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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拉开帘子,憋着气道:「天啊,他好臭!」
严沁亮也觉得臭,但在那种情况下怎麽可能不臭?她蹙眉是因爲发现他的手异常的热,呼吸也颇急促。她将手轻轻的放在他发烂红肿的额头上,立刻倒抽了口凉气,「天啊,他整个人烫得快可以灼人了!」
小曼双肩一垮,「完了,还得爲他请大夫,大小姐,大夫人一定会哇哇叫的!」
「我付银子,她不会有意见的。」这一点,严沁亮还有把握。
小曼受不了的一翻白眼,「我就知道,我驾车去了,天就要黑了,得快点才行。」她随即跳至车厢外,实在是再也受不了男人浑身令人作呕的诡异气味了。
马车在幽静山道上加快速度行驶,车内,袁檡微微喘着气儿,就着从窗子照进来的橘红夕照,望着俯身看着自己的姑娘。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馨香味,比他身上的味道好过千倍万倍,相貌虽普通,但从方才的事看来是个好人,他可以信任她吧?不过,他也没得选择,他无处可去、无人可帮。
严沁亮注意到他微微转动的眼睛,「你想说什麽?」她边问边将耳朵贴近他的唇畔。
「谢……谢……」袁檡以嘶哑乾涩的嗓音说出心中的感谢。
当马车进到淮城街道时,不意外的,天色已黑,严家粮行的灯也灭了。
严家的当家主母严欣也许不会帮忙赚钱,但省钱功力绝对一等一,天一暗,店就打烊,雇请的夥计就各自回家,省了油灯和一顿晚膳外,因爲工作时间不过几个时辰,薪资不以月俸算,而以工时计,硬是又省了好几日的费用,不过,这是对外人,她豪奢无度的花在自己身上还有亲生儿女的生活费用就不在此限了。
而每日忙得不可开交的严亮沁回家的时间也大多是在天黑之後,一栋大宅子分前後两进,前面爲粮行,後爲居住宅院,严沁亮跟小曼早已习惯从後门进出,不曾扰过大娘那一家子的用餐或休憩。
偏离主宅的小宅院就是她的个人天地,过去显得孤单寂静,此刻反而方便行事,她跟小曼拉来拖车,再费九牛二虎之力将似是昏迷过去的男人一路拖到她房里,小曼很快的到柴房烧了热水,进进出出的,终於将浴盆里的水倒了八分满。
入夜後,宅子里仅剩的男眷就是她那天天沈默度日的亲爹和不学无术的弟弟,先不说帮不帮忙,要知道她大半夜带回一个男人恐怕也不太好,而仆人除了小曼之外,也只有独居在东厢院的厨娘,但请她过来帮忙,肯定会惊动到大娘一家子,那时更难解释……
严沁亮一边思索一边低头看着半坐卧在拖车上的男人,半晌她擡头,期待的目光放到已累瘫在椅上的小曼,对她露齿一笑。
小曼马上警觉的挺直腰杆,吓得摇头又摇手,「我不要,他、他是男的耶,我可没见过男人的裸体。」
严沁亮叹了一声,「那算了,你去替我请杜大夫过来,还有,」她从荷包内拿了一锭碎银子,「买匹布回来我帮他缝件衣裳,他身上的衣服是没法子穿了。」
「是。」像是怕主子反悔,小曼顾不得浑身酸疼的身子,拿了钱就起身跑出去,一下子就不见人影。
严沁亮吐了一口长气,蹲下身来,看着闭着眼睛的男人,「我身爲长女,什麽都要做,我弟弟出生後没多久,我大娘便将他交给我照顾—喔,她不是我的亲娘,我娘是小妾,已经病逝……总之那时我成了小奶娘,替弟弟把屎把尿和洗澡,一直照顾到他七、八岁,所以,男人的身体我早看过了,没什麽……」她脸红红的,也不知道是在安抚他还是在安抚自己。
没什麽这位黑姑娘,七、八岁叫男孩,而男人的身体跟男孩差得可多了!袁檡在心里叹道,只希望她不会被他吓到,一个不小心危及他的命根子。
回顾这一路被她拯救的过程,他被不小心弄痛的地方着实不少,说来她手脚算是粗鲁的……
蓦地,他微眯的眼睛惊恐的睁大,只见她竟拿了一把剪刀走近自己。
「你醒了?那也好,我跟你说,你衣服早已破烂得不能穿了,湿漉漉的不好脱,所以我用剪的。」
她好心解释是要让他安心,但是她的错觉吗,他看来有点儿害怕?
「呃……我会小心的。」她举手保证道。
不过说是会小心,而且他身上的布料看来也没什麽,却没想到还挺难剪的,再加上他又是半坐卧在拖车上,她剪到後来竟然满身大汗,还不小心戳到他好几下,她「啊」的一声,他就中一刀。
袁檡额际隐隐抽动,他已经无言了,按理,他的身体除了曝露在外的双手及脸外,其他应该是毫发无伤的,可现在,他不知道了……
「啊!流血了!对不起、对不起!」严沁亮红着脸儿道歉,好不容易将他的上衣剪开脱掉,她这才发现,撇开他脸上手上的晒伤、泡水肿胀还有蚊虫啃咬的伤外,其他地方倒是坚硬而光滑,胸膛还是一片古铜色,肌肉纠结,他的体格真好!接下来,要剪裤子了—
小心,拜托!袁檡在心里请求着,他要是有力气,绝对会选择自己脱掉裤子,但中了软筋散的他全身无力,只能任人宰割。
严沁亮满脸通红的拿着剪刀剪开他的裤子,她很小心、真的很小心,额上的汗珠频频落下脸颊,但她已经够紧张了,男人的呼吸声不知怎麽的越来越大声,胸部起伏也变大,害她也跟着心跳加快、喘声加剧,拿剪刀的手都在颤抖了。
袁檡在看到她抖个不停的剪刀已来到他的重点部位时就不敢看了,索性闭上眼睛祈祷,死了跟当太监,他宁可一死。
「呼呼……呼呼……」
严沁亮呼吸紊乱的边剪边撕布料,终於让碍事的布料离开他的下半身,但是——她的心跳莫名加速,瞪大了眼,下巴也快掉了,「怎、怎、怎麽不一样?」她几乎要结巴了。
越过那个地方,快帮我洗乾净就好,唉……袁檡动了动唇,但并未发出声音。
不过,他似有若无的叹息声让她捕捉到了。
「你刚才叹气了?我、我可没有要占你便宜喔,我可是个黄花大闺女,但你太脏太臭了,是一定要洗乾净的,虽然看不出你几岁,但我就当你是个弟弟,姊姊帮弟弟洗澡就不奇怪了嘛,是不?」她一说完话,就起身拭汗,再将剪刀放妥,回头又走到他身边蹲下来。
袁檡能说什麽?从来没有女人嫌弃过他,还会抢着占便宜,当然,此一时彼一时,虽然没看到自己的惨状,但他相信与过去迷人的自己相比,绝对是南辕北辙。
严沁亮咬着下唇,她很清楚靠一己之力绝对无法将他扛进浴盆里,所以只能拿杓子跟毛巾替他边冲边洗,房里弄得一地湿也没法子了。
只是,洗他的重点部位仍让她尴尬不已,她只能不看,靠手洗净就好。
终於大功告成,她也满身湿了,就不知是汗水还是被水溅湿的。
至於这个男人,在洗净满身脏污後,让她更觉得不忍。他到底泡在水里多久了?手脚皮肤有部分发烂,一张脸有洗跟没洗—不,比没洗更可怕。
「对不起,只能让你继续坐在拖车上,我一个人无法扶你上床,」她边说边拿了被子替他盖住光溜溜的身子,「你——好可怜。」她真的感到於心不忍。
他的确是,莫名其妙被下药、被追杀,什麽都来不及拿就逃了出来。
但他活下来了,身子也乾净了,身边有人照顾了,尽管浑身疼痛,但紧绷多日的神经终於松懈下来,下一秒,他允许自己陷入黑暗之中。
接下来的日子,袁檡几乎都在昏睡,他因高烧痉挛而不断出汗,呓语呻吟,似睡非睡、似醒未醒,但尽管昏昏沈沈的,他仍听到了不少声音,有大夫严肃低沈的嗓音—
「他身上的伤大都是皮肉伤,只不过脸上的伤比较麻烦,山上的黑蚊子有多毒,大小姐也知道,他不知被叮咬了几百次,蚊毒入肤,再加上日晒到皮开肉绽,这张脸要恢复原貌不到两、三个月是不够的,当然,他身体极虚,同样得调养一段时日。」
这蒙古大夫不够高明吧,怎麽没诊断出除了皮肉伤外,他身上还被下了一种伤身的药物,害他无法运功使力?袁檡心里直犯嘀咕。
「调养一段时日?天啊,那我家大小姐不是要累死了!」
袁檡马上听出来,这是那名叫小曼的丫鬟发出的不平之鸣。
「呵!捡个男人回来啊,你还真行哪!严沁亮。」
这是一个骄纵而年轻的嗓音,袁檡曾试着睁开蒙胧的双眸,隐约看到一张如花似玉但表情极度嫌恶的脸孔。
「严沁亮,你胆子变大了!我娘一早去拜访亲戚,五天後就会回来了,到时候,看你怎麽跟我娘交代!」
这是另一个同样年轻却傲慢无比的男声,但当袁檡费力的睁开眼想看看是哪个人连声音都能让人这麽讨厌时,只看到一个挺拔的男性背影。
「严沁亮,呿!严沁亮是你严孟轩同父异母、赚钱供你上花楼赌坊的姊姊!」小曼气呼呼的朝严孟轩的背後猛做鬼脸,「跟他姊姊严孟蓉一个样,不知感恩,连名带姓的叫大小姐,差劲死了。」
所以,严沁亮是黑姑娘的名字,颇爲中性,但挺适合她的。袁檡心想。
「只是,大小姐,我也真佩服你,你天天帮他擦澡,不尴尬吗?」小曼骂完了,回头就好奇的看着主子问。
这一点,袁檡也想知道,她毕竟是黄花大闺女。
「我把他当弟弟在照顾,你也知道的,孟轩到七、八岁还是我替他洗澡的呢,男人的身体就那麽一回事,一样啦!」严沁亮说得轻描淡写,但心里直打鼓,因爲根本不一样,大大的不一样。
一样难道严孟轩天赋异禀,娃儿时就有男人的尺寸?袁檡不是滋味的想着。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严沁亮不仅喂他喝药吃饭,他也知道,当他脸上及嘴唇乾裂出血时,是她用棉布以温水润之;当他头痛欲裂到想呕吐,身体像有好几把火焰在烧、上万根针在刺时,都是她低声安抚,爲他清理那些呕吐物,还细心擦拭他被冷汗浸湿的身体;也是她用冰毛巾轻轻按压他烧痛又奇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