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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酒,又坐在车里让凉风吹了一路,这时候就发起烧来。丁力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凌晨2点了,这时候到哪里去找医生。她刚才吐出来的水,有一股酒味,他知道他今晚应该是喝了不少酒。他转脸对小梅说,“你去泡一杯醒酒的茶来,还有,把家里的药拿来,还有,先拿一盆冷水和毛巾来。”
丁力把外面的西服脱掉,再扯掉了领带,解开衬衫领子,卷起衬衫的袖子,坐在沙发沿儿上,将水盆放在茶几上,拧了毛巾,给凌小珊换敷额头。等小梅泡了茶,两个人合力给凌小珊喂了,隔了一会儿,又合力给她喂了些糖浆。然后他对小梅说,“你去睡吧,我在这里。”小梅一向需早起,折腾了一天,也自困倦,见丁力还算可靠,就说,“丁先生,那谢谢您了。”
天亮了,有鸟叫了,丁力摸了摸凌小珊的额头,觉得好了不少。她正在熟睡,于是他整理好水盆毛巾,去洗手间擦了把脸,出来拿了衣服,走出门去。
第一部 (二十六)
精武门的人现在的目标是聂人王,因为他成了第二个冯敬尧,而且比冯敬尧还变本加厉。刘明事件以后,他们视文强为朋友,曾经在日本人追杀文强的时候给他帮过一些忙,但是文强并不想和他们走的很近,后来文强娶了冯程程,做了冯氏的当家人,他们也明白,他要为冯敬尧报仇,也不方便和他们一起对付聂人王或再竖他为敌。
他们和陈翰林一直有不少秘密往来,聂人王虽说是陈翰林的远方亲戚,但是这两个人显然不是一路人,见过一面以后就各行各路了。巡捕房马总探长还在,但陈翰林于新近升成了副探长之一。马总探长以前是冯氏的人,虽然现在冯先生死了,他私下里和公共租界的聂人王走得更近,因为聂人王帮着日本人,需要和法租界的这些个人物打通关节,套问消息,方便办事,他是觉得聂人王现在是上海滩的老大,但是他还是买冯氏的帐的,主顾不嫌多嘛,而且现在的冯氏和聂人王也没有什么冲突。日本人想在法租界卖烟土牟利,英国人和法国人都不愿意,因此日本人也不是那么容易打进来,马总探长也不敢公然和上面的洋人作对,巡捕房的人以陈翰林为首,也奉命查得很严。日本人在上海的势力是越来越大,英国人和法国人非常的不满,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尽量限制他们在法租界的渗透。
程程自知道怀孕以后,虽然并不作呕,但是胃口一直不好,又每天感到疲倦,因此不再天天去教堂参加活动,文强也不让她多出门,怕她劳累。早上她还是和文强一起起来散步和共进早餐,下午就睡觉比较多。文强每天看她脸色都有点儿苍白,也吃不下饭,心疼地说,“因为我,你受苦了。”程程就笑着道,“余医生说都是这样的,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你别担心。”文强于是把她抱在怀里,说她是一个坚强的小妈妈,程程就说,“那你多陪陪我。”文强说,“好,如果现在你白天要出门,随时打电话给我。”程程笑道,“我这可真是母以子贵呢!”
程程现在换成天天在她母亲的祭室里祈祷,她在供桌上摆放了了一个带十字架的檀木项链。她每天先祈祷,完了和母亲说说话。家里一直没有把爸爸的照片或画像摆出来,怕她见了伤心,但母亲的祭室也是爸爸房间的一部分,所以她每天和妈妈说的话,她觉得爸爸也听的见。每次她仰起头来看着妈妈年轻温柔的脸,说到她和文强的种种,还有她对孩子和未来的憧憬,她都觉得幸福极了宽慰极了。她还和妈妈说她的秘密和担忧,那是她想和文强说,但其实自己也还没有下定决心的事。
文强从张妈那里知道了她每天都待在那里面比较长的时间。张妈说,先生,小姐现在有了孩子,需要多休息,而且我觉得老待在那里面,也不吉利,对孩子也不吉利。关于这后一点,文强笑着安慰了一下张妈,最后,他说,您顾虑的对,我会和程程讲,谢谢您。后来他告诉了程程,程程颇不以为然,说,张妈都是老脑筋。文强说,让你多休息总是对的,张妈对你很好。我知道,你在家很闷,我又不能陪你,所以你老待在那里面,但也就是这几个月功夫,等天气暖和了,你没有不舒服了,我一定让你多去外面。程程于是也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从此以后,她就不在那里面待很长的时间了,她还渐渐地对张妈说的话更听进去了不少。她自小没有母亲,张妈虽然是下人,也不是她小时候的保姆,但差不多是看她长大的长一辈人,只是年轻总有很多叛逆,又是主仆两代人。她结婚以后,因为家里的事和张妈的相处更多了,有了孩子以后,她和她就更亲近了,张妈对她很好,她也知道。
过了两天,凌小珊大好了,她打电话到建中找丁力,请他和她们一起去吃饭,说想谢谢他。她们还包括李茹。丁力想说不去了,也没什么好谢的,但转念一想,自己也需要谢凌小珊,就说,“和小姐们一起吃饭我很荣幸,不过我从来不花女士的钱,如果让我做东,我就去。”凌小珊有点儿想笑,但又不好笑,说,“丁先生,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于是第二天晚上,也是周六的晚上,三个人坐在了白天鹅西餐厅。
李茹长得很讨喜,梳着两条水辫子,眼睛细细小小,长的很秀气,个子也不高,一点儿也不像北方来的姑娘。她就是丁力帮忙在报社安排的那个天津姑娘,凌小珊才到天津很困顿的时候认识的李茹,如今李茹又到上海来投奔她。她父母早亡,哥哥供她上的南开大学,文学系毕业以后,她想自食其力,因此一直都在天津的某报社工作,后来她就想自己到外面来看看。丁力虽说给她安排了工作,又看在凌小珊的面子上,亲自带她去的报馆报道,但他在有文化的姑娘面前多少有点儿自惭形秽,所以也没和她说过什么话。再见面也就打了打招呼。
凌小珊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缀小细花旗袍,耳朵上带了两颗白色的中等大小的圆耳钉,她额上还没有全好,她将几绺头发松松地绾了,将那一侧的额头遮住了,还能隐约地看见里面有一小块白纱,她还将头发后面剪短了一点儿,再用黑色的细网拢住,说不出的素雅清新。她们进来站到桌前的时候,丁力都没认出她来。坐定以后,点了牛排和酒,丁力问凌小珊,“凌小姐,身体好了吧?”“是的,谢谢,也谢谢你那天的帮助。”李茹看见丁力的脸有点红了,他说,“那不算什么,都是小事,凌小姐以后少喝点儿酒。”凌小珊看着他微微一笑,他又接下去说,“我应该谢谢凌小姐才对,还要向凌小姐道歉。来,我们碰一杯。”小珊说,“cheers。”于是三只杯子碰在一起,丁力喝干了。李茹不知道丁力说的是什么,但她也没多问,因为她知道丁力是小珊的客人。凌小珊道,“丁先生,你以后没人的时候就叫我小珊吧,我可以和丁先生做个朋友。”丁力道,“做朋友我高兴,你也是我丁力的朋友,但我还是叫你凌小姐吧,我比较习惯这么叫。”凌小珊因笑道,“随便你。”
第一部 (二十七)
吃完了饭,三人同车,丁力先让司机送李茹回家,然后送凌小珊回家。在门口,小珊说如果他晚上没有其他的事,就进去坐坐,喝杯茶,他于是也进去了。
小珊要为他脱外衣,他连忙说,“我自己来。”然后两人在沙发上各自坐了。小珊就问他,“丁先生,你今晚不忙?”丁力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有点儿尴尬,说,“嗯,不忙。”小珊于是自己去里面端了两碗茶出来,说,“这还是你上次来喝过的碧螺春,我知道丁先生爱喝。”丁力笑说,“凌小姐,你记性真好。你可以叫我丁力。”凌小珊道,“我也还是叫丁先生比较习惯。”
然后她问, “丁先生是上海本地人?”
“嗯,我以前住在闸北,我妈现在还住在那里。”
“哦,想起来了,我上次帮丁先生的母亲买的礼物,老人家还喜欢吗?”
她上次在恒大百货的金店里帮他挑了一只翡翠镶金的镯子。
“喜欢,喜欢,我妈其实也不讲究,但是她真地喜欢那个镯子,夸我现在会买东西了。”丁力自己也只要是价钱贵,他就觉得是好东西。
丁力看见小珊的眼睛里有一种异样的关芒,他冲口而出,道,“凌小姐,你的父母现在在哪里?”说完就后悔了。
凌小珊定了定神,轻轻地道,“他们还在北平,我们已经很久不联系了。”
丁力不知道说什么好,僵在了那里。还是凌小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两人又开始说下去。
“丁先生,你最好的朋友应该就是许先生吧?”
“强哥?他不是我的朋友,他是我大哥,我是他兄弟。”
“那许太太呢?”
丁力沉默了一下,然后说,“程程是我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
凌小珊点了点头,然后说,“我去换两杯茶,都凉了。”
丁力道, “不用了,凌小姐,时候不早了,我还是先回去了。”
凌小珊于是说,“也好,谢谢你今天请我和李茹。”
丁力于是站起来。这时候,小梅出来,端了两碗汤水,说,“小姐,厨房今天炖的是老鸭汤,我看丁先生也在这里,所以也给他盛了一碗。”小梅一直也想谢谢丁力那天的援手。
小珊对丁力道,“那你就领小梅的情吧。”
丁力于是和小珊坐在客厅的圆桌边喝完了汤,才告辞出来。小珊送他到小楼门口,道,“丁先生,晚安。”丁力说,“凌小姐也晚安。”
凌小珊回转屋里,坐在沙发上,倒了一杯酒,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她在北平的家,她的祖父母父母,她在戏班的少年岁月,还有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丁力坐在车上,心里也有一点恻然,他点了一支烟。因为凌小珊提到了许太太,他又想起了冯先生,还有强哥,他自己和程程,还有汪月祺和陈翰林,那些青葱的岁月。
街上夜阑人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