轻轻一叩马腹,坐骑乖觉地向城门行去。后面三千余人马每四骑一排,随着李靖走出雁门关,沿着山间小道向西行去。
临行时,李靖令众人带够五日用的粮草,为防路滑,又令每人携带一盘绳索,以利营救。
一行人到了马邑,打尖之后,就见天上纷纷扬扬又下起了鹅毛大雪,大雪之中,阴风怒号,将雪幕吹得翻翻滚滚。三千余人见此天气,大多数人面露难色,偷眼看李靖,只见李靖神色平静,略略停了一下抬头向天,然后喊道:“风大雪急,无法骑马。大家牵马步行,将各自的绳索拿出来,前后相连,不能失了一人。”说罢,率先牵马出发。
风雪之中,这三千余人一手牵马,一手牵绳索,踉跄而行,渐渐在雪幕中失去了踪影。
第十三回 颉利兵败遁阴山 唐皇心动调萧后
贞观四年正月初一子时三刻,李靖率领三千人马到达恶阳岭。该岭坡势不陡,海拔不高,然积雪甚厚,将岭上的道路及枯草尽皆掩没。要想越过此岭,还是要费上一番工夫的。
李靖令众人下马就地休息,并让人拨开雪层取出其中的枯枝枯草,然后架锅添雪,煮成开水,让众人就着开水咽食干粮。众将士一路上遭遇风寒雪急,早已疲惫不堪且周身寒冷,有了这开水入肚,精神不由得一振。
李靖将众人召到身前,用手指向岭端,说道:“众将士,我们越过此岭,即与定襄城不远。我们此来虽三千人,然兵贵神速,定能让颉利措手不及,定襄城必破矣。眼下越过此岭还有一番难度,望大家再加一把劲儿,翻过此岭,则是一马平川。”李靖的话音不高,然火把照耀下,可以看到他那张坚毅的脸庞。
果毅都尉苏定方典将此三千人马,他大声说道:“李尚书用兵如神,我们紧随号令就是。”
李靖不愿意再多说废话,遂挥手道:“苏都尉,你可使人在前面探路,后面之人依旧用绳索相连,争取不使一人掉队。出发吧。”
此时大雪已停,天光亦不暗淡,为了不使突厥人发现这边的动静,众人熄灭火把,依靠雪地的反光前进。
颉利居于定襄城北首的一座大帐之中,是夜亦随中土之俗吃酒守岁。义成公主作为其可贺敦坐在身侧,举酒祝之曰:“大汗,来年愿你振奋精神,俟草青马肥之际重入大漠,扫荡薛延陀等部落。”
义成公主今年已四十有余,昔日的花颜亦渐渐凋残,仅是名义上的可贺敦,颉利并不宠爱。颉利听言后不屑地说道:“重入大漠?眼前仅有十余万人马,能做什么事儿?”
义成公主知道颉利的心情很坏,然她并不退缩,坚定说道:“汗国之根本在漠北,只要能重回牙帐,对诸部落或打或拉,定能恢复汗国之雄风。大汗,漠北部落中以薛延陀和回纥势力最强,我们与其任何一方联合,势力就可倍增。”
颉利不耐烦听这些,挥手斥道:“闭上你的嘴!我为汗国之主,知道如何来做,你这些妇人之见,今后休要张口,眼下风雪劲急,大家设法度过严冬,最为紧要。你东拉西扯说这些不相干之事,有什么用?”
义成公主瞧着颉利那恼怒的脸庞,深悔当初将他扶持上汗位。颉利有勇猛彪悍的一面,然他思虑简单,任性而为,终将一个强盛的汗国折腾得七零八落。看来要恢复汗国昔日的荣光,靠这个暴虐的小子是难以成事的,需要另谋他法。想到这里,她不愿意在席上多待,遂起身离去。
颉利毕竟靠义成公主之力谋得汗位,对她有些惧意,见其起身出帐,虽心里恼怒,然不敢出言拦阻。待义成公主出了帐门,他才对其他人吼道:“你们还呆坐在这里干什么?都给我滚出去!”
颉利将众人撵了出去,自己一圈圈地在帐内来回转悠。四周寂静万分,唯有牛油灯烛燃烧时发出的“吱吱”声响。就是这一点声响,也惹得颉利心烦,他挥掌向一盏灯扇去,那火苗扑闪了几下,终于又挺直腰杆,依旧燃烧不已。
颉利过惯了在突厥牙帐呼风唤雨的生活,眼下被薛延陀等部落挤压,偏居于漠南一隅,实在憋气。他有心按义成公主的意思,设法联络诸部以图东山再起,又想起夷男、菩萨等人的嘴脸,依其固有的脾性,断难谦恭屈身与他们沟通。作为游牧民族的一员,颉利没有一点迁居南方的念头,现在居于定襄,也只是权宜之计。其内心深处,还想到漠北荒原上驰骋,那里方是他的理想之地。想到这里,颉利心头灵光一现:且在定襄度过冬天,待漠北草青马肥之际,设法越过薛延陀、回纥等部落的领地,到极北之处徐图发展,未尝不是一条好计。
有了来年方针大计,颉利不觉心头一轻,满腹的愁闷顿时释去许多。他有心想轻松一下,遂到帐门前呼道:“来人,把那夷男之女给我带来。”
原来夷男、菩萨等人反叛之前,颉利也有察觉,就令他们各送来一子一女到牙帐居住,想以其为质牵制他们。诸部落叛离之后,这些子女就成了颉利的奴隶。
夷男之女年方十六岁,入帐后怯生生地站在那里,宛似一只柔弱的羊羔。颉利见她身穿一袭破旧的羊袍,然不能掩去其稚嫩的颜色,心中的欲火顿时涌了上来,说道:“把你那肮脏的袍子除下,到我身边来。你今日只要能侍候我舒服,明儿我赏给你一领新袍子。”
夷男之女被裹胁至此,已经被颉利等人蹂躏数回,其神色麻木,依言脱下羊袍,露出了粉红色的皮肤。颉利见状大喜,上前一把拖过来,就在地毡上先畅快了一回。之后,又搂住夷男之女那滑嫩的胴体,百般把玩,一直折腾了半夜,方才倦极睡去。
夜半之时,突然,数名甲士闯入帐中,大声喊道:“大汗,出事了。”
颉利一激灵睁开眼睛,裸露着上身喝道:“什么事?如此大惊小怪。”
一名甲士禀道:“大汗,唐军来偷城了。”
颉利翻身起来,一面穿衣一面问道:“唐军?他们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多少人?”
“黑夜中也看不出,他们皆骑马持枪,在城中来回穿梭,见帐就挑,逢人就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