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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田里。
钱塘江畔,越王句践正在大禹庙里辞别列祖列宗。沉重的钟声、磬声一阵阵响着。吴国甲士守在门前。他们是太宰伯嚭率领的吴军,负责等句践一完事,就押他们去吴国。
庙内庄严肃穆,沉重的气氛压得越国君臣喘不过气来,庙外却是热闹非常,成群结队的吴国军士正兴高采烈地搬运着越国的宝器。
他们是胜利者,也是征服者,喜悦理所当然。
固陵码头上,泊着几十艘大大小小的船只,满载了从越国各地搜刮的金银珠宝。另有几艘大船上装的是献给吴王夫差和太宰伯嚭的三百名越国美女,美女们有的正在失神,有的正在垂泪,就要离开故乡和亲人了,她们心如刀绞。
这么多美女聚在一起,在吴国人眼中,那是赏心悦目,而在越国人眼里,却是世界上最凄凉的一种美丽。
这时,禹庙内钟声逐渐停止。庙门大开,走出成队的吴国武士,警备森严。而后,越国的君臣们也满脸泪痕地走了出来。
句践环视四周,但见江边跪满了前来送行的越国百姓,回望故国,四野萧然,整个越国一片荒芜——我的祖国啊,你究竟是犯了什么天大的过错,要遭受如此深重的苦难……他忍不住长叹一声,唱道“吿天地神明可窥,吿宗庙精灵可推,念句践包羞含愧,知甚日得回归,知甚日得回归。”
这时文种走上前来,举杯带头向句践祝酒,唱道:“大王德寿,无疆无极,乾坤受灵,神祇辅翼。我王厚之,祉佑在侧。德销百殃,利受其福。去彼吴庭,来归越国。觞酒既升,请称万岁。”
句践仰天叹息,举杯垂涕,百感交集,默无所言。
百姓和大臣们也陪着句践一起哭起来。哀声遍野,好不凄凉。
在吴国人面前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范蠡见气氛不对,决定来点激昂的,不过他五音不全,唱歌难听,于是决定开说。只见他转向群臣,举杯高声道:“吾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今主上有去国之忧,臣吴之辱,以吾浙东之士,岂无一二豪杰,与主上分忧者乎?”
大家听到这儿,赶忙收住哭声,齐声道:“谁非臣子?惟王所命!”声震四野,惊走满天乌云。大风吹动江水,卷起一片春潮,远处的山边儿晚霞绽放,景色好生壮丽。
句践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无比灿烂。
他感觉自己死灰般的心重新复活了,而且充满了力量,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再害怕,即使前方有无尽的苦难甚至死亡在等待着他。
“你们,你们都是越国的好臣子,好百姓!只要有你们,越国就有希望,寡人也就可以放心地去吴国了!时间不早,你们统统都回去吧,寡人也该上船了。”句践说完,转身又紧紧握住范蠡和文种的手,说:“范大夫、文大夫,寡人的社稷就托付给你们二位了。”
范蠡道:“大王,让我跟你一起去吴国吧!此去凶险万分,您身边需要一个帮你出主意的人。”
句践感动地说:“不行,寡人怎么能让你跟我一起去受苦呢?你还是留在越国替我看守国家吧!”
范蠡道:“看守国家的事,文大夫一人足矣。在国境以内,治理百姓的事,我比不上文种。在国境以外,对付敌国,需要当机立断的事,文种比不上我。”
“范大夫,寡人悔恨当初没有听你的忠谏。你曾劝寡人坚守不攻,待机迎击,寡人不听,才有今天这样的惨败!寡人如此对你,没想到你还一片忠心……”
吴国的士兵不耐烦了:“你们演戏演完了没呀,快上船吧,这天都要黑了!”
句践心中暗骂:寡人演得正起劲呢,你们打什么岔!可恶,人家的感情才刚酝酿出来!口中却道:“来啦!来啦!急什么,你们还怕我跑了不成!……文大夫,越国的事情就全倚仗你了,分别在即,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寡人吗?”
文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范蠡办事,我放心,有他陪着大王,老臣没啥好交代的,只是有一句话,大王您一定要切记,切记呀!”
“哪句话如此重要,快快道来!”
“一个字,忍!”
句践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和夫人及范蠡等向船上走去,江中般只的帆樯逐次升起,在越国臣民的哭泣声中离岸而去。
江岸渐行渐远,招手的人群也慢慢地看不见了,句践等人默默地站在船头,故国不堪回首。
一旁的越夫人无力地靠在船舷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时夜色渐渐深了,波浪拍打着船舷,江面上静悄悄的,只有几只无聊的水鸟,轻轻地掠过水面,啄起江中的鱼虾,又欢快地振翅而去。越夫人触景生情,哭着唱起“越剧”来:
仰飞鸟兮乌鸢,凌玄虚号翩翩。
集洲渚兮优恣,啄虾矫翮兮云间,任厥兮往还。
妾无罪兮负地,有何辜兮谴天?独兮西往,孰知返兮何年?
心惙惙兮若割,泪泫泫兮双悬。
又唱:
彼飞鸟兮鸢乌,已回翔兮翕苏。
心在专兮素虾,何居食兮江湖?
徊复翔兮游,去复返兮于乎!
始事君兮去家,终我命兮君都。
终来遇兮何幸,离我国兮去吴。
妻衣褐兮为婢,夫去冕兮为奴。
岁遥遥兮难极,冤悲痛兮心恻。
肠千结兮服膺,于乎哀兮忘食。
愿我身兮如鸟,身翱翔兮矫翼。
去我国兮心摇,情愤惋兮谁识?
一曲即终,四野悄然,随行的越人们都被越夫人这首情感浓烈直入人心的歌曲感动得一塌糊涂,一边抹眼泪一边纷纷举起了“10分”的牌子。可是句践却摇了摇头,负手笑道:“孤何忧?吾之六翮备矣。”意思是说:哭个屁呀,寡人的羽毛已经长硬了,迟早会有展翅高飞的一天!有啥好伤心的,来,大家跟我一起笑——123,田七!
贰 那些囚徒的日子
句践等人不日来到吴国,马上被人带去姑苏台见夫差。
夫差满脸傲慢地坐在高台之上,摇头晃脑地听着吴国小调儿,正眼都不看台下的句践一下。
没有大王的吩咐,歌女们不敢停唱:“苏台高峻,房廊隐隐,青蛾红粉,打团成阵。千门花月笑相迎,香风满路笙歌引……”
句践强忍屈辱,拜伏在地,向夫差请罪:“东海贱臣句践,上愧皇天,下负后土,不自量力,辱王之士。大王仁慈,宽臣万死之诛,示以再生之路,使臣执箕帚以侍大王,诚蒙厚恩,不胜仰感俯愧。臣句践叩头顿首。”
夫差挥去歌女,上下打量了一下句践,问:“你就是句践?”
“正是贱臣。”
“长得够丑的!寡人越看你越像一只鸟!”
“是是是。贱臣确实长得不好看。”
“哼,当日你害死我父王,可曾想到过今天!”
“是是是。臣罪该万死,愿大王怜之!”
听到这儿,一旁的伍子胥又开始发飙了,只见他目如流星、声若雷霆,怒道:“臣闻飞鸟在青云之上,尚欲挽弓而射之,况闲游于池沼,近集于殿庭乎?之前句践躲在会稽山上,咱们治不了他。今幸入我厨灶之中,一个宰夫就能把他煮了。如此送上门的美餐,大王千万不可轻易放过!”
夫差说:“我听说诛杀投降的人,将会祸及三代。寡人不是个玻璃,并非因为喜欢句践而不杀他,寡人是害怕上天追究罪过呀!”
伯嚭在旁帮腔道:“大王圣明!伍相国啊,你不要这么生气嘛,生气就犯了嗔戒了!句践不过是死鱼一条,能掀得起什么风浪,你何必要把他说得天那样高呢?”
伍子胥直气得面如土色,白发冲冠,转身朝伯嚭大声喝道:“你这个小人,这里还轮不到你插嘴的份儿!先主临终的时候,嘱托老臣,要将吴国放在永远不败之地。刃悬头上,要知道危险;路走迷了,要知道回头!奸佞的妄语不可信,误国的计谋不可听。话已说尽头,老臣向大王告退。”说完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夫差咬牙道:“神经病!发什么疯!”
伯嚭奸笑一声,道:“也难怪伍相国当着大王都发这样大的脾气。他常对人说,大王从前能够立为太子,完全是他伍子胥一个人的功劳。”
“是伍子胥立我做太子的!谁都知道,要你在此地啰唆什么!”夫差只觉得心里有团烈火快要将自己烧炸了,伍子胥,是你立我做太子,难道你的话我就不能更改吗?你是天神吗?为什么你要时时刻刻像一片乌云似的罩在我的头上?成天把先主挂在嘴边,别忘了,现在寡人才是你真正的主子,专横而昏聩的老东西啊!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知道,寡人才是吴国历史上最伟大的王,全天下都将要像这个句践一样臣服在寡人的脚下,包括你在内!
句践跪在一旁偷偷地看着好戏,心里头乐得开花儿了一般,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静待吴王发落。
夫差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些,挥手道:“句践,既来之则安之,这样吧,寡人让王孙雒在这姑苏山下朝着先王墓的方向给你修一个石室,你在那里帮寡人养马驾车,对着先王的英灵静思己过吧!”
“是!”句践叩首再拜,小心翼翼地膝行而退。
歌女们鱼贯而出,又开始咿咿呀呀地唱起吴国小调来:“锦筵香雾氤氲,氤氲。华堂歌舞缤纷,缤纷。珠翠拥,暮云屯,灯火乱,晓星昏。洞房深处醉横陈。洞房深处醉横陈……”
句践于是在姑苏山下的石室中住下来,给吴王夫差当了一名马夫,不过他这个马夫可没有孙悟空的“弼马温”来的滋润,不但手底下一个小弟没有,上头还有个看守成日里对他们夫妇又打又骂。
唉,从前的越国之王,如今却成了吴国的一个最下等的奴隶。
好衣服是没得穿了,只能赤裸上身围个围裙,算是遮羞;帽子也没得戴了,只能扎个粗布头巾充数,免得披头散发吓到小朋友。君臣三人成日里蓬头垢面,叫花子一般,要不是伯嚭看在钱的面子上偶尔给他们送点米盐,句践夫妇和范蠡就算不饿死,也得折腾掉半条命去。
如果是身体上的苦楚倒也罢了,而让句践更加难以忍受的是心灵上的屈辱。
尊严,这个他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