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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可是我们之间既没有什么交情,也没有什么瓜葛,为何阁下会找到我这里呢?”
韦晃当时却也没有什么惊慌,尽管那个人于不声不响间就进到了他的卧室之内,不过韦晃却也相信他平生并没有做过亏欠于人的事情,却也不可能会有什么恶事临门,心底坦荡,自然也就于胸腹间,荡然而升起不少的勇气荡然那人的装扮自然在夜色中没有让韦晃看的清楚,不过从那个人的身影和语气上判断,却也如他所言,对于韦晃没有什么恶意的。
“无他,只是觉得阁下看着还顺眼罢了”
“这是什么理由?”听到这般回答,韦晃却是心下无奈。
“不过你也不是唯一的一个,只是我们觉得你们几个人都有这个可能,这才来拜托的”
“什么可能?”
“就是明日,或许你会做一件事”
“明天,我会做一件事?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呢?”
“至于什么事情,或许是帮人送礼,或许是帮人致意,反正都是或许吧,我们也只是希望能够广种薄收”
尽管那人说的太过虚妄,不过正是因为这种虚妄,在韦晃看来,倒还真有几分真实,毕竟今日之人若是对于明天的事情把握的太准了,那就不是拜托了,而是一种命令或者指示,而若真实那样的话,想来那件事情便会是这些人安排好了的“哦,既然如此,要我做些什么事情呢?”
“适才在入屋之际,在您的书桌之上,留下了一个木盒,若是便宜的话,但请明日韦大人得便一并作为礼物送出吧,当然毕竟这件事情,不需要太多人知道,还请韦大人小心行事,另外若是韦大人没有那个机缘的话,那个小木盒,权当一个玩物送给您了”
之后那人便在夜色的黑暗之中隐没了。
看着那人来去自如的身手自是让韦晃心惊不已,而到了这个时候,坐在回程的轿子中的韦晃却是更加的惊异。
“那人是什么意思,是救吗,亦或者是害他本来没有什么礼物,虽然加上了那个小盒子,可是盒中那个药丸,看上去药香四溢,可是越美好的东西,却也更可能是陷阱一般的存在啊想那些鸩酒,白绫,却也看上去都很是不错的呢”
“今天是我做了这件事,却是不知道还有谁也被那人拜托过,虽然说那人并没有威胁我等要按照他的意思做,不过人家既然能够无声无息的潜入了我们的府邸,深入其间,他们还有什么事做不到呢”
“事到如今,面子上,对于丕公子的指示,已经做到了,而对于那个人暗中的示意,却也是达成了,今后如何,就暂且听天由命吧”
轿子随着轿夫们的行路,自是极有韵律的上下起伏着,就像此时韦晃的内心,却也在上下起伏。
送走了韦晃一行人,看着那形状古朴,雕琢精美的礼盒,荀彧却是一心一意的在观赏着。
礼盒的用料自是极为考究,从其纹理上荀彧却是能够判断出,其出处的木料至少有百年左右的寿命了,掂了掂那礼盒的分量,荀彧一手却是没有能够提得起来,毕竟他如今也有些年岁,自然这体力上便多少有些损伤。
尽管身边的荀恽自是在抱怨着,可是竟然没有引起荀彧多少的注意。
“却是不知道从哪里得能用到这样的好木料啊?”
“父亲,您说什么呢,好歹是丞相府的用度,自然有无数人会为之尽心尽力的,这样的木料却也很是平常的不过,父亲,他们这是何意啊?”
“呵呵,且别说那么多,为父这么多年,不管是出仕为官,又或者是在颍川学习之时,却是从来都没有用过这么好的木料,而今得见,先让我过过眼瘾啊”
“看到了这个礼盒,你可知道为父想到了什么么?”
“却是不知,似乎这会儿也不是让人能够浮想联翩的时候吧,父亲?”毕竟荀恽对于曹操等人的举动早就已经很是恶毒的预计过,当然关系到了他父亲的生死之事,使得荀恽对于这一切都有些神经质,故而对于此时荀彧的这般淡然,却是益发的让荀恽觉得他父亲的不值。
“可曾记得,曾有一次塞北进贡来一盒酥饼,当时丞相大人事务繁忙,便随手写了‘一合酥’三个字于盒上,放在台上,自是想随后有暇之时再来食用,不想却被那杨修杨德祖给看见了,然后他见到了丞相在食盒之上的手书,便将那食盒打开,将内里的酥饼和众人分食了。待丞相后来想起时,见到的却只剩下一个空落落得盒子,以及他之前所写的三个字,当时的丞相大人的心里却是十分的恼怒,自是向众人询问,‘为何会是这么一个摸样啊?’那杨修却是答道:‘丞相有钧旨,并亲自手书于那食盒之上,我等自然不敢违背。’”
“你当何事,丞相的一盒酥,三个字,到了杨修那里却是成了‘一人一口酥’,如此以来,自然让杨修等人得逞,而丞相当时虽笑,可想其内心中对于杨德祖定然是深恶其人啊”
“父亲之意?”
“那杨修自然是聪明,然而聪明之人,太过聪明却不是什么好事的,为父一生行事,自也算的上是光明磊落,勇于任事,平日里做事业太过于认真,然而到了如今这般天下,要想得保安宁,或许应该遵循的便是难得糊涂几个字啊”
“为父我,却已经是垂垂老矣,眼下这般境地,却也是自找的,所谓知易行难,从来为父能够看透他人的心思,也能把握到众人的意味,但是让为父屈从这种所谓的天下人心,顺应所谓的民意,却是难为我了”
荀彧对着一个礼盒,却也在对着荀恽说教着,毕竟荀彧并不希望在自己有所不测之后,他的儿子会因此而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你且打开那个礼盒看看,便应该能够明白了”荀彧说了半天,总归有话到尽头的时候。
在荀彧的示意下,荀恽却是走上前去,伸手便要打开那个礼盒。
礼盒用料考究,而做工却也精细,虽然之前被韦晃不小心在轿门处给摔了一次,这会儿于礼盒之上却是看不到有什么划痕以及损伤。
荀恽自是轻轻的打开了礼盒上面的封盖,荀彧却是很淡然的看着。将封盖放在一旁,荀恽却是没有从中看到有丝毫的物事放置在其中,倒是一旁的荀彧此时的脸上却是露出淡淡的微笑,不过荀恽的额头上自是已经有了些冒汗。
“怎么会没有呢?”荀恽轻微的声音中此时却也带着一种焦躁和慌乱。
看着荀恽即将要将那礼盒翻个遍,挪开了第一层的封闭,却是又要将下面的隔断都给打开,此时的荀彧倒也没有阻止于他,任他施为。虽然荀彧也很少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有过亲昵和爱护的时候,不过如今却也能够看出荀恽不仅能够理解往日父亲的辛苦,而今却也更能体悟到父亲内心中的苦楚,他这个做儿子的,终究还是不能为父亲做些什么。
子欲养而亲不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荀恽自是继续着自己的行为,不过毕竟那个礼盒制作的很是完备,而他又是文质之身,片刻间,就是让他毁掉那个礼盒却也有些困难。
不过荀彧却是似乎有所预料。
就在他将要出口相劝,不要让荀恽再做些无用之事的时候,却是在荀恽恼羞悔恨交加之下奋力仍在地面上的礼盒之中,弹跳出一个小木盒。
见之,荀恽的焦急好歹有了一个发泄之处,“居然还有这么个东西藏在其中啊父亲,您看”将之捡起,送到荀彧的身前。
此时的荀彧倒是没有直接的借过来,毕竟之前的他初一见到盒中的空无之时,多少能够明白曹操之意,便是赏无可赏,让他自裁的意思。而今居然在这般明了的表达了他们所要表示的意思之后,居然又有这么一个小木盒出现了。
这却又是何意呢?
缓缓伸出手,荀彧从荀恽的手上接过了那个小木盒,将之打开,视之,却是一颗圆滚滚泛着青红色光芒的丹药。
“不想这才是最后的礼物么”荀彧开口道。
虽然见到礼盒之内终究有东西露出,不过此时的荀彧却是没有丝毫的高兴,而荀恽见到了荀彧的神情之后,那片刻的兴奋却也被眼前的现实给驱散。
没有东西,自然是要收礼之人自己去裁决,而今有了这丹药,倒是不需要想那么多了,可是有与没有,这结果不都是一样的么?
“丞相如今,也会这么多此一举了啊”荀彧却是说了这么一句,“父亲,这,这可……”此时荀恽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哭腔。纵使他早就有了些预料,可是比较那一切都还只是他自己的推测,他当然都希望那一切都只是预料,而且他希望那样的预料只有存在在将来,而不是如此快的以这样的形式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再是成熟的人,再是睿智稳重的人,在他们的父母眼前永远都是孩子,而在面临着生离死别的时候,任是再坚强的人,却也无法将那种别离之苦视若无睹,置若罔闻。
“恽儿,你可知道,为何每个婴孩降生之时,发出的第一声,永远都是啼哭么?”
无声之间,荀恽的脸上已经是两行清泪滑落,此时的他听到荀彧的问话,自是摇了摇头。
而荀彧却是笑着,说道,“那是因为,所有的婴孩却是都知道,他们这一生下来,却是要到这人世间受苦受难来了如此的他们,又怎么能够不先为自己的降生而哭泣一下呢”
“可是,既然降生于这世间,终归有一天还会离开了,不过这离开之前,我们却是不能悲戚叹息,扬起头,好好的活着,秉持自己的心意行事,这般活着,才不会让自己在离去的时候,有所遗憾啊”
看着此时已经跪倒在自己面前的荀恽,荀彧伸出右手,轻轻的帮自己的长子拢了拢有些散了了发髻,轻轻的为荀恽脸上的泪痕拭去,“恽儿,你先出去吧,待为父一个人待会吧”
即便再不愿,可是这个时候的荀恽还是听话的离开了荀彧所在的房间,一步一回首,平日里不过三五步便能迈出的房间,此时的荀恽自是希望能够让他的腿猛然间变得短一些才好。
笑着将荀恽送出了房间,独自一人的荀彧却是看着那颗药丸,“丞相大人,孟德,嗨”此时荀彧脸上的神情却是无法用言辞表达的。
“总之,谢谢了”
第三卷 第三十八章 白幡如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