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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娘诧异说:“李兄弟,你,你不走吗?”
李进淡淡一笑,说:“我还有些事,暂时就不走了。”他母亲伤得那么重,这时节怎么可能上得了祁山?况且,方墨也说了,不能沾水,不能动,才能保命。“嫂子,你们赶紧收拾,我去去就来。”
李进走了,苏瑾娘与方墨又开始收拾东西,既然是有马,那就可以多带一些东西。从晋州穿舟州到肃北,若是天气好,四五天就可以到的,若是从祁山翻过,走惯了山路的人,大约要三四天的时间。虽然知道有小道,可是眼下大雪封路,恐怕要费的时间更多,这一路上吃的用的一样都短不得。
苏瑾娘从矮榻低下翻出一张狐皮,眼圈一红,这东西正是秦玉兰前些时候送的,她准备给方墨做一个坎肩,样式是裁好了,却还没有滚边钉扣,摸在手心里,倒是暖和的紧。她拿了狐皮进到次间,聂云旭还在睡,她给那孩子套上,坎肩稍大了一些,只得在腰间再拦了一个布带子,又寻出自己丈夫一顶毡帽给孩子戴上,帽子大,聂云旭的整个小脑袋瓜全套了进去,只余了一个小小下巴在外。
一边眯着眼睛静休的周氏轻咳了一声,嘶声说道:“方家大娘子,烦恼你端一口水与老婆子喝。”
苏瑾娘连忙应了一声,出了次间,炉子上热水还剩了些,余温仍在,左右看去,却寻不到整的茶杯茶盏,只得到后院里。后院火熄了,余烟渺渺,她拿了木棍到厨房的位置扒了一个整碗出来,用雪水抹去灰,准备去装水。
到了前面铺子,眼前黑影一闪,她吓了一跳,定眼看,却是女儿方墨,背上背了一大包东西从外面进来,她道:“墨儿,眼下这兵荒马乱的,你去哪里了?”
方墨将包放下,问道:“娘,你拿碗做什么?”
苏瑾娘说:“你周奶奶要喝水,这屋里茶杯茶盏没一个全的,全被那些杀千刀的摔了,我去后面找的一个。”
方墨眉眼一沉,跳了起来,掀开次间帘子,脚步却在门口停了下来,黑幽幽的眼睛盯着里面,小脸如上好的白瓷,青白透亮。苏瑾娘见她颜色古怪,也走过去观看,到了门帘面上,手中的寻了半天才找到的碗“啪”地一声脆响,已经摔得粉碎了。
“周奶奶”苏瑾娘尖叫一声。
周氏原本是躺在矮榻上的,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起来,萎靡的倚着柜子角倒在了地上,右额前撞了好大一个口子,正涓涓往下淌着血,脸上却是带了一抹安详的微笑。
她竟是自己撞死了。
方墨过去摸了周氏的颈脖,已经没有了动静。屋里的哭声惊醒了聂云旭,那孩子一咕噜爬起来,一把揪掉头上的帽子,也哭了起来,“娘,娘,旭儿怕啊,你在哪里?”
方墨把聂云旭抱在怀里,低声说:“旭儿乖,不要哭啊,小心把坏人招来了,坏人要抓小孩的。”
聂云旭抽抽泣泣的,从朦胧的惊醒中慢慢安静下来,边小声哭,边问:“墨儿姐姐,我娘去哪里了?怎么不来看我?”
方墨抬头看窗外,对面周记绸缎铺的招牌咣当咣当作响,溅洒的血渍与上面的字混成了一体,已经分辨不出上面到底写了什么。方墨低声说:“旭儿怕不怕坏人?”
聂云旭点了点头,说:“怕,娘说坏人要抓小孩,我在缸里躲着,坏人就看不见我了。”
方墨低声说:“旭儿很乖,做的很对。坏人没有抓到旭儿,坏人把娘抓走了。旭儿是不是很爱旭儿的娘?咱们一起去救她好不好?”
小男孩拿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方墨,忍住了哭声,脆声说:“好,旭儿不哭!旭儿跟墨儿姐姐一起救娘,旭儿打坏人,旭儿不怕!”
方墨摸了摸他的头,“嗯,旭儿真勇敢。”
外面传来了马蹄声,李进将马系在门口的柱子上,听了里面的哭声,快步跑进来,看见里面的情形,一声嚎叫,抱着周氏大哭了起来。
起风了,地上的雪花翻滚着,吹得到处都是,天地一片苍茫茫的。苏瑾娘在低声哭,李进抱着他娘嚎得惊天动地,周氏安详的躺在儿子的怀里,方墨抱着聂云旭,默默地看着窗外苍茫茫的天空。
李进将秦玉兰与周氏下了葬,简单收拾衣物,牵了马,马背上坐着方墨与聂云旭,苏瑾娘杵了根棍子,一行四人上了路。绕晋州府衙而过,雄伟庄严的晋州府衙门口横七竖八躺着人,朱红色的大门只剩了框架,两边是烧得灰黑色的墙,走近了,那股子烧焦的味道越发清晰,墙上的烧痕处处可见。马蹄踢踏踢踏而过,血混着雪水顺青石板缝里四下流着,马蹄上尽是一片猩红。
李进拍了一下马屁股,老马的蹄子甩的略快了一些,出城门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回头看,除了风声,晋州古城一片死寂,没有往日清晨热闹的喧哗,漫天的雪白之中一道道猩红血渍划下一笔笔的印记,凄厉且醒目。
第六章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就连六岁的聂云旭都乖巧的坐在马背上,一声不吭。出了城门右拐,翻了两座小山,来到葫芦峰山脚下,葫芦峰是祁山山群的一座小山峰,远远看去就想一个酒葫芦一样,上下宽,中间偏像被系了带子似的收紧。葫芦山下的葫芦村,方大福曾带着方墨来过,约住着二三十户人家,多以打猎为生,兼或卖些药材。
还没有走近,远远就闻到一股火烧的焦味,进了村,看的更清楚了,不小的一座村庄已经是看不清楚原貌了,房屋多是茅草搭建而成,许多都着了火,四下散落的尸体,三两个蹲在尸体哀哀痛苦的村民。李进将马系在一根柱子上,抱了聂云旭下马,方墨就了苏瑾娘的手跳下马背,四下看了一通。不消说了,这葫芦村北狄人来过了。
方墨也没有犹豫,直奔东村头而去,东村头两间茅草屋火噼里啪啦烧得正旺,屋门口躺了一个人,脖子被消了一半,血流了一地,一对夫妇跪在那人身边,哭得呼天抢地的。
“是这家吗?”李进问。
方墨点了点头,人算不如天算,看来白走了一趟了,众人也都静默下来。
正在哭的男子抬起头,看了一眼方墨和李进,又瞟了瞟后面跟着苏瑾娘和聂云旭,抹了一把眼泪,问道:“你们,你们可是有事?”
方墨问道:“住这家的胡大叔可是跑出来了?”
那男子说:“原来是找我岳丈的,你们来晚了。”指了指地上躺着那人,“这便是了。”
方墨走近了看,那死人面容虽是血糊糊的,但是细看,还是分辨的出来,确实是常到铺子里送药的胡金。李进见那对哭泣的男女衣衫单薄褴褛,在风中冻得索索发抖,显然是出门急了,来不及多添衣服,便从包中拣出一件长袄,递给那男子,说:“先别哭了,赶紧披上吧。”
那男子面容黝黑,身形瘦长,眼珠极是活泛,边道谢边接过长袄,连忙穿上。苏瑾娘也从包中翻拣出一件自己的长袄给了那女人,:“大妹子,这长袄虽是我穿了几回,倒也干净,你若是不嫌弃,就凑合着挡挡风雪。”拉了找了一处石墩挡着,让她穿上。那女子面容消瘦,颧骨高耸,双眸细小刻薄,穿了长袄,抹了一把青鼻涕,瘦长的手指捋了捋长袄的滚边和面料外皮,说:“多谢大姐。”
苏瑾娘说:“别说谢了,谁没有难处的时候?大妹子,你不是这儿的人吧?”那女子点了点头,“这是我娘家,咱家是住山坳里的西塘村的,昨日跟家里那口子回了趟娘家,吃饭晚了,也就没有回去,谁知道竟碰上了北狄人进村。若不是我家那口子晚上起夜发现苗头不好,拉着我翻窗跳出去,只怕也逃不过这一劫了。”
苏瑾娘叹了一口气。
两人女人穿好了衣服过来。李进面露喜色,低声对苏瑾娘说道:“嫂子,刚才我问了,这小哥正是胡老爷子的女婿,以前也是常走山,咱们说的那小路,他也是走过了的,也愿意带着咱们走一趟。”
苏瑾娘大喜,对着那对夫妻说:“那真是多谢了。”
那女人细小的眼看了丈夫一眼,后者笑着说:“嫂子也别客气了,咱也不是外人,方家药铺子我岳丈领了我去了几回,方掌柜也熟人,这点小忙还是要帮的。”那女人扯了扯丈夫的袖子,她男人一把甩开了,继续笑着说话:“只不过是要耽误时候,待我岳丈下了土,我就带着你们过去。”
李进连忙说:“那是自然。”说罢,李进又从包袱里掏出几块碎银子递了过去,“小小心意,还望不要推辞的好,若是顺利过了山,咱们还有重谢。”
那女人顿时改了脸色,接过银子,用尖指甲暗自狠狠掐了掐,笑着说:“你们也太客气。大姐先带了孩子到这边歇了一会,这里避风。”苏瑾娘道了谢,领了孩子们过去。
那夫妻俩带着李进在离村不远的地方选了下葬的地方,两人男人边走边通了姓名,那男人姓王,名二黑。选了位置,要留两个人男人挖坑,王二黑哆哆嗦嗦拿了两把锹过来,李进说:“这边我一个人就行了,小哥赶紧去帮衬大妹子吧。”
王二黑连忙说:“那多不好意思。”李进笑了笑,边挖边说:“没事,你们那边收拾利索一些就成了。”王二黑见他这么说,也不再客气,道了谢,赶紧追上媳妇。
胡氏往李进那看了一眼,扯着丈夫低声说:“你怎么跟来了?不是让你”王二黑拐了拐媳妇,低声说:“那汉子说一个人就可以了。”
“你惯会耍滑弄奸!”胡氏瞪了王二黑一眼,又往前后看了看,苏瑾娘正从包里拿了干粮给两孩子吃,胡氏又低声说,“我问你,你做啥答应他们?这一来一回七八日,你让老娘一个人在家给你伺候你家那对老不死的和你那憨子兄弟,你倒是想的美!”
王二黑说:“你这婆娘,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刚才收银子的时候,怎么不计较了?这会倒是叨咕了。”说着,抓了一把雪水,抹了胡金死脸上的黑血,压低了声音,“我心里自有打算,绝不至于白辛苦了的。”
胡氏停了手,“什么打算?”
王二黑小眼一眯,四下一看,嘿嘿一声冷笑,低声说:“祁山哪里是那么好进的?进得去,就不一定出的来!你看这汉子与妇人,他们身上穿的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