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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花彩笺,紧挨着书案那一溜儿高大的书架中则放满了各种书籍,雪白的粉墙上挂着几幅丹青字画,屋子中央还摆放着一具古朴浑雅的琴,琴头上垂着一条漂亮的烟粉流苏,坠着一块鲜莹亮洁的美玉,一阵阵淡蓝的轻烟缓缓自墙角那只精巧的紫铜梅花鼎中袅袅飘出。
整个屋内充满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看上去不太像是哪位千金小姐的香闺绣房,倒更像是一位文人墨客的书房。我知道她的奶娘,也就是我的教引嬷嬷孙嬷嬷一直时常亲自来拾掇这间屋子,因此,虽然佳人早已逝去,可屋内却仍是保持窗明几净,看上去纤尘不染,仿佛她还住在这里,从未离开似的。
我走到书架前,仰起头仔细的看了看,惊讶的发现书架里摆得最多的竟是纳兰容若的诗词文章,呵呵,看来这位才女额娘跟我一样,也很喜欢纳兰容若的作品呢!我微微一笑,信手抽出一本词集,坐在那张宽大的书案前,支起双肘,用纤细的手指点着那一排排艰涩的繁体字,略有些吃力的逐字念道:“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把酒莫惊春睡重,读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我正聚精会神的念着,忽然听见耳畔传来细微的啜泣声,我抬起头,一眼看见孙嬷嬷站在门口,怔怔的望着我,糟了,怎么竟会被她给逮个正着!我顿时一阵慌乱,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她,讷讷的轻声说:“孙嬷嬷,我……我……”
孙嬷嬷朝我缓步走过来,伸手轻柔的摸摸我的头,感叹的说:“像……真是太像了!”
“孙嬷嬷,您说什么像呀?”我见她对于自己私自溜进这间屋子并没有生气,便放下心来,疑惑不解的望着她。
孙嬷嬷眼圈一红,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略有些哽咽的说,“格格,您才刚坐在这书案前念书的时候,那模样、那神情,跟咱福晋可真真儿是像得紧哪!”她顿了顿又问道,“格格,您才刚念的是什么?”
“是纳兰容若的《浣溪沙》。”糟糕,穿帮了!一个三岁的孩子没有人教怎么会念词啊?我心虚而害怕地低下头。
“怪道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孙嬷嬷轻叹了口气,眼神复杂的望着我,快速的闪过一丝忧悒,随即又颇为得意的笑着说,“呵呵,咱家格格到底是福晋的骨血呢,这么小就会念书了!”
我暗自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想到这个孙嬷嬷并没察觉出我的不对劲,自己这么轻易就蒙混过关了!
孙嬷嬷慈和的笑问我:“格格,您可是喜欢念书么?”
“嗯!”我点了点头。
“格格,您可喜欢这间屋子么?”
“喜欢。”
“那嬷嬷待会子就给您把东西收拾一下,打从今儿起,您就搬到这间屋子住,可好?”
我猛的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惊又喜的说:“孙嬷嬷,您是说……我……我可以住这间屋子?”
“嗯!”她朝我肯定的点点头。
“可是……您不是从不让别人到这间屋子里来的么,更别说住人了……”
孙嬷嬷用手轻轻抚摩着书案上的那本词集,缓缓开口说,“因为咱福晋是个极爱念书的人儿!她寻常里念的这些书啊写的这些字儿呀什么的,还有院子里的那些个竹子啊、梅花儿哪和菊花儿等等,这些可全都是她亲手种的呢!这些我虽然看不懂也听不明白,可我却知道,这些都是她珍若生命的东西,是她的心血!虽然她现在人不在了,可我也不能让府中的那些粗人没白的给弄坏了,所以我才下令不许他们进来乱碰乱动,所有的东西都是由我自个儿亲自动手整理。您瞧,这屋子里头所有的东西我可是全都照着她生前的习惯摆放的,一点儿也没动过,才刚我站在门口,瞧见您坐在这书案旁认真的念书,这一刹那呀,我眼一花,还以为是咱福晋坐在那儿呢……”她又拿帕子擦了擦眼睛,顿了顿对我说,“格格,嬷嬷不肯让您来这屋,是因为怕您年岁小不懂事儿,若是您不小心把福晋的这些书啊还有那花花草草什么的给弄坏了,那岂不是太可惜了么?既然您喜欢念书,那自是再好也不过的事儿了,福晋的这些东西呀也算是没白白的糟蹋……”
“孙嬷嬷,您真好!”我伸手勾住她的脖子,对她撒娇的笑着说,“您放心,我保证一定好好儿念书!”
“得,那嬷嬷现在就给您收拾东西去!”孙嬷嬷欢喜的拍拍我的小手,又似想起什么来对我说,“哦,对了,格格,老爷回来了,让您去花厅见他呢!”
哦?我的阿玛回来了么?我还没见过他呢,不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我跟着孙嬷嬷来到花厅,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穿着一件宝蓝缎绣有团寿图案长袍,年约三十出头的男子正端坐在椅上喝茶,五官的线条长得挺粗犷,隐隐带着丝塞外大漠风尘之色,他看见我走进来,就朝我招了招手,和蔼的笑着道:“小如来了,快过来让阿玛好生瞧瞧!”
他的笑容是那样温暖,充满了慈爱,我立即对他油然生起一股亲近之意,就照着孙嬷嬷教的,走过去规规矩矩的给他行了礼,恭敬的说:“女儿给阿玛请安,阿玛一路辛苦了!”
阿玛笑着将我搂在怀中,显得很高兴:“呵呵,这大半年没见,我的小如竟像个大人了,说话这么懂事儿哪!”
孙嬷嬷笑着说:“老爷,您可不知道,咱家格格现在可本事呢,已经会念书了呢!”
“真的么?”阿玛半信半疑的望着她,我的心顿时“咯噔”一下,暗自叫糟,阿玛可不像孙嬷嬷那么好糊弄,我该怎么跟他解释我无师自通?唉,这下子可麻烦大了!
“那可不!”孙嬷嬷见阿玛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赶忙让人取来一本词集,塞在我手里,笑着对我说,“格格,您就赶紧念给老爷听听!”
我犹豫的看着手中的词集,看看身边的孙嬷嬷,又看看前边的阿玛,自己现在到底该念还是不该念啊?唉,真是伤脑筋!见孙嬷嬷那满脸希冀的神情,想起她刚才让我搬进额娘屋子住的事情,心中很不忍令她失望,唉,算了,管他呢!心一横,展开词集,朗声逐字念了起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悻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①
“呵呵,老爷,您瞧瞧,我没诓您吧!咱家格格是不是很有本事啊?”孙嬷嬷骄傲的对阿玛笑着说。
阿玛没有说话,只是用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静静的望着我,坏了,他一定是怀疑我了,我心一慌,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小如,你可还能再念么?”阿玛的声音从前方飘来,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他究竟是喜是怒。
我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那就再念一首给阿玛听听罢!”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逾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②
“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阿玛感叹的低喃道,将我拉到身边,欣慰的笑着说,“小如,你可喜欢念书么?”
我长舒了口气,没想到自己如此幸运,这回竟然又让自己再次侥幸的蒙混过去了,对阿玛肯定的点点头:“喜欢。”
“那……阿玛给你请位先生,让你好好儿的学这些诗词歌赋,可好?”
我没想到阿玛居然会肯给我请老师让我学习,就开心的笑着说,“好!”可是一想到一个头发花白、酸腐迂辱的老学究,成天背着手摇头晃脑,只知道拿把戒尺体罚学生的人来做自己的老师,头立即疼了起来,小嘴一撅,对他说道,“阿玛,我可不要一个老头子先生来教我!”
“呵呵,阿玛给你请的这位先生可决不是个老头子,她可是位名满江南的才女呢!”
“真的吗?”我顿时眼睛一亮,最好这位才女还是位美女,那看起来多赏心悦目啊!
“不过……”阿玛摸摸我的头,意味深长的说,“她肯不肯收你做学生,那可就得看你的造化了!”
次日,阿玛带着我去了京城的德胜门,来到一座清幽雅洁的小院,庭院里种了许多碧绿的翠竹,院落两旁的花架上也种满了菊花,窗前同样种了几大株阔叶芭蕉,我好奇的打量四周,怎么这儿跟额娘那座叠翠苑的风格这么像啊,是不是因为她们俩都是才女的缘故啊?可是……为什么才女都喜欢在屋子旁边种什么竹子、芭蕉、菊花之类的东西呀?
我正满腹疑问,忽然听见一阵优雅婉转的琴声从后院传来,阿玛牵着我的小手来到后院,只见院中也种了株老梅,一位素衣女子正坐在树下弹琴,她年约三十左右,眉目如画,如云般的发髻上插了根梅花式样的乌木发簪,腰间系着一条以水粉和鹅黄两种丝线混编成的圆形环佩,图案繁复而精美,除此之外身上就再无别的华贵饰物。啧啧,美女,绝对是一位标准的古典美女啊!尤其是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真是美极了,宛如一泓秋日里的泉水般,明亮清澈,灵秀动人,真仿若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般清丽脱俗、飘逸出尘。
“神仙姐姐!”我情不自禁的冲着她喃喃的叫道。
她听见我的说话声,就停住手,抬起头,有些惊讶的看着我,缓缓露出一个温婉明媚的笑容,哎呀,这美女笑起来,就更美了呢!
“阿宛,打扰你弹琴的雅兴了!”阿玛略带歉意的对她说。
阿宛?她的名字中也有个“宛”字吗?听阿玛跟她说话的口气,好象她们俩挺熟的!
她站起身袅袅婷婷地朝我们俩走来,体态轻盈而婀娜,眉宇间蕴含着一丝清雅的书卷气,看上去就像一卷以淡彩水墨绘就的素雅宜人的江南丹青画卷一般,美,真是美啊!她对着阿玛微微福了福身,盈盈浅笑,“董鄂大人来了,快请坐吧!”她将我们让到一旁的石桌坐下,提起紫砂茶壶给我们倒了两杯香茶,我留意到桌上摆着一本纳兰容若的词集,词集上还有一管光润莹白的玉笛。她的秋水眼眸在我身上打了个转,笑着说,“这就是令千金么?好个聪慧灵秀的孩子!”她的声音很好听,仿若出谷的黄莺般婉转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