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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说道:“传朕旨意,先让无忌进来,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长孙无忌很快走了进来,受刚才事件的影响,他脸色阴沉,情绪还没稳定下来,向李世民行过礼后,说道:“这个该死的校尉,还想把我监禁起来,莫非我还能对皇上图谋不轨吗?”
李世民笑道:“你这也是无心之失,事情已经过去,不要再耿耿于怀了。”
魏征显然不赞同李世民的话,奏道:“陛下,入宫之人不得携带兵器,此为国家制度。监门校尉按律执行,并不为错。”
温彦博替长孙无忌辩护道:“这些守门宿卫的眼睛当时看往何处?见到有人身带兵器为何不当场收缴?这个监门校尉其实也应当依律斩之。”
李世民摇摇手,说道:“一件小事何必喋喋不休?我们最后再议!魏卿,你看看这个。”他将马周的上疏递给魏征。
魏征展开阅读,李世民对其他人说道:“这是马周的上疏,魏卿看完后,你们也逐个读一遍。朕召你们来,是想议一件事情:像马周这样的年轻才俊,如何为他们提供历练的机会,使之从政经验渐积渐富,最终能担大任。”
魏征飞快地读完全章,将之递给身边的房玄龄,赞道:“马周得皇上慧眼识之,其眼光见识及才具果然不同一般。一个出身于门客之人能在短时间内提出如此多的诤议,臣以为其可堪为任。”
李世民道:“若书上未署马周之名,朕定认为此是魏征所作。魏卿,观其见识及胆魄,其实与你一脉相承。”
众人传阅观看,皆点头赞叹,房玄龄说道:“人之秉性,虽是天成,然终归要经过诸多磨练方能分途,其入了正道,若无人识出,亦要明珠暗投自生自灭。马周有幸,得陛下简拔而出。然而其他人呢?陛下日理万机,不可能一一识出。”
王珪说道:“房仆射所言还是如何识人,皇上的意思是如何为他们提供磨练的机会。陛下,臣以为要将马周等人放在更重要的职位上,给其一定时间察其优劣。”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是这个意思。朕想好了,此次先将马周授为侍御史,将岑文本授为中书舍人,你们以为如何?”
侍御史为御史台的属官,品秩为从六品下。马周入官籍不久,一下子升到如此高位,委实罕见。中书舍人为中书省的属官,品秩为正五品以上。李世民前一段时间令中书省恢复“五花判事”之制,则对中书舍人的挑选甚严。岑文本能得此职位,实属不易。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
李世民接着道:“按说授任此两人的官职,朕仅吩咐玄龄、如晦去办就成。所以大张旗鼓将你们召来,无非想让你们查访俊才,随时举荐。还有一层意思,就是人的寿命毕竟有限,要永固江山,能臣必须后继有人。我们今日这样做,一是为江山着想,二是为子孙后代办一些有益之事。”
李世民今年刚刚三十二岁,如此年轻就想着身后之事,让众人想法颇多。
李世民见杜如晦言语不多,又观其脸上颜色呈青灰色,不禁关切地问道:“如晦,朕听刘公说,前些日子你在衙中犯病,看你颜色如此难看,找太医瞧过没有?”
杜如晦这几日更加消瘦,颧骨已显棱角,听到李世民垂询自己,急忙答道:“谢陛下关心。臣这些日子睡眠不好,吃饭也失了胃口,可能是作息不规律的缘故。不妨,臣想慢慢恢复一段,就会好起来。”
李世民转头对一名太监道:“你去太医署,让那名王医监过来候着,待会儿随如晦回府里诊治。”
杜如晦坚辞,李世民的态度也很坚决:“朕还不知道你的脾性?你最近定是为了北境战事,忙得有点不知东西了。朕上次就说过,让你以玄龄为榜样,既要理政,更要强身健体,你缘何就是不听?待王医监为你诊过,若果然有病,这一段时间不许上朝,好好在家调理。”
杜如晦答应。
李世民见时辰不早,对众人说道:“此事议罢,大家可以散了。临走之前,就无忌的这档子事,大家说怎么办?”
温彦博说道:“陛下紧急召见臣等,皆匆匆而来,齐国公忘记解下佩刀,为无心之失。说到底,那监门校尉其实该死,他的职责就是守门,检查来往行人,那佩刀挂在衣襟之外,他为何就没有一点察觉呢?臣以为,应将此校尉处斩,以警他人。”温彦博这样说,很显然是为长孙无忌开脱。
温彦博的话惹恼了魏征,他冷笑道:“温令这样说,能够服众吗?”
“当然,齐国公毕竟将佩刀带入了宫内,也有失处。为示惩罚,臣以为应治齐国公徒罪二年,并罚铜二十斤。”温彦博补充说道。
王珪也不满意这样处理,斥道:“温令这样说,显失公平。齐国公误带刀入宫,那校尉也是误察,都是一样的罪过,一轻一重的处罚难道公正吗?”
李世民忍不住说道:“按你们的意思,要将无忌杀头吗?若是这样,朕会特赦无忌。”
魏征道:“陛下欲行特赦之事,不能仅赦齐国公一人,应将那名校尉也一同赦免。”
众人分成了两派意见。李世民内心里还是倾向于温彦博之议,然魏征、王珪之议合乎国家制度,他无法当面驳斥。见长孙无忌在一旁垂头丧气,他想起后宫的长孙皇后,心中顿生柔情,于是说道:“此事今日不用再议。温卿,你出宫后找到戴胄,让他来处理此事。魏卿,王卿,刑狱之事由大理寺主之,如何来断,他们自有分寸,我们也不用在这里徒费口舌了。”
李世民提起了戴胄的名字,殿中众人不再有言语。想想也是,戴胄办案秉公善断,他们没必要在这里争论不休。只不过此案的主角是长孙无忌,不知戴胄能有什么高招令各方都满意。
李靖到了雁门关,即差人去叫李世、李大亮、柴绍、薛万彻来这里议事。
雁门关向西北行约四百里,即是汉时所筑长城。过了长城六十里,那里有一座城池名为定襄。颉利近来受薛延陀、回纥、契丹的挤压,已经丢失了漠北地盘,昔日的突厥牙帐也成了薛延陀发号施令的营盘。颉利渐渐退到漠南。因冬季来临,为觅草料,颉利带领手下的三十余万众迁到阴山一带。见定襄城还算周正,即带领其嫡系数万人入城居住。进入十一月后,大雪一场接着一场地下,将周围山川河流都裹上银装,他们日日躲在城中的房内或帐内烤火。薛延陀等部落的攻势已告一段落,心想大可喘息一阵。颉利近来虽也风闻李世民在边境上调兵加马,但想南人不耐冷,定然不会选择这种恶劣的天气来攻,因此并无多少忧虑。
李靖对颉利的情况了如指掌,他站立在关上的最高处,透过雪幕向西北遥望。在这一时刻,他忽然想起李渊、李世民父子十余年来对待东突厥的策略,其中多少含有一点屈辱。完成对东突厥的最后一击如今由自己来实现,向来沉静的李靖心底里不觉有了一丝激动。
他恰要移步,就听见后面有人说道:“李尚书,大仗在即,想不到你还有心情在此领略罡风暴雪。”
李靖一听声音,知道是李世来到了,急忙转过身来拱手道:“李总管这么快就来到了,辛苦、辛苦。”
李世走上前,向李靖拱手还礼。
“他们还没有到吗?”
“我到中军帐寻你,见其中仅有张公谨一人。想来路途上风雪阻隔,把他们拖住了。”
“你为何如此神速?”
“我这些日子已令李大亮带领前军向云中方向挺进,营盘北移了不少,距离雁门关较近。”
“嗯,是这样。”李靖沉吟道。李靖见李世已有动作,知道他已经体会了李世民的心意,即以李世所部为西路军,以李靖所部为东路军,两军齐头并进,形成夹角之势,或突或围,一举解决颉利。
李靖关切地问道:“李大亮带领前军向云中挺进,一路上行进还算顺利吗?那颉利觉察没有?”
李世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数场大雪下得积雪甚厚,听李大亮说,一路上人仰马翻行走太难,行军速度很慢,唯有一宗好处,就是人马伤折不多。听斥候之报,那颉利所部日日龟缩在定襄城内,并不外出,对我们的动作似没有任何觉察。”
“颉利定是以为大雪是最好的防护,可以高枕无忧不作防备。李总管,眼下天寒地冻,军中的衣装粮秣还算充足吗?”
“兵士的衣装足够其自身之用,可以防寒,其身带粮草亦能支持五日。只是大雪连绵,道路难行,后方接续粮草能否及时,我们心里实在没有底。李尚书,此次战事,依你估计,要打多久?”
李靖思索了一下,断然道:“快则三月,慢则半年。李总管,你我多年征战,都知道这仗打的是双方的耐心以及后续的粮草。这粮草之事,我们还要筹划一番。以往我们在中土打仗,可以在当地筹粮,眼前的东突厥连年遭灾,且大漠中人烟稀少,没有可以筹粮的地方。”
“此次战事由你主之,我们唯听帅令就是。”
李靖笑了一下,并不言语。李靖与李世虽交往不多,然也知道他的本事。放眼国内,武将可谓多矣,这些人冲锋陷阵,皆各有所长。能为大仗的主帅者,则寥寥无几。李靖认为能当其任的,除了自己还有一人,即是眼前的李世了。
李世又问道:“李尚书,我未奉帅令,擅自将队伍前移,你不怪我吗?”
李靖摇摇头,说道:“李总管,此仗完胜是必然的。然如何缩短战事进程,就要看你我两人如何配合了。事情很明显,皇上布下这个阵势,即是让你我领兵一左一右配合,深入腹地以斩贼首。至于柴绍、薛万彻,皇上让他们作为我们的后续之兵,并稳固后方防止颉利侵入我境。如此,你那东路军名义上归我节制,其实需要你临机而发。”
李世明白李靖表达的意思,缓缓地点点头,又问道:“一场战事不管大小,须全盘衡量,集中制之,李尚书,你不用谦虚,我们唯听号令。不知李尚书现在定下了什么擒敌妙计?”
“擒贼先擒王。”李靖一字一顿缓缓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