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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重的诸州百姓已经断粮,又见天旱春播无望,遂背井离乡,结伴向南方乞讨活命。
李世民闻讯忧心如焚,他一面诏令南方诸州不许拒绝灾民流入,一面诏北方诸州刺史设法安抚本州百姓,立刻设立赈灾粥棚,并想法补种以实行自救。闲暇时候,他常常绕庭院漫步,遥望晴朗的天空祈祷早日下雨。一日,他忽然想要举行祈雨仪式,遂派人召李淳风、袁天纲前来。
原来李淳风、袁天纲这些年一直在外游历名山大川,李世民登基即位后,着力将两人寻回,授李淳风为太史丞,袁天纲为太常寺少卿。太史局掌察天文,稽历数;太常寺掌邦国礼乐、郊庙、社稷之事。李淳风通群书,明步天历算;袁天纲通《周易》,善阴阳之术。李世民让他们两人在这里任职,可谓知人善任。
片刻间,两人入宫觐见。李世民劈面说道:“天遭大旱,苦无雨水,朕欲行祈雨之事。二公精于历法天文,通晓阴阳五行,你们以为用何法最为灵验?”
李淳风任职以来,见每至春天即遭大旱,正在琢磨这件事儿。为了排定天文历法及弄清星际规律,他这些日子一直忙于制造浑天仪。李淳风搜索古来资料,凭借自身智力,终于完成了浑天仪的模型。他见李世民眉头紧皱,显然忧思良深,抢先答道:“天旱亦即天时,非凭人力也。陛下,臣近日做成一件小玩具,以此来说明天象宇宙,很是简略,请皇上能够御览一番。”
李世民知道李淳风虽口头上说得轻松,却定是一件非同小可的物件,遂唤人去取。其实李淳风来的时候已经将浑天仪带至宫外,出门取物的太监片刻即回。他们小心翼翼将浑天仪放在殿中间,然后揭开蒙在上面的丝绢,一架用黄铜制成的精致仪器顿时映入众人的眼帘。
李淳风躬身道:“陛下请移步到近前一观,容臣细说究竟。”
李世民起身过来,边走边说道:“看此模样,似与书中描绘的浑天仪差不多。该物湮灭已久,难得李卿将它又造了出来。”李世民近来读书不辍,对张衡的事迹也有涉猎。
袁天纲赞道:“皇上好眼光,这的确是浑天仪。淳风兄大体上依张衡浑天仪模样而造,又穷尽心力,将天体演变做得更为细致,较以往更进了一大步。”
李世民走到浑天仪面前仔细观赏,只见居中的黄铜球体两端用轴固定着,上面显示黄道、赤道、北极、南极等位置;球体周围,横亘着数条轨道,上面嵌着固定的青铜小球,代表月亮、北斗星等星体。下面的球座亦用黄铜造就,不是整体一块,而是采用水车的原理,做成了相连的齿轮系统。浑天仪的旁边,另立着一座巨大的漏壶。
李淳风说道:“陛下,且看臣开始演示。”说罢,他唤人取水注入漏壶中。
漏壶中的水滴入斜槽中,水带动其中的叶片开始转动。这时,只听浑天仪轻微作响,就见上面的大球和小球开始缓缓转动。
李世民看到现在,已经非常明白了浑天仪的原理,不由得赞道:“妙。”
李淳风微微一笑,说道:“陛下刚才问臣的话,这个物件其实已经帮臣说得很分明。”
李世民不解:“浑天仪和天旱又有什么关系?”
“天地一静一动,皆有常式;地上风云变幻,并非无常性。譬如雨水,一年中可见其多寡,然将之放入宇宙之中观察,则相对稳定。简言之,去年与今年少雨,明后年必定雨多。天造万物,须使诸物大致平衡。”
“依卿所言,这雨水早晚就会下来,其实不用祈雨,是吗?”
“雨还是要祈的。方今天下大旱,皇上亲自祈雨,能定民心。听说数日之后,皇上还要亲耕籍田。祈雨与籍田仪式,其义共通,皆有示范天下之意。臣这样说,无非请皇上宽慰圣心,不可因少雨而忧劳。”
李世民若有所思,缓缓点点头,既而问道:“袁卿,这祈雨仪式就由你主之,你以为何时为吉呢?”
袁天纲道:“陛下,往年春分之时祭祀于东郊,其中有祈雨的成分,然而仪式短促显得一般。今年欲定民心,祈雨仪式须盛大一些。臣想好了,可在京城朝日坊之东置九宫贵神坛,以祭祀太一、天一、招摇、轩辕、咸池、青龙、太阴、天符、摄提九神,祈其降伏水旱,功佐上帝,德庇下民,以期嘉谷岁登,灾害不作。至于吉时,臣以为后日寅时为宜。”
祈雨的日子一定下,太常寺上下就开始忙碌起来。袁天纲被钦命为仪式的主事者,自然最为忙碌。这日到了祈雨的时辰,自宫城至春明门的街道两边,宫中宿卫手持火把以为警戒。李世民身着大裘冕,率领文武百官缓缓东行。这里对诸种繁复的祭祀仪式不一一细表,李世民在袁天纲的导引下完成了仪式,此时东方的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李淳风的一番言语,使李世民明白了天象的平衡。然到了正式祭祀的时候,李世民亲临庄严肃穆的气氛之中,心里油然生出圣洁及虔诚的祈祷,把李淳风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他默默地祷祝九神,乞求他们伸出神灵之手,早日降下甘霖来。到了最后,李世民的眼眶中竟然含满热泪。
数日后,袁天纲又主持了籍田仪式。还是在京城东郊,李世民亲祭先农,此后立于千亩之甸。就见耕根车载耒耜到了身侧,司农卿取之跪送至面前。李世民取耒耜就耕位南向而立,既而耕三推。此时,京中百官及京城百姓皆围观,将耕籍之地围得密不透风,他们看到李世民开始耕作,顿时跳跃欢呼起来。李世民耕作之后,三公、诸王、尚书、卿等依顺序入田耕作。
不日之间,李世民亲自主祭祈雨仪式和亲耕籍田仪式的消息传遍天下,当此受灾之际,他的行动给百官和百姓吃了一颗定心丸,人们纷纷行动起来忙于农事,力图自救以求有所补益。
北方诸州毕竟歉收太多,地方官吏虽努力赈灾抚慰,然百姓家中无隔夜之粮,倒有一大半人出外逃亡乞讨。像受灾最重的蒲、虞两州,因接连几年少雨,去年粮食颗粒无收。这里的官府虽设了不少粥棚,无奈人多粥少,百姓依然饥饿,最后还是选择出外乞讨活命。年关之后,这两州的百姓基本上出外殆尽。只见千村万户萧瑟寂静,等闲难闻鸡犬之声。
这两州的刺史眼见辖下百姓越来越少,再也坐不住了。要知道李世民的诏令甚为严厉,地方官吏须照顾好辖下的民户,不得令其星散,并以此作为年底考功的一项重要指标。眼下百姓纷纷逃散,田地无人耕种,到了年底考功之时无法向吏部交代。其间若被人奏上一本,也许不到年底,自身的官职就保不住。这两名刺史虽远隔数百里,然心有灵犀,不约而同收拾行装,沿着流民逃散的路线去寻找他们的踪迹。
两人所行道路不一,然沿途所见情景大致相同。只见道路两旁刚刚冒出青芽儿的漫坡上,每每有着一堆堆的新土,不用问,那里面自然埋葬着因饥饿而倒毙的流民。愈往南下,坟堆愈多,两人的心境也日日沉重起来。他们眼望前方的萋萋蔓草,心想这些流民最终要逃归何处呢?
数日后,他们几乎同时到了邓州的地界。流民到了这里似乎一下子失去了踪迹,道路两旁再也见不到新修的坟堆。他们急忙寻来当地人询问,来人答道:“本州陈刺史仁慈为怀,已令官府和民户腾出住所,收纳流民,并给予饮食,他们不用到别处流浪了。”
蒲州在邓州的偏西北方向,虞州在邓州的偏东北方向,两州距离邓州皆有八百余里。两位刺史不禁纳闷,邓州也同样遭遇灾年,何以就五谷丰登能接纳流民呢?他们两人不约而同换上官服,前去拜见邓州刺史陈君宾。
原来陈君宾去年所施行的数条措施果然收到奇效。邓州去年虽遭遇天旱,陈君宾下令百姓依水边耕种,以便于汲水。为了对付连日的干旱,陈君宾又令各县征集能工巧匠,统一到各县衙前集合,然后就地取材,让他们日夜赶造水车。水车甫一造成,立即被分往各乡安装,既而开始车水。这种水车可并排站立十人,他们蹬动脚下的叶片,大轴开始转动,带动了伸入水中斜槽里的桨叶向上扯动,即将下面的水不绝地车入渠中以灌溉土地。那些日子,邓州境内热火朝天,田亩中每隔不远即有一架水车在那里不停地工作,场面煞是壮观。男人们换班休息,不让水车闲着,女人们做好饭菜,将之送到田亩旁男人的手中。陈君宾在最酷热的日子到各县巡视,看到嫩绿的禾苗在茁壮地成长,心里很是舒坦。到了南阳县,他又把县令刘铁立夸赞了一回:“本州人丁兴旺,皆赖你当时发现的大粮仓。如今本州人丁短短半年之间,已经增加了两倍,若没有那些粮食吸引,是难见成效的。有了这些人,荒芜的田亩可以开垦,抗旱之时,车水也无缺人之虞。嗯,你的这件功劳,本官会牢记在心的。”
刘铁立一直怀着心事,怯怯说道:“陈大人,粮仓的事儿按例应该向朝廷禀报,我们私自瞒了下来,万一上面怪罪下来,下官怕吃不消啊!”
“不妨。只要今年秋收大熟,我们将等量的谷物再贡献给朝廷就是,上面不应该再怪罪我们。毕竟,仓中的粮食未入你我的私囊,而是入了百姓的口中,就是当今皇上知道,想他也不会说什么。”
此后北方诸州有蝗灾起来,陈君宾闻讯加倍小心。他令各县组织男丁到河汊沼泽等地,尽去其中丛生的芦苇和杂木,尤其对北境一带最为小心。男丁们手持柴刀,在其间拉网剥离,使蝗虫没有栖息之地,这样修成了一道阔大的隔离带,以与蝗灾之地相绝。是岁,邓州境内因防范缜密,果然蝗灾不起。
秋收之后,邓州全境大熟。百姓收获之后感谢官府之恩,加倍将原赊欠之口粮和种子归还官府。一时间,各县的义仓及南阳县的官仓皆储满了粮食。尽管这样,百姓家中的粮食仍然充足,因无法妥善收藏,甚至发生多起储藏不善使谷物霉变之事。此年,方圆诸州以邓州的谷物最便宜,外州的商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