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掉半条命去。
如果是身体上的苦楚倒也罢了,而让句践更加难以忍受的是心灵上的屈辱。
尊严,这个他往常最容易得到的东西,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梦。
此时此刻,他不需要王的尊严,他只求得到一个人的尊严。
但是对不起,没有。
那些日子,吴王每次驾车出游的时候,句践都必须牵着马走在前面为他开路,任由旁边吴国的老百姓指指点点:“这就是被咱们大王揍趴下的那个越王句践了,瞧瞧,一副衰样,生得就是当奴才的料!”
“是啊是啊,长得跟个鸟一样,他以为他是鹦鹉啊!”
“我还听说句践为了活命,把老婆都送给大王睡了,嘻嘻……”
“真的吗?他怎么那么贱哪!”
“句践句践,如果他不够贱,又怎么会叫够贱(句践)呢?”
“哈哈哈哈……”
兀的不痛煞人也么哥!兀的不恨煞人也么哥!
可是句践不回嘴,也不恼怒,只是低头自顾自地牵着马:没啥大不了的,就当自己是在遛狗好了!
苦啊,这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可是句践似乎是个天生的“忍者”,如此难以忍受的痛苦和屈辱他竟然挨了下来。句践夫妇,男的每天剁切草料喂养马匹,女的则每天担水、除粪、洒扫——任劳任怨,三年下来,脸上居然没有一刻露出过恼怒怨恨的表情——凡成大事者,皆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从古到今,莫不如是。
当然,句践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脆弱的一面,虽然他在人前总是装出坚强认命的样子,不让监视他的无数双眼睛发现自己的真实心思,可是无数个夜晚,午夜梦回,句践曾一个人面对冰冷的石墙,默默发狠:夫差,此仇不报非君子!我句践在吴国所受的这些屈辱,总有一天会让你加倍偿还,你等着!
句践夫妇在吴国受尽了苦楚。难能可贵的是,在这种艰难的情状下,随侍同来的范蠡对他的主子不离不弃,居然也没有变节。有一次,吴王夫差在宫中召见句践君臣,句践跪在前面,范蠡随后站着。
夫差对范蠡说:“寡人听说‘好女不嫁穷郎,贤士不仕亡国’。今句践无道,国之将亡,你和你的主子都沦为奴仆,关在一个小小的石室里,难道你就不觉得耻辱吗?不如这样吧,只要你肯改过自新,放弃你的旧主子,以后跟着我混,寡人包你吃香的喝辣的,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
句践听到这儿,忍不住涕泪交加,伏地痛哭:好你个夫差,不但侵略我的国家、抢掠我的子民、折磨我的身心、禁锢我的自由,现在还打起寡人爱臣的主意来了,你好狠!
夫差得意地笑了。
嘿嘿,这世上是没有人能抵抗金钱与权力的诱惑的,伍子胥不是说你句践能忍辱负重吗?我现在倒要看看,当你最心爱的臣子投入到寡人的怀抱里后,你是否还能保住你那点可怜的自尊与残念。句践,寡人就是要让你失去所有的一切,让你生不如死,这将比一刀杀了你要有趣得多。
可是范蠡却偏偏不吃夫差这一套,说:“臣也听说‘亡国之臣,不敢语政;败军之将,不敢言勇。’臣在越不忠不信,不能辅越王为善,致得罪于大王。幸大王洪恩浩荡,使我君臣得以保住性命,心中已经很感激了,哪里还敢奢望什么富贵。”
“你可要想清楚了,曾经有一份富贵摆在你的面前,你没有珍惜,以后可不要追悔莫及!”
“臣想得很清楚。”
范蠡确实想得很清楚,夫差并不是真的欣赏自己,他不过是想利用自己来打击句践罢了,一旦目的达到,他就会像对待一只破鞋一样将自己丢在一旁——范蠡多精明的人,这种明得利暗吃亏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干!
“那你就回你的破石室去吧!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夫差恼怒地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句践感动地握住范蠡的手,又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深情眼神:“范大夫对寡人之情何其厚矣,寡人保证,复国之日,越国当与君共享之,如果非要在这个保证上加一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
范蠡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叁 放,还是不放?
这样又过了几个月。一日,夫差闲极无聊,带着宠臣伯嚭一大早去姑苏台游玩,正是江南初春,烟笼春水,草木欣荣。二人登台远眺,遥遥望见碧波万顷的太湖,在纤云四卷、银河渐隐的时光中,悄然苏醒。另外一边,姑苏城内的早市刚刚开张,熙熙攘攘,人群涌动,一派繁华昌盛的景象。
夫差志得意满,兴致勃发,忍不住高声吟道:“长刀大弓,坐拥江东,车如流水马如龙,看江山在望中……”
伯嚭忙大拍马屁地迎合道:“正是正是,大王虎踞三吴,鹰扬一世,天子之下第一,诸侯之上无双……”
夫差对伯嚭的马屁很是受用,正在陶醉,眼波一转,突然看到一个和周围景色极不协调的一幕,眉头不由一皱。
只见姑苏台下,一个破烂的马厩边,句践君臣三人衣衫破烂、蓬头垢面、满脸憔悴地坐在一堆马粪边,手里捧着几个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
夫差摇头叹道:“瞧他们那副穷酸的样子!看来那越王不过是一个穷乡僻壤的蛮主,没有什么雄心大志;范蠡不过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连寡人给他富贵都不敢要;这样两个没用的家伙,又能对我大吴造成什么威胁呢?”
伯嚭见机会到了,赶紧煽动夫差说:“没错没错。您看看他们,好可怜的一对君臣哪!大王您一向是圣人心肠,不如就此放了他们,句践有感于大王的厚恩,一定会重重地报答于您。”
夫差点头道:“太宰言之有理,那就选个好日子放句践回去吧!”
看来,夫差这个人还真不是个当国君的料,做起事来一点谱都没有,完全凭个人感情行事,先前恨句践入骨,对他百般凌辱,后来发现对方很可怜,心肠一软又起了妇人之仁——喜怒形之于色,胆小而无城府;气量狭如鸡肠,敏感而又善变——这样的性格,倒似一个家庭妇女般。夫差心心念念想当霸主,但霸主,可不是这么当地。
伯嚭马上派人把好消息偷偷地告诉了句践,句践欣喜若狂,连忙找来范蠡分享自己的喜悦:“范大夫,寡人的心情好复杂啊,就像有头小鹿儿在胸脯里乱撞一般,既是高兴,又是担忧,高兴的是寡人这次或许就可以脱离苦海了,担忧的是怕吴王临时改变主意,让我空欢喜一场。”
范蠡笑道:“大王不要着急,且让为臣算上一卦,看看此事是吉是凶。”
别忘了,范蠡可是当世活神仙计然的得意弟子,算命卜卦是他的拿手好戏。
范蠡于是屈指一算,心中已然转过无数个公式,面色陡变,道:“不好,今天是戊寅囚日,卯时得信,正应了《天网课》中‘天网四张,万物尽伤’的卦象。大王您还是别高兴得太早了,免得乐极生悲。”
句践颓然坐倒在地,面如土色,仰天无语。
当然,范蠡算命的那一套东西违背了唯物主义的科学精神,完全就是迷信,其实历史上号称活神仙的这些家伙之所以能料事如神,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就能借几块破龟甲而破解命运的谜团,他们真正的本事不是算天,而是算人。
其实,真正的相士,都是洞察人性的高手,因为只要把握住了一个人的人性,就能把握住一个人行事的方法。夫差是一个没有主心骨的人,而伍子胥则是一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人,这两个人的性格,注定了句践想离开吴国,必然是好事多磨。
一句话:不使点绝招,想走,没那么容易!
果然,伍子胥一听说夫差有赦免句践的想法,连忙冲进宫里提反对意见:“从前,夏桀囚禁了商汤而不诛,商纣囚禁了文王而不杀,最后反为对方所灭。大王啊,您如若真的放了句践,只会重蹈桀纣的覆辙。”
夫差果然犹豫了,伍子胥说得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呀,虽说放了句践似乎也没啥大不了,但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伯嚭一见自己的好事就要落空,连忙跟伍子胥戗声道:“大王,伍子胥居然把你比成桀纣!他安的什么心!”
伍子胥气坏了,你这个小人,地地道道的小人,我顶你个肺!
伯嚭又道:“别听伍子胥胡说,大王您怎么能是桀纣呢?从前,齐桓公将燕庄公送他的五十里土地还给燕国,从而获得了仁义的美名;宋襄公泓水一役,等楚军渡河完毕列好阵势才进攻,也因此被后人称道。齐桓公功成名就,宋襄公虽败而仁德长存。现在大王如果能赦免句践,那么您的功德必将高于五霸之上!”
夫差再次犹豫,伯嚭说得也很有道理呀,虽说小心一点没错,但“仁义”的美名也很有诱惑力耶,寡人可比齐桓宋襄强多了,“仁义”当然也不能输给他们俩。
伍子胥怒道:“胡说胡说,仁义,仁义又不能当饭吃!枪杆子里出政权,没有枪杆子,光仁义有个屁用!”
两人争论不休,夫差抱着头纠结起来——
寡人究竟该听谁的呀,苦恼死我了!
肆 史上最恶心的绝招
也不知是在放与不放句践的问题上过多地耗费了他那点可怜的智商,还是因为暮乐朝欢酒色过度掏空了他那个羸弱的小身板儿,夫差病了,病得很重,趴在床上三个月,不见好转。而关于如何发落句践的问题,也自然被无限期地拖了下去,形势变得越发微妙起来。
句践的心情也很微妙。他先想:好哇夫差,你也有今天,叫你小子欺负我,这就是报应!转念他又想,吴王卧病在床,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好,他要是歹命瘫痪个十年廿载,难道我也要在吴国陪他一直受苦下去不成?还有,万一他短命病死了,换个聪明点的国君,听伍子胥的话杀了我永除后患,那我句践可就真的没戏唱啦!
于是句践立刻召来自己现在最信任也只能最信任的范蠡,商量对策。
“范大夫啊,你不是会算命吗?你帮我算算,吴王的病会不会好!这对寡人很重要。”
范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