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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又嘱咐道:“当前治吏治权贵贪赃枉法是首要难事。此事要用心。第一要抓大案要案,不可分散兵力。《易经》所谓‘有嘉折首,获匪其丑’,也即擒贼先擒王。第二要分别轻重缓急,各个击破,杀一儆百。有些案子抓在手中,不急于办,到时再说,有些则一鼓作气,一办到底,这叫歼敌有先后。第三,执法务必一视同仁。”曹丕说:“官无大小,犯法必治。”曹操摇头:“不止于此。记住,一视同仁,务必不分亲疏,但有曹府人犯法,或则我的亲信犯法,你都依法必办。立威先立此威。执法公正方足以使天下服。”曹丕说:“遵命。”曹操从台案上抽出一支金令箭递曹丕:“这支金令箭交你,哪个将官有恃亲宠而不服法治,以此拿他。”曹丕立刻拜受:“丕遵命。”
曹操眯眼思忖了一下,转看左右荀攸、郭嘉:“二位军师有何评说?”荀攸说:“已见丞相论权之精辟。”郭嘉说:“更见丞相用权之妥当。”曹操哼了一声:“不是奉承,唯见奉承。”又问白芍:“主簿呢?”白芍一直在旁静静观看,这时瞄了父子二人一眼,说:“唯见舐犊之情。”曹操一听大为感慨:“你总是出言不凡啊。”曹操说着拍了拍曹丕肩膀:“儿,好自为之,此事实不易啊。”
曹丕不由得又注意了白芍一下。
荀攸对曹丕说:“按朝上所议,将有御史、光禄大夫、谏议大夫、议郎等监督许都太守执政,你是前后左右都有牵制,一年内许都未大治,将受重罚,实为难事。”曹操一挥手截住话题:“不再一咏三叹了,汝等以为我往下要说什么?”荀攸、郭嘉又转眼想。白芍道:“丞相总如此测左右,不嫌劳累?”曹操笑道:“你方才能猜到便‘揭榜应试’,现在猜不出来就说此‘榜’无理?”荀攸凑趣笑道:“现在有了一个敢调侃丞相的人了。”白芍道:“我敢调侃是我有理。”曹操点头道:“她确是有理有节,我不可反复如此。我是想问二位军师,现在朝野事多,上下峥嵘,你们有何见教?”荀攸道:“皇上认刘备为叔,又宫中赐宴秘谈许久,恐无益于主公。又太尉杨彪虽接受主公寿辰贺礼后多次致谢,但实与袁绍、袁术仍密有来往。又议郎赵彦四处散言主公专权,更兼有各种结党营私活动,这些主公不可不察。”
曹操说:“刘备现为皇叔,吾以天子之诏令之,彼愈不敢不服矣。留彼在许都,名虽近君,实在吾掌握之内,吾何惧哉?倒是杨彪与袁术两家联姻,倘与袁术、袁绍二袁为内应,为害不浅。我已讲过,该贺寿送礼时贺寿送礼,该监视则监视,不可掉以轻心。至于赵彦之流,多行不义必自毙。”
郭嘉谏道:“主公威名日盛,献帝这块招牌也用处不大了,主公何不自行王霸之事?废了这皇帝,保不住更顺行天下呢。”曹操摇头道:“汉正统余势尚在,此事不可轻举妄动。朝廷上人事纷杂,难以一眼望清。”他沉吟一下:“正值冬季狩猎之季,我将请皇上田猎,群臣将校一起出动。在此田猎中,众人性情外露,吾等便可观动静。”郭嘉说:“丞相这个谋划好。”曹操对曹丕说:“你这两天可多练练骑射。”曹丕说:“是。”曹操又对白芍说:“你也可参与看看,天子田猎场面浩大,难得一见。”白芍说:“我不善骑马,更不会射箭。”曹操说:“这都好办,乘辆车就行了。”郭嘉道:“田猎,除皇后、皇妃等乘车旁观,文武百官并无带家眷的。”曹操一瞪眼,指白芍说:“她并非家眷,是丞相府主簿,现场观田猎,以记录当朝之盛事也。”曹操又对白芍说:“你还可一睹那个想让你去宫中陪读的皇上的风采,也算一代风流呢。”
白芍耐人寻味地看了曹操一眼。
二
冬日寒风中,一抬遮蔽严密的轿子不惹人注意地穿行在许都街道上,轿顶一挑杆上挂着的狐皮、貂皮在风中晃动。轿帘不时掀起,露出一双窥探的眼睛。轿子在议郞赵彦府前停下。赵彦正蹲着锯大门坎,这时抬头看见轿子,又看见轿上晃动的狐皮貂皮,大声挥斥道:“皮货商走开,我这儿不买皮货。”轿帘掀起,露出皮货商穿戴的黄福,他说道:“赵彦大人不认得了?”赵彦一听此话,站起身来,有些惊疑地辨认了一番:“啊,是黄公公。”黄福伸一指嘘了一声,并看看街道前后。赵彦立刻明白,走近举了一下锯子放低声说:“皇上昔日驾临寒舍,曾被此门槛绊过,我便锯此绊君坎,日锯一分,十日一寸,百日一尺,锲而不舍,直至锯光。”黄福说:“皇上知你忠心。我现在去杨彪太尉府上,你有密奏可同时送来。”赵彦看看寒风中的街道说:“我随后到。”
黄福乘坐的轿子到了杨彪太尉府门口停下,守门兵吏挥斥道:“皮货商,这里不可停轿。”见轿子不动。一个兵吏上来驱赶。黄福掀起轿帘:“通告府上管家,他订的货来了。”说着将一个小银锭塞到对方手中。兵吏疑惑地瞄了瞄黄福,转身进去禀报。不一会儿管家匆匆出来,狐疑地问:“谁订的货?”及至走近认出黄福:“黄大人——”黄福伸一指嘘住。管家立刻晓悟,将街道前后看看,一挥手:“抬轿进府。”黄福便乘轿进了太尉府。下了轿,管家说:“太尉大人在后花园习射。”便领着黄福急急往里进。
杨彪正在后花园练射习箭,杨雕在一旁侍立。远处靶心已射中几箭。杨彪搭箭拉弓瞄了瞄靶又放下,对杨雕说道:“你何不也练练射箭?过几日参加天子田猎,不可空手而归。”杨雕说:“什么天子田猎,还不是曹操上朝的一句话?天子也无可奈何。曹丕现任吏部、刑部侍郎兼许都太守,太欺压人了。我这副太守在他手下,还不知如何混日子。我此时根本无心习射。父亲大人,你是神射,百步穿杨,何不乘田猎之机,一箭射死姓曹的也就万事大吉了。你若不便,我相机行事也可。”杨彪虎了一下眼:“胡来!他人多势大,前后左右必定围得铁桶似的,你如何近得了身?你远远的一箭射不中,还不立时被剁成烂泥?”杨雕说:“我们何不借刀杀人?”杨彪不相信地瞄了杨雕一眼,训道:“借刀杀人?想好再说。还有,你要娶袁术之女,也要慎重,我们与袁术已是亲家了,避嫌尚且不及,再亲上加亲岂不犯大忌?”杨雕说道:“一个亲是亲,两个亲也是亲,要避也避不过来。再多一个婚嫁又关何大事,曹操莫非就此杀了我们?袁术、袁绍兵多粮广,势力远在曹操之上,回绝了这个亲上加亲,得罪了袁术,我们岂不是里外不得势?这个婚姻拖拖可以,回绝万万不可,那二袁那里就彻底得罪了。”杨彪思忖不语,又搭上了箭。一箭射出,远远正中靶心。
这时管家领黄福到。管家禀报道:“宫里黄福黄大人到。”黄福紧接着拱手道:“黄福给杨太尉父子请安。”杨彪立刻放下弓箭拱手道:“黄公公好,哪阵风把你吹来了?”黄福道:“是西北寒风啊,二位大人正在习射准备参加天子田猎?”
杨雕问:“不知皇上什么看法?”黄福道:“这还不明白,还不是姓曹的在捉弄朝廷?他兵多将广,围起猎来还不是他耀武扬威?皇上不得已而已,实实是为君而不畅啊。”杨彪立刻说:“不能为皇上排忧解难,我等实是有罪。”黄福回看左右后说道:“田猎人马杂沓,刀枪剑戟的,也并非不是机会。我方才去过刘皇叔府上,彼此都话中有话弦外有音了。”杨彪沉吟点头,杨雕信誓旦旦说:“我已有计在胸。”黄福说:“这就好。”管家又领赵彦进来,禀报道:“议郎赵彦大人到。”赵彦见杨彪便叩拜:“太尉大人。”杨彪连连摆手:“你是见黄公公来了,快办你的事。”赵彦起身,将一信函交黄福:“黄公公,这是我的密奏,奏曹操多件事,请呈皇上。”
黄福点头揣于怀中,对杨雕说:“人准备好没有?我即刻回宫,在外不可耽搁。”杨雕说:“早已准备停当,已安排一轿跟黄公公轿子一起走。”黄福一摆手:“那样目标大。就同我一轿走吧。”杨雕立刻吩咐管家:“快让人跟黄大人一起走。”黄福拱手与杨彪告别。杨雕、赵彦陪着黄福穿过后花园回庭院内上轿。管家急赶到前头,等黄福赶到轿子时,管家正指挥几个丫鬟家奴扶送一个盖头遮脸的窈窕女子款款上轿。黄福随即也上了轿,冲杨雕、赵彦摆摆手,轿夫们立刻起轿往外走了。
皇宫后花园内,汉献帝也在习射。拉的宝雕弓,搭的金■箭,远处立着张着熊皮的熊靶、张着虎皮的虎靶、张着鹿皮的鹿靶,靶上稀稀疏疏扎着几支箭,皆未射到要害。汉献帝又咬牙瞄了许久,一箭射出,仍未中靶。他悻恼地叹口气。太监黄二领着几个小太监在一旁侍候着。黄二说:“皇上可走近点射。”汉献帝火道:“近了能练出功夫吗?都什么东西!田猎,田猎,猎什么?完全不是帝王正道。”黄二听出汉献帝话中话了,赔话道:“那姓曹的提议田猎,皇上不愿意,驳回不就完了?”汉献帝更火了:“人家讲古之帝王四时出郊,特别冬季狩猎,以示武于天下,是传统;讲今四海扰攘之时,正当借田猎以讲武治。这话朕能驳吗?”
这时黄福早已回到宫中,换了宫中服装来到后花园。
黄福训黄二:“怎么又惹皇上生气?”黄二看看黄福,不甘居其下又不得不居其下地禀报道:“我劝皇上走近点再射,皇上就火了。”汉献帝挥舞着弓箭说道:“田猎时野兽容我走那么近吗?不早都跑了?”黄福嘻嘻一笑:“天子围猎,还用天子走近野兽?野兽们早都被大军围到天子跟前了。”他转头训斥黄二与诸小太监:“废物,怎么让皇上走近野兽?得把野兽们围到皇上跟前来,去,把靶子搬近点。”黄二领诸小太监跑去搬靶。黄福又对汉献帝谄媚道:“皇上等野兽到跟前了,一鼓作气把箭都射了,就休息。我给皇上准备了一个赏心悦目的节目呢。”
汉献帝余火未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