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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穿着月白的棉衬衫,她好像风的缝隙中吹来的一缕青烟。午后的影子,又大又轻。好像许多年以前。
我看见,另外的祖母,祖父。
祖母的腿被一辆摩托车撞坏,她不可以走路。康健的祖父悉心地打来热水,每一天为她按摩双脚。祖父蹲在那儿,高大的身躯,弯成精美的弧。年幼的我,早已忘记其他,只是记得那一段弧,和弧形中的祖父。
在祖母过世后,我才知道,他们是私奔出家结婚的。
好像小说中的情节。祖母十几年离家,没有一点消息,几个姐姐都以为她死了。
“他还没有吃呢。”她喃喃着。
尽头的等待,是终于的安宁,也是终于的空白和虚无。只落下回忆,碎成粉末的片刻和片刻连绵成的生命。爱,爱人,甜美又乏味,平常却隽永。几十年,日子不紧不慢地过。
病着的祖父,望他的树,他的蓝。
他不会知道,这一天的我,一样在病中,却想起他来,还有他的爱情。
是否在动荡的年代,人们更容易,坚定而质朴地相爱?
等待着生命流逝,而我依然在这里。
日子,总是不紧不慢。
正文 2005年8月11日:七夕(1)
* 8:43:58 本章字数:1172
2005年8月11日
七夕
一声喟叹之后,谁知,又是多少的此去经年。
美丽的节日,七夕,在神话的光辉里,照耀星光迷人。而今天,我在一个净白如瓷的早晨醒来,望见的,是窗口的浓雾一片。一片浓白的世界,模糊了轮廓的楼宇,虚无了姿态的树木,像烟的扩散和弥漫,像晕湿的一幅水彩。
有雾的日子,让人感觉生命的不真。似乎就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幻化的,一切的一切,你无法抓牢,它们和你的眼睛开玩笑,全部可以一个瞬息就莫名走失,在那些你还未及了解的时刻。
即使如此,我仍怀着极甜美的心境来度过这样一个美丽的节日。
我静卧着,轻闭了双眼,想象自己的身体被包裹在华丽的糖纸中,于是,有了蜜,从心房和心室的小缝隙间流出来,一丝丝卷着小浪花,随着血液,向我肢体的最末端奔腾。
我便获得了幸福,在小小的一个时刻里,我成了拥有甜蜜的孩子,或者,我本身就是甜蜜……
没有睡去,我只是用这样的方式,使自己合乎于这节日的欢乐气氛,不至于将它浪费。毕竟,如此美丽的节日是缺少的。
难免要提及爱情,一个说起来难免糊涂的词。
我不懂得爱情。我没有找到爱,也不曾遇见谁。我是匆忙地像花草一样兀自长大了。无休止地想念和回忆。我不拥有爱情,但我想象它的模样。
苏童写道:“有时候爱情是一种致命的疾病。”那一篇短文中,讲述了一对恩爱的老夫妻的故事。或许许多人都听闻过这样的传奇,相伴一生的两人,一方死去,不久一方也离奇死去。多数后者是无疾而终,表情平静而幸福。“我从此迷信爱情的年轮,假如有永恒的爱情,它一定是非常苍老的。”
我喜欢“苍老”这两个字,尤其用在爱情上。爱情,是苍老的,是相爱那天起就甘愿承受的疾病。这让我动容。
人们喜欢永恒,一切美丽的永恒。而美丽总是力不从心地老去了,变丑,锈蚀。若爱情可以苍老,那便是世间少有的美丽的永恒。因苍老而愈加美丽,愈加动人心魄的美丽。
而我,终究是不懂得爱情。
我参不透爱情的来世和今生,看不破劫数和命定。于是,我听不懂你的誓言,想不通拥有的所在。我没有找到爱,也不曾遇见谁。今天,这节日,似乎本与我不相干。
我却悄悄期盼和想望着,凝望爱人的老去,用我并不富足的光阴。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相信爱情,我却明白,我是崇拜爱情的。
爱情是圣洁的。
虽然,这世界太多时候,已经将它世俗化,太多时候,爱情几近成为物质的奴隶。我没有放弃信仰,爱情,应该是洁白的。好像这一个雾起的早晨。你可以不太清晰,可以不辨方向和远近,但爱情,一定是光洁而明亮的。
我在臆断爱情的模样。
正文 2005年8月11日:七夕(2)
* 8:43:59 本章字数:1113
而我,只有疾病,没有爱情。
天黑下来,天上的星星就亮起来。织女依旧,牛郎依旧,星光依旧,许多年。
我们仰望,想是哪一阵悲欢的歌声凋谢成银河。我们或甜蜜或悲戚地畅想,我们的日月,和爱人,想自己的一条河,想彼岸的虚无,时空的无限。
很多,在白日里无法想见的,都一并地盛开了,成就一座花园。繁茂地生长,蔓延,混合着芬芳和光芒,让新生的藤,触了你最温柔敏感的那一寸肌肤,触了你平日里麻木不仁的心魂。因为美丽的节日,因为美丽的神话,许多个不相识的自己一一苏醒,醒在陌生的花草间,迷惘又惊奇。
因此,这一个我,也开始莫名地说起爱情。
所以,在一个不相干的节日,我刻意迎合着气氛。
于是,甜美的心境中,升起灰蒙的烟,像焚烧着什么一样,发出刺鼻的气味。哦,是回忆吗,还是,爱情?
而我,不曾找到爱,不曾遇见谁。
我固执如此地坚定着。
我不懂得爱情。
我便无须追问爱情的去向和源流。便不需要想念和回忆。我焚烧,焚烧不知如何命名的东西。它光洁,它美丽,它没来得及苍老,它匆匆死去。
我依旧躺着,时钟滴答里,光阴就这么荒废。窗口,是早已熟识了漠然了的景色,雾没有退去。我的蜜,在身体各处散播着快乐,而我清醒地明白了,我没有华丽的外衣,没有甜蜜的心。这是件残酷的事情,残酷在于,我竟然在真实的白日里醒着。如此赤裸地醒了。
另外的许多个自己,在那个瞬间里,倒下去。没了踪影。
爱一个人,小鹿会甘愿溺死在他眼窝的湖水里。
爱一个人,是无须思考和丈量的执意妄为。
可以很勇敢地去懂得爱情吗?我却终究不懂得爱情,我只是迷恋它苍老的模样。
那会是一张简单到乏味的面孔,却是美丽,却是无染的圣洁。
你可以明白吗?爱情不需治疗和药物,爱情不施粉黛。
要用多少次的告别,才教你学会。
知谁,误了多少春风月华,多少红烛良宵?全付一声喟叹。是任我乘浮槎游弋天河,也无法相逢吗?多少的离情别恨,只化了沉吟两处的各自心绪。
星光,依旧是星光,照在你的河上,也照在我的河上。而夏雨的几次滂沱,又如何注满干涸?似乎,是全然的徒劳。万事是幻化的,如雾这般。
没有睡去,我迎合着节日的甜美。而我,无非是空空地生活着。
因为空,所以有用,可否簪一朵小花?
美丽的节日,七夕。又被我浪费掉了。
谁叫,我不懂得爱情呢……
正文 2005年8月24日:穿梭
* 8:43:59 本章字数:797
2005年8月24日
穿梭
谁忍住悲伤,心疼地原谅,全部的错失和浪费;谁用最后的温柔,道一句告别,成就不再流连的转眼。小女子,亦可坚决明白如此,把回忆的错觉,通彻地一笔勾销。因为更深切的解悟,我们没有了昨天,我们只是品尝,而不沉溺。
坐地铁,车厢在黑暗中穿梭。
我把自己浸泡在乱星清澈又低迷的歌声,随它飞奔。站台是光明,人们的面孔迅速后撤着。我喜欢,地铁的速度,和因速度,幻变出的迷离。像生活的重重意象叠错在一列行驶中的时光。是黑暗,和光明的交接不断,如我们的心灵,一处阴湿,又一处光艳,纠缠连绵。
在比地面更接近这星球心脏的地方,我听到更真实些的心律起伏,不缓不急,涌动向前,似乎无所畏惧。我不是勇敢的人,却分明缺席了恐惧。
在安静的乘坐中,我遇见陌生而众多的面孔,幸福的,或悲伤,或麻木的。
我想起谁?
想起一样曾经陌生,曾经也爱恋的谁?
终究仍是陌生了的谁,陪我在地铁里寻找出口的谁?
不是想念,想念该是芳香的。
众多的谁,你们迎面走来,和地铁中的许多人一样,同我擦肩。我却终于将忘却,将离开,那么多辨认不清的面孔。继续走自己的路,甜蜜地幸福,或甜蜜地忧伤着。
一路洒泪,一路歌吟。
我飞向光明,飞向无数个粉红的梦境。
我感觉幸福。我感谢上天的眷顾。
我终于,看清那些无痛痒的经过。
如果,青春是白纸,我愿意,印上血红的足印。像刚刚出生时的那样。用一种最鲜艳的方式,把美丽纪念。我要在最美丽的时刻,被你看见,被世界看见。
所以,我这么珍惜,生命里的偶遇和意外。
我愿意幸福。
我只愿意幸福。
正文 2005年10月30日:关于天空
* 8:43:59 本章字数:1361
2005年10月30日
关于天空
因为仰起头颅便可望见辽远,我们每个人都该心怀善良和感激。
昨天傍晚,走下公车的我,相遇了蓝至澄净的天空。于是懂得,我始终是被眷顾的孩子。
几片风筝悠悠在云朵间,红的燕子,绿的蜻蜓,细线被地上的老人牵着,他们目光渺远在天上的蓝。
日光稀疏了落下去,透着朱红的光彩,比白日里更为灿烂,照在街对面的工地,那些土墙和钢铁也便着了色泽,有了生机,是一片和美安然。
我站在电线杆下,看这细高的巨人表情温柔地矗立,它们用丝丝电线相连,不知,秘密地交谈着什么。是四时的无声流变,还是将至的风沙和雨雪?它们默默地,仿佛洞察了一切。
我仰起头颅,表情幸福。用相机拍下,这落日里的一处处光影。又在惊喜里讶异着,浓重着彩的云霞。像节日里盛装的姑娘一样,云朵聚集着,仿佛一片欢声笑语。
我想起,很多年前的自己,那个穿着白色小裙子的小女孩,想起母亲,年轻的、没有年华痕迹的母亲。
我们曾相依着坐在夏末的田野,看一如今日的云霞,看它们燃烧,它们盛开,又转瞬间涣散不见。
我是拥有天真目光的我,母亲是光润美丽的母亲,那一个年份,那一个傍晚,多么远了,又多么美妙。
现在,我是不是还可以靠在她的身边,安静地想着心事?她会担心,会问我的世界发生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