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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益民低声报告:“凤山将军开始不让我们振字营弟兄进入协防,结果被数万乱军打得措手不及。六百多卫兵转眼没了一半,这才请我们八百弟兄进去帮忙。
“学生来这儿之前。去了一趟北校场大营,一万多满méng老少和三万多成都市民井然有序,凤山将军和钟颖将军等人的家眷毫发无伤,全都安排到学生家里,人没什么事,但是满城十几条胡同给烧没了,各家各户损失很大,伤者能救的都送到医院里,不能救的没办法,伤者实在太多了,几十名洋人医生都救不过来。”
赵尔丰重重叹息一声:“多亏你早早制定了应变计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尽管这样,还造成这么大损失,唉……”
“城东十几天老街、城南几条商业街、满城的一半如今都还烧着,粗粗估算死伤不下五千人,具体数字要明天天亮才能知道。我们振字营已经控制城北和城西大部分区域,估计没有什么问题了。”
萧益民神sè落寞,声音也沙哑不堪。
赵尔丰抬起头:“那两个无能的都督呢?”
“朱庆澜至今仍不见人影,蒲殿俊被学生的搜索小队在城东北的乞丐福利工厂找到,当时他已换上了一身破烂衣服,脸也用土灰涂得,看不出本来面目。学生把他安置在北门军营里,没去见他,手下报告说他情绪低落流泪不止,一会儿哀求要离开成都,离开四川,说没脸见人了,一会儿又嚷嚷着要自杀谢罪,手下弟兄担心他自杀,派了两个人一直看着他。”
萧益民言语平静,但他的嘴角仍然忍不住lù出嘲讽之sè。
赵尔丰连连摇头,徐维岳恼火地骂道:“无能之辈,他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他害死诸多无辜百姓,才是最令人痛心的!”
赵尔丰非常冷静,望着萧益民的眼睛,忽然问道:“一鸣,你分析一下,这是谁干的?”
萧益民一惊,看到赵尔丰不像是无的放矢,连忙沉思起来,好久仍不得要领:“回想起来确实有不少不合理之处先是那三千巡防军突然跑到议会大楼前面闹事,这么多天他们都不闹,偏偏挑选各方就要谈出个结果的时候去闹?还有个难以理解的地方,无论新军还是巡防军,谁都知道城西北是学生重点保护的区域,偏偏有七八百个不怕死的乱兵去攻打,结果被学生的三百弟兄当场击毙三百八十余人!
“这事现在想想着实蹊跷,换成任何一个了解学生实力的官兵,都不会去自寻死路,可偏偏七八百巡防军就去了,手下弟兄检查尸体的时候发现,里面没几个新军官兵。”
赵尔丰轻抚长须:“有没有想过,这些骤然造反的巡防军或许是被一些yīn谋家利用的?”
“真没想过,难道老师……”
赵尔丰摆摆手:“为师也是在维岳的提醒下有此猜想,可手上没有半点儿证据,但是希望你好好查一查,悄悄地查,真要有幕后黑手的话,也能提前把握先机。”
萧益民微微鞠躬:“弟子明白!回去立即命令手下弟兄展开调查,真要查出有人如此歹毒,学生绝对不放过他。”
赵尔丰点点头:“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如此。好了,你也累了一晚上,天都快亮了,明天还有无数的麻烦等着你处理,回去歇歇吧。”
“是!”
萧益民告辞离去,走出督府大门,遥望映红半天的火光,连连哀叹,心里想的全是如何善后,如何赈济。!。
第六十五章 混乱的善后
成都暴乱烈火焚城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全国。
不久前刚刚成功逼迫满清朝廷妥协、一举登上内阁总理宝座的袁世凯,第一个发来质询电文,紧接着便是欧美各国驻华大使和各地领事馆纷纷发来急电,询问本国侨民和领事机构是否安全。
国内的报纸鲜有报道,顶多是刊登一则短新闻略作提及,在全国大乱、各自为政的情况下,所有的眼球都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盯着南京那群很可能改变中国命运的同盟会党魁,盯着北京的朝廷和新任总理袁世凯,哪里顾得上远离政治中枢的西南偏远地区?
耐人寻味的是,同盟会遍及全国各省的报纸对成都暴乱没有任何反应,三天之后突然掀起一阵猛烈的舆论狂潮,旗帜鲜明地支持四川同盟会的革命行动,相继把责任推到蒲殿俊和朱庆澜头上,郑重宣布南京临时政府任命四川同盟会领导人罗纶、尹昌衡为四川省正副都督,任命广安起义失败后逃出四川的熊克武为川军总司令,责令各方同心协力重新组建新的四川省政府。
同盟会的匆匆任命,jī起了已经宣告**并组建“蜀军政府”的重庆方面的极大不满,重庆各大报纸纷纷刊登声明和批评文章,拒不承认罗纶和尹昌衡重组的四川新政府,批评南京临时政府的偏袒和官僚主义作风,表示重庆人民完全有权决定自己的命运。
自此,同属同盟会领导的四川两大阵营进入对峙状态,相互攻讦,相互抨击。毫不妥协。
成都城经过三天的全力救灾,大火终于完全被扑灭,十余万无家可归的市民来不及抚平心中的伤痛,便含着泪开始清理残骸,重建家园。否则无法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乱中,三千四百余名无辜市民命丧黄泉,八百多户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伤者高达一万四千余人。
三千多人的巡防军死的死,逃的逃,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万二千人的新军重新集合后仅剩下七千人。
川东、川南二十几个县的保路大军首领日子也不好过。混乱中十余名义军领袖离奇地横死,十余万惊恐万状的乌合之众赶紧逃离成都这个是非之地,唯恐走慢一步,就会被当成这场大乱的替罪羊处理;数十名新军军官、警察局长、分局长先后引咎辞职,携妻抱子,黯然归乡。
只当了几天都督的蒲殿俊,乔装打扮,只身逃离四川。奔向北京;副都督朱庆澜羞愧难当,无颜再见赵尔丰和军中同僚,怀揣尹昌衡暗中派人送去的四百大洋。乘船逃往上海。
原本发誓追随两位正、副都督的数十名官员隐退大半,该做生意的继续做生意。该离开四川返回原籍的也没有继续停留。身处乱世,谁都有“秋后算账”的惊恐觉悟,何况两个前主子已经被南京临时政府认定为“罪魁祸首”。
暴乱发生的次日中午,群龙无首的同盟会各部负责人和保路会剩下的一群资本家才匆匆lù面,一个个惊hún不定,躲躲闪闪,先后汇集到没有被烧掉的皇城明远楼,召开紧急会议。
正带兵巡查各条街道、指挥军民携手救灾的萧益民,被罗纶等人匆匆拉走,一同出席善后会议,商议如何尽快重建政府,恢复秩序。
浑身污垢、满脸尘烟的萧益民刚坐下,不知哪个厅长殷勤地递来一根湿毛巾,萧益民接过胡乱擦几把脸,还回毛巾说声谢谢,发现眼前年逾四十的厅长还弯腰站在面前等候什么,这才记得自己的嗓子已经喊哑,说出的话人家根本听不清。
历时三小时的会议中,萧益民神sè平静,认真倾听,对任何追究责任的事情都一概不发表意见。
说到救灾款的筹集和救灾粮的分配时,萧益民立刻站起来,拍拍手、指指自己的喉咙,艰难地挤出几句话:“诸位,现在最大的困难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柴米油盐的供应,大家应该立刻聚集商会代表,群策群力,想尽办法解决吃饭问题,只要政府还在,就不怕今后没钱还给商家,特别在这个时候,谁也不要再顾什么面子,追究什么责任,面子和责任完全可以以后再说。
“我这里先表个态,城北还有两万多无家可归的民众,北门外也有近万名川北保路军弟兄,这些人的善后事宜我包了!对不起了,各位,城中还有不少趁火打劫之徒,不安定下来说什么都没用,我先走了。”
萧益民说完就走,近百名与会者满脸羞愧,没几个人敢望向大步离去的萧益民。
尹昌衡讪讪而笑,与罗纶略作商议,随即抛开其他议题,开始讨论如何筹粮如何分发。
萧益民说到做到,雷厉风行,短短两天时间,麾下一千官兵分成十人一组进行地毯式搜索,迅速镇压了一批批趁火打劫的歹徒,缴获和搜出步枪手枪五百余支,长刀短剑和自制火枪上千把,四百余名歹徒被统一剃光头发,押赴西郊坟场挖坟埋人。
第三天傍晚时分,萧益民命令钢厂、电厂、铸造厂负责人和工人们杀猪宰羊,宴请纪律良好、始终不参与暴乱的北路保路军弟兄。
萧益民亲自到场,端起酒碗向大家赔罪,诚恳地表示自己照顾不周,也没料到会发生如此大乱,请大家海涵!
七千多名来自绵阳、广元、梓潼、阆中等地的保路军弟兄感动不已,广元保路军首领张源、绵阳保路军首领谢智杰、阆中保路军首领关承渊等十余名豪杰对萧益民的深重义气非常钦佩。
大家都知道这三天两夜发生了什么,都知道要是没有萧益民和他的振字营,不知道还要死去多少无辜百姓,在这个时候。萧益民不去和那群号召他们革命的人争夺权力,而是在繁重的救灾中抽出时间,杀猪宰羊款待他们这些来自穷乡僻壤的小人物,怎么能不让这些老实巴交的汉子和七千多川北弟兄感铭在心?
次日上午,川北各路豪杰用完早饭。集合队伍就要返回家乡,萧益民的副官郑长泽和华西公司总经理罗德发匆匆赶来,紧跟他们身后到来的还有七驾大马车。
早已名扬巴蜀的商业巨子罗德发以晚辈之礼与张元等人相见。恭恭敬敬地送上五千大洋路费、两百支半新旧汉阳步枪和两万发圆头步枪弹,客气地说前辈们来一趟不容易,要是空手回去。恐怕全川洪门弟兄要戳我们的脊梁骨了。
jī动的张元等人还来不及感谢。郑长泽领着一队士兵列队上前,双手送上十二支新崭崭的“豹牌”二十响驳壳枪:“我们大人因为要参加军队整顿会议,不能来送各位前辈,委托在下向前辈们致歉。这是大人送给前辈们的小礼物,大人说,全川近二十万保路义军,唯有纪律严明、敢于担待的川北七千兄弟,才是真正的豪杰。才是真正做大事的人!
“大人还让在下转告诸位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