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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枪了,那种□□的响声特别厚重,就像发射了一枚巨石。子弹呼啸着,从我的头颅左侧穿过,迅疾碰撞在一道墙壁上,墙壁的砖块上出现一个断口,石灰粉末随之扬起,落于我的眉毛和眼角。
因为粉末的缘故,我的眼睛睁得艰难,我甚至狼狈得险些跌倒在地。那一刻心的各个部分紧密地凑在一起,纠结万分。但我终究是踉跄着身子,去迎接第二次射击。在枪响的那一刻,我拼了命地、朝街道中央走去。我知道,我必须活着,有人还在教堂的黑暗中等我,有人正孤零零地悬挂在天花板上等我。
我跌倒在地了,在眼睛无法正常判断的情况下,我被平坦的地面给绊倒了,我的双手狠狠地贴在坚硬的地面,然后往前滑了一下,血痕便绽放在手心;我的胸膛猝不及防地碰撞在坚硬的地面,隔着微薄的绷带,肉和骨头几乎被撕裂。
第二颗子弹终究是落了空,突兀地落在身后一米以外的位置。我甚至无暇观察它究竟跑去了哪里,便急匆匆地躲避第三颗子弹。我没有多少时间了,在浑身剧痛的情况下,我还要在生死线上挣扎。我拼命眨着眼睛,好大概判断出前面的路,我的双手握成了拳头,尽可能地把手心的痛隐藏在表层。我的胸膛定然恨死了那个不顾生死的灵魂,我带着疼痛不堪的胸膛站起来了,在阳光和微风的撕扯中,我背对着猎人嘲笑。
我几乎是俯身逃命的,双脚不听使唤地在街面上晃荡,时而左走,时而右走。我的胳膊紧紧捂着我的胸膛,生怕下一刻它不再属于我。我的内心终于感觉到第三次枪响了,不,不是耳朵,我的耳朵里五秒之内一直在轰鸣。
随着感觉越来越强烈,我的心跳也挣扎得更加夸张,我终究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摇晃着偏过身去,试图查看那颗子弹的路径。它径直地逼近了,弹头的金属质感在我迷茫的眼睛深处无限扩张。此时此刻,我几乎快被那种强烈的气势给吓晕过去,但很快我就完全清醒了,那颗子弹划过我偏转过去的右脸,掠过我留有刀口的地方,火辣辣的灼痛感,骤然把我从茫然中惊醒。
阳光和微风依旧,我的疼痛却一点点叠加。我站在街道中央,眼里的粉末已被擦尽,我望着那个距离近三十米的年轻人,对他安静地嘲笑。我想说你枪法真烂,我想说你去看看你的父亲吧,我想说很多,但我的喉咙被浑身的疼痛堵塞,想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抖动着身子向汽修店走去,领取我的战利品。这一刻我开心极了,没有哪次考验比这次更惊心,也没有哪次颁的奖,比这次更丰富了。
年轻人沉默地对我笑,有些失落,但没有失方寸。他终究是把□□归还了我;他转过身就要掀起门帘离开。我站在汽修店里愣愣地看着他,看他突兀、壮硕的背影,我指望能肉眼观察出什么;然而之后一秒的时间,我一无所获。
我自问是特别讲信用的人。但在刚刚,我险些在他枪下丧命,我的旧伤口撕裂,我的新伤口增添,此时,血腥布满我灵魂的全部。我在门帘的左下侧看见那只扳手,它的轮廓形状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它能放在这里我释怀极了,它用起来很趁手,我就是用它,弄伤马林的膝盖全身而退的。
我终究是很讲信用,我赢了,我自然有权利生存,把我的伙伴救走;我赢了,我就有权利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我毫不犹豫地拿起扳手,用我不堪的躯体支撑着它,抡起,朝即将要离去的人挥去。
我给他充裕的反应时间了,三秒钟或者更多,我甚至做作的弄出很大响动,指望对方能躲闪一下,或者回过头来,惊诧地看我一眼。可是我的沉重扳手,就那么轻易地敲击在他的后脑,毫不吝啬地给他以攻击,紧接着他便理所当然地跌落在地,就像一只被击中了要害的、飞翔的小鸟那样,直截了当地跌落在地,轻松、释怀极了。
我无法谅解他求死的心,带着浑身剧痛,身子徒然地跌了下去。我斜靠在墙壁上静静审视着他,多想在他躺着的躯体上寻找到求死的理由,在我眼中,他的身子忽然变得宁静而哀伤。我是罪过的,我那充满血腥的双手,带着迫切的欲望和快感杀了一个那么想死的人,我是多么无知地把他推送了一程,令他走得更加决绝。
我厌恶地、狠狠地把扳手扔在地上,一声沉闷的落地声响起,卑微的罪恶感充斥在我全身,与疼痛一道将我折磨。而我眼前的他,本是要命地朝我放了三枪的他,现在却是毫无自责地追随亲人去了。
门帘,肮脏而落寞地来回摇曳,在一具尸体的死亡上来回摇曳着。
☆、三十四、魔鬼
没拖延过多时间,我把王小井昏迷不醒的身体从半空解放到地板上。我叫喊他的名字,试图把他唤醒,但他只是轻微地呼吸着,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将他安置好了,我站起身来,头一次静下心来,好好察看这家汽修店。
整个店里的摆设都很简单,没有过多的东西,处处都少不了灰尘。我所见到的躺在柜台后面的某人,现在消失了;我在这里与之拼命过的马林和老良,也已经离去。关于汽修店的一切很快就会终止吧,带着隐隐的伤痛,就此消逝。
我觉得有必要去后院看看,找找那个十几岁的男孩,老良的儿子。我迅速走过一道门,走进后面的房间,那是一个内置厨房的客厅,客厅右边是卧室,那里全无动静,没什么好检查的,我便向左拐,走进另一个房间。到此,终于算是找到一间完全属于汽修店的仓库,仓库满地是油腻腻的,各式的汽车配件,各种的汽修工具,就那么随意地丢在仓库的四处。
与仓库连着的自然是后院。如我所想,所有的车都停放在那里,破破烂烂,残缺不堪,看上去是打算做废品了。我甚至还找到我那辆吉普,以及之前看到过的那辆车,隔着很近的距离停放在院子的角落里。
审视一番之后我疾步朝地窖走过去,它正被那只铁盖遮掩着,在原先的位置等着我。我毫不犹豫地掀起铁盖,心里猜测着里面各种的可能,直到我看到那个男孩,静悄悄地蜷缩在角落里面。“嘿,你怎么在这里?”我这样问道,却一点底气都没有。
“你应该走,应该离这里远远的。”男孩转过头来,怒气冲冲,甚至充满怨恨地望着我。我的心凉了,却觉得这很公道。我只得悲哀地对他笑,却是在嘲笑自己的愚钝。我可以肯定自己害过太多的人,其中就包括他的父亲,此时我安然无恙,而他正承受着诸种伤痛。我有什么资格以路人的身份,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呢?“上来吧,好吗?”我倒抽着凉气,小心翼翼地向他请求。
“不,你走。”男孩沉静而简单地予以回应,他不愿意多说了。这让我以为谈话就此结束,两个人的交情也就此中断了。我的嘴角苦涩的味道蔓延,站起身来,我就要走了。男孩忽然就说话了,“你有没有想过,你遇到的都是好人?”
你有没有想过,你遇到的都是好人?那一刻,我的身体定格,思想开始不停地旋转。怎么会呢?我低声地自言自语,去回忆所遭遇的一切:
“从我来到这里,这里的人就已经盯上我了,铁锤男就站在街的对面,拿着铁锤盯着我看,他肯定想一锤定音,让我直接下地狱;可是我就是那么胆小,我跑了,我很侥幸地在他眼皮底下溜走了,我在汽修店里见到你的父亲,你的父亲,对,他对我很热情地笑,可是他的牙口很糟糕,不仅少了一颗牙齿,而且还渗出了血丝,他就那么咧着嘴对我笑,我肯定很恐惧了,我还看到柜台后面躺着的人,在我眼里他理所当然地变成了凶手,他刚刚了结了某个生命,不管杀了谁,他都是罪恶的。”
“我拿到我要的东西就出门了,我要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我必须尽快走出去,可是走了很久,走到镇中心的时候却迷路了,我站在十字路口给我的女人打电话,她起初不接,后来却是挂机了,这让我很不安;我便迅速往回走,我要尽快回去找到她,和她一起逃出去,但是我不得不路过你们的汽修店,而且我遇见马林了,哦,这个奇怪的警官,他把我当成了杀人犯,囚禁了我,也亏他囚禁了我,我才有幸在禁闭室结识两个伙伴。”
“我侥幸逃出去之后,本来打算立刻逃离枫叶镇的,但我的吉普车被破坏了,苏黎黎也没在车上面,我最先想到的就是找马林算账,一定是他绑架了苏黎黎,对,苏黎黎,她是我的……我的前女友;我回汽修店找你父亲和马林算账,我拿着水果刀,后来还用了扳手,我击中了马林的膝盖,我侥幸胜出;然后我根据马林交代的去了教堂,我终于见到了苏黎黎,她就可怜地躲在桌子下面,她很可怜,原本干净的脸蛋那时候脏兮兮的,她无助极了;我看到守着她的混蛋,对,是个混蛋,那个拿着铁锤的男人,他一直躲在房间里面等我,现在他走出来了,我们狠狠地打了一场,我的扳手掉在地上,我的胸膛遭到重击,我差点就挂了。”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这个地窖了,那天的情形你知道的,真可怜,我那一天只吃了几个馒头,甚至没喝上几口水,但是我还是拖着身子跑了,我才不会眼睁睁地等着你们来对付我,在我眼里,你们什么都做得出来;马林真的很奇怪,在我邂逅了两名警察,和他们一起回到警局的时候,他却奇怪地自杀了,你知道他为什么自杀吗,总之我不清楚;我管不了那么多,只能随机应变,可是当我眼睁睁地看着陈警官把徐警官杀死,我就不能坐视不管了,因为徐警官是个好人,好人被杀害才是真正要在乎的,我必须让凶手用肉体的疼痛来忏悔。”
“于是我就用戴了手铐的双手捶打他,他一定痛极了,于是他狠狠地反击,他把我的胸膛、我的下巴弄痛了,我简直就要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