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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其然也不由得笑了。他便回转脸向崔四道:“你很勇敢,难得!刚才那颗烧夷弹,大家事先全没有发觉,幸而经你扑灭,算是一件功劳。我知道你叫崔四,我将来会奖赏你。”
崔四立着正,行了一个军礼。
锁柱在边上看了自己的这个勤务兵一眼:“不要发呆,火还没有救熄,去救火吧。”
他和黄九妹悄悄地走了。戴其然道:“他两人好像认识的。”
“不但认识,将来把敌人打去了,还要请你给他们证婚呢。”说到这,锁柱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的堂客春妹子两人说着闲话,监视着火场,头顶上飞机声是去远了,可是城外四处的枪炮声,却又猛烈地响起,有些地方的响声,就像在城根下。
锁柱眉头皱了皱:“戴先生,你听听,说不定,今晚上,就有战斗可能了。你和你的属员,还有多少警察,全不是战斗员,你们留在这里,不但是帮不了我们的忙,也许要增加我们一番顾虑。”
戴其然怔了一下:“我们还会增加你们的顾虑吗?”
锁柱点了点头:“当然是有,现在可以说,已经兵临城下。有你们在城里,无论在公在私,我们有枪的,都应该保护你们。可是事实上我全副精神,应该去对付敌人,又没有工夫。截至目前为止,西门外敌人距离城门还远,你们由西门出去,找船渡过南岸,还有出路。再迟一半天,就难说了。”
戴其然在呢迟疑了会:“我正有事去见高师长,那么,我们一路到师部去向他请示吧。”
“那最好不过,我们交朋友一场,我不会随便劝你走的。”锁柱想了一会才这么说了出来。
戴其然见他一脸的正气,也就相信了他的话,随着他向师部来。这时城里几处火头,大致已经熄下去,可是火场上的黑烟,还是打着大小黑气圈子向上冲。整个武汉城,都让这黑烟笼罩了。
这曰,还是个阴天,烟雾之下,黑沉沉的仿佛是黑夜的天色,那焦煳的气味,不住地冲入鼻孔。东北西角的枪炮声,非常的迫近,大小街巷,随处都是巷战工事。除了堡垒之外,每个巷口,都有机枪掩体,尤其是整条大街,工事做得特别。地面上的石板,全都挖起来砌成比人高的石头巷,这石头巷子是曲线的,是无数的之字连接起来。工兵营的人正忙碌着,四处抬来石板石块,将这个之字工事,向师部门口构筑下去。
戴其然挨着石头旁边低声道:“这个意思,你说巷战会战到你司令部门口来呀。”
锁柱也低声道:“假使援兵不到,在众寡悬殊情形之下,有什么不可能呢?”
戴其然看着来路默然走到中央银行,锁柱先到师长室里报告了救火情形。然后出来道:“师长正盼望着戴市长来呢,请进去吧。”
戴其然走进去,好在武汉在这屋子里的几位官长,都是熟人,并不生疏,各个点了个头。高飞师长起身和他握着手,让他在小床铺边,唯一的一张小方凳子上坐下:“多承你带着警察帮忙,救熄了火。不过我劝戴市长离开这里,到现在还未蒙采纳,却是不能再迟延了。”
戴其然慨然道:“我并不是怎样一个了不起的人。只是我受到师长的感动,我觉得一样是守土有责的人。师长稳如泰山地守住这城池,我做市长的走开,似乎不应当。”
高飞在小桌子抽屉里取出一盒纸烟,敬客一支烟亲自擦了火柴,送将过去。
戴其然起身就着火吸了烟。高飞也取着一支烟从容地吸了,微笑道:“戴市长,我是个捍卫国家的军人,我会反对你守土吗,时代变了,武器变了。战略战术一齐也要变,政略又何尝不要变?许多地方在修城,许多地方也在拆城,修城是预备自己固守,拆城就是不让敌人来占去利用。在这一点上你可以知道城池的利用,是有时有土还有人的关系的。你是个行政官,炮火连天的围城里,你能行什么政?帮助军事吧,你又不会战斗。你在这里完全是多余的。
现在武汉的存亡关键,不是在增加几百普通人士至一千人来帮助驻守,而是在援兵早曰开到,用大量的军力来反攻。戴市长,只要你不离武汉,你也不能算是不守土。这样,你出了城,倒还是可以给我通消息给友军,把友军引了进来,早解武汉之围。同时,你也可以带那警察联合民众在郊外对敌军作种种牵制,多少还可以帮我们一点儿忙。你在城里,还不是像我们一样,等候友军来援救吗?”
戴市长沉默了一会,看着高飞的脸色,见他还是一如往曰,很和平亲蔼,便道:“高师长,老实说,我一部分是良心上的主持,教我守在城内,一部分是受着师长态度的感动,觉得你这样从容坐镇,我们为什么就不能?人生百年,也免不了一死,守在城里有什么要紧,不过一死而已,况且这样死是光荣的,所以我决定了不走。现在师长这样说了,我可以考虑。”
高飞笑道:“戴市长这个志向是可嘉的,岳武穆说:‘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惜死,那是好官。’只是不死,能为国家为大众做出一点事来的话,不死也好,这样,不死也是光荣的,至多是减少一点光荣,决不会站到不光荣那面去。因为我是劝你去迎接援军,不是叫你逃走,你何妨牺牲一点光荣,帮助26师挽救这座城池。你走吧,没有让你考虑的时间了。”
说到这里,戴其然立刻站了起来,点了个头道:“好!我接受师长这个指示,我带了全城警察,由西路冲出外围。若是遇到援军,我必定把城里情形告诉他们。师长的时间是宝贵的,我不耽误师长的时间了。”
高飞也站起来问道:“你决定走了吗?”
“我决定走了。”
高飞便伸出手来,紧紧地和他握着,点了头道:“那就很好,假如你把援军迎接来了,最大的光荣,还是你的。你可由大西门出去,我打电话通知那方面的部队掩护着你和全部警察。”
他们口里说着话,那两只手,却是继续握着摇撼;直到把话已说完,两手才分开。戴市长又深深地点了几个头,然后转身出去。看他两只眼睛里,已含有两包眼泪水,若不是为了师司令部的威严,他的眼泪却要落下来了151团阵地。
老黑又到阵地上巡视,发现几乎所有的工事皆被炸毁,堑壕坍塌,树木起火。老黑看罢,没顾上休息,令部队马不停蹄,便进入阵地,垒石成堆,麻袋填土,赶筑工事。
时至半夜,各个班排的工事才陆续加固好,战士们把子弹推上膛,把手榴弹的保险盖都打开,一个个摆在工事边上。然后倒在工事中和衣而卧。
二班长赵国浩摘了帽子,搔了搔头,又扑扑地吐了几口唾沫,低声喊了声一班长双喜:“嘿,一班长,来歇会儿,抽支烟。”
双喜也压低了声音:“营里不早规定了吗,不能在战壕里抽烟,别抽了,别他妈的被鬼子一会儿发现喽。”
二班长冷笑一声:“发现个龟儿子的,老子跟小鬼子打这么多回了,鬼子没一回在夜里出动的,放个冷枪冷炮还行,来吧,没事。”
双喜经不住他再三要求,就弯着腰顺着壕沟走了过去。
隔壁班的工事也修好了,几个兵凑在一起聊天,赵国浩朝边上看了看:“他妈的,说话小声点,一会儿鬼子听见了,一炮弹干过来,就一块洗白了。”
一个兵还嘴道:“部队还规定不让抽烟呢,你老不是照抽不误?”
赵国浩瞪了他一眼:“他妈的,你小子才当几天兵啊,就教训起我了,老子自有分寸,用不着你小子教,啊!”
壕沟里果然没了声音。
赵国浩又低声跟周围的人说:“还有谁抽吗?”
这会儿很多人又累又困,眼皮都打架,没人吱声。
赵国浩得意的笑了下:“来一班长,咱俩抽。”说着给了双喜一支。两人就用衣服把头蒙了,遮着火光,偷偷地抽。
夜间,在工事里,不准高声说话,更不准抽烟;这也是部队的规定,怕叫敌人听到和发现,但是总有人躲在用来防空的土洞着偷偷地抽,规定是规定,一些老兵,烟瘾一上来,饭可以不吃,烟却不能不抽,再苦再累,一支烟抽下去,就会感觉格外的精神、有劲。
二班一个叫茅山的兵,轻轻地把枪挪开,拿了盖在脸上的帽子,低声说道:“个龟儿子的,睡不着了,班长,还有吗,也给我弄根。”
赵国浩就给了茅山一根。茅山就哧哧地抽了两口,呛得直咳嗽。
赵国浩说:“你小子会抽不会抽,不会就别逞能。”
茅山斜倚在壕墙上,抬着头望着掩蔽部的顶部,问道:“班长你说咱这掩蔽部的上顶行吗,牢固吗?能架住小鬼子的炮弹吗?”
赵国浩抬头看看掩蔽部的上顶,又猛抽了一口将要燃尽的烟,呵呵地笑:“说实话,我心里也没底,要是迫击炮弹,三五颗可能还没问题,要是榴弹炮弹么,就他娘的难说了,可能一颗就塌个球了!所以,咳,还是那句话,打仗其实碰的是个运气,该着倒霉,躲得再严实,一炮弹干过来,还是得洗白了”
谢依这会在营部的掩蔽部,一条腿跪在地上,给各连队打电话,要他们检查战斗准备工作。布置完,放下步话机,对身边的警卫员龙真说道:“走,咱们去各处看看。”
龙真跟着谢依走出掩蔽部,顺垅坎向北走去。
一些班排还在进一步加固工事,一些人工事完成了,睡不着,在低声聊天,一看营长来了,立时闭口,站起来跟谢依敬礼。
谢依朝阵地里扫了一遍:“天不早了,累了一天了,工事弄好了,就抓紧睡会儿,别聊了,叫鬼子的细探听到了,命就不保了。”
两个人又沿着壕沟朝东走,一路上,很多战士背靠着垅坎在睡觉,鼾声此起彼伏。
正走着,谢依一抬头,猛然看见前边有烟头的亮光,紧走几步,低骂着:“咳,那是谁在抽烟,这他妈的不是成心给鬼子通风报信吗?真是没脑子的猪。”
一看是营长来了,吓得赵国浩双喜两个人立时把烟头掐了,又用脚在地上搓了搓,慌忙站起来,嘿嘿地傻笑道:“营长,你来了!”
谢依一看是双喜跟赵国浩,语气中带着不高兴,问道:“双喜你们班的阵地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