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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有关得很紧,只是轻轻地放下了,从里面看是看不出空隙的,丁力的人现在就散在这个车窗的外面,他在关窗子的时候,也和他们交换了一下眼色。
后来他们从杭州上来的旅客的议论里知道,现在杭州确实在通缉犯人,据说这个人是精武门的一个余孽,被人告了密,所以日本人胁迫国民政府,在附近的铁路沿线都下了通缉令。这也就是昨天发生的事,文强昨天早上看报纸的时候还没有看到消息,可今天连站上军警都到位了。日本人现在真不是一般的神通广大。刚才那个军警其实是个新人,也是个读书人,他见文强一声不响就关上了窗户,也颇觉得有点儿歉意,又看文强和程程也是年纪轻轻,穿着虽然普通,但气质不同寻常的人,故而打量了两下,看另两个人是佣人模样,文强又谦逊有礼,知道他们是有钱人,心里就更受落了。
程程把头靠在文强的肩上,轻轻地摇了摇头,握紧了他的手。
第一部 (六十九)【完】
当陈翰林汪月祺夫妇在广州站接到文强程程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所熟悉的朋友,如今一个穿着灰布长衫,提着一个满是灰尘的旧皮箱,一个穿着蓝格子布旗袍,没有带任何的首饰,两人手牵手,风尘仆仆,混在人群里就和普通的迁徙夫妇没有任何区别,直到他们俩站到眼前,汪月祺才反应过来,大叫了一声,“程程1程程笑靥如花,松开文强的手,上前一步,拉起她的双手,说,“月祺,我们又见面了。”
陈翰林那天晚上回了家,第二天夫妇俩就收拾好了东西,下午陈翰林给文强打了一个电话,他说因为他和精武门的渊源,日本人和聂人王迟早会知道,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他们多在上海一天,就多一分危险,决定南下广州避一避风头再看。文强说,你们什么时候走,陈翰林说,明天一早的火车,汪月祺已经辞掉了报馆的工作,他找了一个借口,说是去广州办点儿公事,他曾经在广州待过一段时间,那里有一些关系。他妈妈如果也一起走,可能难以掩人耳目,所以想托文强照顾一下,等他们在广州安顿下来,再想办法接老人过去。文强说,老人家的事我来安排,你们放心。还有你们俩走,建中要派人去送,直到你们俩安全到了广州安顿下来,不然我不放心。
于是四个星期前,陈氏夫妇就南下了。文强的人,直到他们在广州落好了脚,找好了安全的住所,才回去复的命。因为走的仓促,他们走之前,程程不知道。文强想,反正自己和程程也快要南下了,也就没说。直到他们要离开上海的时候,程程说要和他们道别,文强才把实情告诉了她。如今,在广州车站,恍若隔世。这对大学同窗和挚友又见面了,兴奋难以言表。四个人的兴奋都难以言表。
陈妈妈已经在一周后被文强安排可靠的人秘密送到了他们在广州的家。这天晚上,她做了满满一桌上海菜,五个人在家里吃了一顿家宴。在席上,程程才告诉汪月祺再过半年她就要做妈妈了。汪月祺大叫,“你现在才告诉我?”所有的人都笑了。陈翰林举杯对文强和程程说,“祝福你们和孩子1饭后,陈妈妈,月祺和程程在一起聊家常和未来的孩子的事,细细地传授老人的经验。文强和翰林出去走了走,两人谈到很多事,上海的事,翰林的事,文强的事,还有国家的事。翰林最后说,“我就知道你不会在上海待很久的。不过,你真的放心丁力?”文强轻笑一下,说,“这是迟早的事,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总是要各走各路的。”他们走回来,进门的时候,听见陈妈妈说,“月祺,你和翰林也要抓紧1文强看着陈翰林,坏坏地一笑。陈翰林的脸红了。汪月祺已经把脸捂起来,整个人埋在程程的怀里,程程轻拍着她,笑着说,“你也会害羞?”
这天夜里,程程和月祺一间屋,文强和翰林一间屋。彼此又说了好多话。第二天下午,文强和程程就启程去香港了。
【第一部完】
第二部 (一)
凌小珊坐在床边,把自己家常穿的衣裳慢慢地折好。这和以往也没有什么不同。她一直喜欢自己叠家常的旧衣裳,小梅每次洗净晾干收回来,就给她放在床上,等她自己来动手。她喜欢衣服上那新鲜的肥皂和太阳的气味。每次叠衣服的时候,她就沉醉在这个气味里,所以她都叠的很慢,想多在这个氛围里待一阵。这个气味并不会提醒她以前贫苦的日子,学戏的日子,也不会提醒她以前在北平的日子,她只是享受着一种亲切宁静的感觉。
但是现在和以往确实不同了。子弹伤了肺,她在唱戏的时候,中气明显不足,没了以前的味道,吊嗓子也很吃力。于是前一阵子,她解散了戏班子,再以身体不好为理由,谢绝了所有客人,在如今上海的交际圈,已经很少听见有人提她的名字了。十里洋场,花花世界,你不做或你不能做了,正好给别人让位,还有大把的人想出头呢,男人们也都是喜新厌旧的主儿,还没了谁不行呢,就她以前几个喜欢听戏的客人偶尔会说一句,“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凌小珊了”。丽姑就说,这都是我害了你。她说,丽姑,您别这么说,您是我的恩人。就算没有丁力这件事,我也不可能一直这样长久的,这都是迟早的事。而且现在外面不太平,我还是过点儿安稳日子的好。她还说,她有不少的积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经济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丽姑说,那你和丁力现在怎么样了?她说,我们还是老样子,看看电影,吃吃饭,丁力现在很忙。丽姑说,那长远怎么打算?凌小珊说,我还没想好,他。。。估计也没想好。
现在丁力几乎天天上她家来吃晚饭,除非有其他应酬走不开。吃完饭他一般就离开,去各个场子巡视,偶尔再回来带她出去宵夜,然后送她回家,再自己回家,礼拜天偶尔去看电影,有好片新片且丁力有空的时候。凌小珊从来没有问过他是不是还在找别的姑娘,他也没有说起过。她很多时候自己下厨做晚饭,她还做各种面食,她小时候在戏班烧火做饭,什么没做过,只是过去的几年她没有时间,现在她还有空教小梅随便识几个字。她有的时候还去丁妈妈家,比如买些她需要的东西带过去,丁力会和她说,然后说自己实在没空,让她帮忙办了,还有的时候是丁妈妈带话来让她去家里吃饭,丁力也不是次次有空,所以好多时候她就自己去。
上次她为老太太挡子弹,老太太当然感激万分。后来看她和丁力的光景,心里明白了几分。老太太常常叫她来吃饭,借机观察她。然后老太太觉得心里喜欢,这个姑娘真朴素真传统,从打扮到居家,有点儿无法联想到她以前做的那些事,这个姑娘真大方,不像一般上海的姑娘,总有点儿扭捏,这个姑娘真能干,什么都安排的井井有条,还有就是,这个姑娘真漂亮,我们家阿力论相貌可配不上。于是老太太就见儿子一回唠叨一回,说赶紧的,把事儿定了。丁力不胜其烦,说,妈,我心里有数。当然,凌小珊并不知道这些。
凌小珊当然也有怅惘,因为她不能唱戏了。那是她从小就喜欢的。那些戏文和唱腔,不仅教会了她识文断字,教导了她忠孝节义,还让她体会和表现了那些角色的喜怒哀乐,一些她不能够在现实里面表现的喜怒哀乐,在戏里通通没有阻碍。所以每有名戏班来上海,她其实是很想去看,只是那个时候,一个普通女人自己去戏园子看戏,并不常见。丁力就说,他派几个人陪她去戏馆,没什么好怕的。她说,还是别招摇了。其实倒也不是怕招摇,凌小珊是丁力的女人,在坊间如今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她还自己去逛街买东西。
她看着整整齐齐叠好的衣服,陷入了短暂的遐思。这时候,小梅上来了,抿着嘴,笑着说,“小姐,您快下去看看吧,丁先生来了。”她觉得奇怪,现在就下午四点钟光景,他怎么会这么早。看小梅那个表情,也不知道她在捣什么鬼。她整了整自己的头发和衣服,下楼来。看见丁力坐在沙发上,他一来就老坐在那个位置。但是今天有点儿不同,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大丛玫瑰,用很精致的粉色礼品纸包着,系着一条金色的带子。丁力看她下来,好像有点儿紧张,直了直身子。她走过去在单人沙发里坐下,笑着看他,“今天这么早?”然后目光落在那束花上,再抬眼看着他说,“你也会给我送花了?”
丁力“嗯”了一声,好像还是挺紧张,凌小珊知道他有事要说。他又支吾了一会儿,好像鼓起了一些勇气,拿起那束花,说,“小珊,我喜欢你”,他又顿了顿,“你嫁给我吧!”凌小珊有一点儿意外。丁力老是让她感到意外。但是她很快就笑着接过那束花,说,“你是说真的?”“当然是真的!我在你面前什么时候说过假的!”凌小珊再看了看那丛盛放的玫瑰说,“你想好了?你不会后悔?”丁力认真地说,“不会,我已经想好了。。。你到底答不答应?”凌小珊于是笑着看着他,说,“我不是已经收了这花了吗?”丁力于是点了点头,嘿嘿一笑,说,“我妈还怕你不会答应呢。”
凌小珊看着他也笑了。她现在觉得,其实自己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喜欢这个男人了吧,不然她不会在法国商会那个晚上送他回去,也不会帮丁妈妈挡了那颗子弹。只是如果没有那颗子弹,凌小珊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说出喜欢他的话来,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那句话就被下意识地说了出来。
晚饭时分,小梅到桌上来给俩人道喜,然后说,“丁先生,这花真漂亮!您真有眼光!”丁力又是得意地嘿嘿一笑。晚饭以后,两人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的老位置上喝茶。然后丁力起身,看样子是又要去办公事。凌小珊于是站起来,帮他拿了大衣穿上,丁力戴帽子的时候,凌小珊轻轻地说,“你晚上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