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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自己挨了那一刀,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伤口怎么可能给他看?于是毫不犹豫的拒绝。
“我还不能看?”卫章低声问。
“有什么好看的?”姚燕语脸红的摇头。
“我就是想知道你伤的怎么样。”卫章的手慢慢地往下摸。
“可我不想让你看见呢。”姚燕语一把拉住他的手,声音越发低下去。
“为什么,跟我还害羞?我们都老夫老妻了。”
姚燕语果断决绝的摇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想就是不想。还有,你这些日子都去书房去睡觉,不许赖在这里。”
“不行。”卫侯爷果断拒绝,“这是什么道理?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正应该陪着你吗?”
姚燕语笑道:“这是二嫂子说的,你们带兵打仗的人最忌讳这个了嘛。”
卫章不悦的哼道:“什么鬼忌讳?我带兵打仗凭的是用兵的策略和士兵的勇猛杀敌,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老人都这么说嘛,我哪里知道。”姚燕语笑道。
“我们家没有老人,所以就不用听这些了。”卫章理所当然的。
姚燕语也没再多说,她本来也不忌讳这些,况且这阵子里里外外的忙活,卫章送先帝的灵柩去皇陵,一来一去好多天没见了,她也很希望他能多陪陪自己。
晚上,小依依被奶妈子抱去厢房睡,宁氏伺候姚燕语喝了养月子专门炖的十全汤便去偏院客房歇息。
卫章终于宽衣解带躺在了自家夫人的身边,他伸平了双臂把人平端起来往里挪了挪,然后在她身侧躺下。姚燕语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没什么精神,又有卫章躺在身边心里再无记挂,很快就安稳的睡了。
而卫章却躺在她身边久久不能入睡。
他的人生有很多不完美,少年失怙,缺少亲情的呵护,在军营里长大,见惯的是拼杀屠戮。只有几个兄弟可以生死相依,他们过得是有国无家的日子。
直到娶到身边这个女子,她用她一双温柔的手抚平他心头的伤疤,给他灵魂的救赎,填补了他情感的空白。
只是这一次,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经历,他没有陪她一起度过。
这将是他的遗憾,必须想办法修补。
……
两日后,皇上和文武众臣的大队人马将回京城。卫章率队至城门口迎接,然后送皇上回宫。
皇上问及卫章:“姚夫人为你添了个儿子还是女儿?”
卫章笑道:“谢皇上关爱,内子为臣添了一个女儿。”
“女儿好啊!”皇上呵呵笑道:“女儿是父母的贴身小棉袄嘛。取名字了吗?”
“是,臣给她取了个小名儿,叫依依。”
“这名字不错。”皇上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走到龙案跟前,随手翻起一本奏折看了看又放回去,忽然转头说道:“爱卿今年还不到三十岁了吧?”
“皇上说的是,臣虚岁正好二十八岁。”卫章忙拱手回道。
“二十八岁始得一女,此女必定是爱情的掌上明珠啊。”皇上微笑着叹道。
“皇上说的是。”卫章只得随着皇上的话往下顺。
皇上背负着双手在乾元殿里缓缓地踱着步子,不紧不慢的说道:“先皇在的时候,病痛沉疴多亏姚夫人妙手医治。父皇曾经跟朕说过,因为‘清心丸’一事,让夫人停职在家,实际上也是无奈之举。今日爱卿夫妇喜得爱女,朕也觉得很是高兴。嗯——就赐此女‘县主’的封号吧,封地和封号回头让宗政府商议了呈上来。”
“臣谢皇上隆恩。”卫章赶紧的跪下去。
“起来吧。”皇上面上带着满意的微笑,又问:“满月酒怎么办?”
“这个……臣没想过。其实臣觉得这只是臣家里的私事,不宜张扬。”
皇上笑问:“你这是什么想法?难道是因为不满意是个女孩儿?”
“不,不!”卫章立刻摇头,转而又笑道:“不过小女既然圣上隆宠,得县主封号,这满月酒臣肯定是要好好地办了。”
皇上微笑点头:“嗯,到时候若是朕有时间,也去讨一杯小县主的满月酒喝。”
“谢皇上。”卫章再次叩拜。
其实本来按照姚燕语的意思,生孩子是自家的事情,前两年皇上龙体抱恙,许多政事都放给了朝中的辅政大臣,而这些辅政大臣里见见崭露头角逐步登上首辅的又是姚远之。
卫章现在也是位高权重,甚为朝中一些权贵所嫉妒。所以姚燕语便不想张扬女儿一事,想着满月那日只把娘家人请来和这边阮氏苏玉蘅等几个人一起随便坐坐也就罢了。
可是如今女儿有了县主的封号,皇上又过问了满月酒的事情,自然是低调不成了。
为了给皇上面子,宁侯府广发请帖,平日里但凡有人情礼往的同僚权贵都收到了宁侯为爱女准备的满月宴请帖。
三月初六,正是一年十二个月里最好的时光。宁侯府后花园里,繁花满溪,万紫千红,碧树成妆,绿丝万绦,紫燕双飞,蜂蝶相戏。
宁侯嫡长女的满月宴便设在这春光明媚的花园子里。
因为姚燕语没出月子,不宜操持,所以满月宴的一应琐事都是由阮氏和操心打点,另外苏玉蘅和宁氏也出了不少力。
当然,冯嬷嬷在宁侯府这几年也没闲着,已经为姚燕语选出并教导了四个精明的管家媳妇,其中一个便是大管家长矛的媳妇崔氏。
这崔氏乃是良家女子,是长矛明媒正娶的妻子,她父亲是个落魄秀才,考了一辈子都没中举,靠给私塾里讲书为生。所以这崔氏从小也耳闻目濡,学了点子学问在心里,又被家父教导了一颗忠心,正是冯嬷嬷一直潜心要找的管家娘子人选。
之前宁侯府没什么大事,管家媳妇们只在几位夫人的指派下做些小事,诸如准备年节贺礼,打点府中琐事等,如今家里小主子满月宴,正是她们一展身手的机会,所以她们各司其职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儿做事,生怕出什么纰漏被冯嬷嬷给咔嚓下去,再也没有管家媳妇的威风了。
这日一早,宁侯府便府门大开,喜迎各方宾客。
朝中众臣都有一双势利眼,大家知道姚远之现如今位高权重,虽然还是挂着左都御史的职衔,但实际上行的却是宰相之职,据说崇华殿里先皇钦命的几位辅政大臣全都为他马首是瞻。
而宁侯卫章手握几万锦麟卫,提督九门,肩负皇宫防护和京城九门的兵防,又深得新帝倚重,隐隐然有把诚王府和镇国公府给比下去的趋势,其地位绝不比他的老岳父低。
况且这翁婿二人一文一武,从先皇开始就肩负重任,到了新君这里依然大权在握。朝中诸臣谁敢小瞧?
所以,收到请柬的不用说,全都带着贺礼来喝满月酒,没收到请柬的也有不少人直接拎着贺礼来喝满月酒。一时间大云帝都的街道上来来往往除了高头大马便是青呢官轿,连带着那些商贩走卒都跟着起哄,高声喧嚷叫卖也比往日更欢实了些。
皇上的圣旨是巳时到的,随着新任的乾元殿掌案太监张随喜一声尖细的公鸭嗓:“圣旨到!”宁侯府里喧嚷的人们渐渐地安静下来。
有下人匆匆报进去,着正红色二等郡候官袍器宇轩昂卫侯爷带着一身正红色绣祥云仙鹤纹一品夫人宫装的姚燕语并肩走了出来,姚燕语怀里抱着一个松花绿色的襁褓,襁褓里是刚出满月的小奶娃依依。
侯府门口三声炮响,卫章偕夫人齐齐跪倒在香案跟前。在场所有官员全都陪同着卫氏夫妇跪在了地上。张随喜便捧着明黄色绣双龙戏珠的圣旨上前宣读圣旨。
卫章对圣旨的内容早就有数,所以不慌不忙,不卑不亢。但其他来贺喜的官员们却摸不清门路,听完了圣旨之后大家还有些缓不过神来,在卫章朗声叩谢皇恩的时候,忍不住跪在地上面面相觑,且有些跪在边缘角落的都不免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回事儿?宁侯刚满月的嫡长女被皇上钦封为县主了?
——圣旨是这么说的呀!不过,这也太……
——啊呀!卫侯爷真是圣眷隆宠,无人能及啊!
——县主的封号虽然常有,可刚满月的小娃娃就得此封号的却不多啊!
——出了云霓大长公主的嫡次女有过如此殊荣之外,我大云朝还没有第二个!
——皇上对卫侯爷真是倚重啊!
——不错,以后还是要抱紧卫侯爷的大腿了!
——呸!卫侯爷再忠勇,能比得过镇国公去?
——此一时彼一时了!
——走着瞧吧!所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闭上你的乌鸦嘴!卫侯爷那点对不住你?
——放肆!我等食君之禄!自然要为家国天下所忧所虑!
——就是,我们又不是他宁侯的食客,自然不会奉他为主!
……
边边角角里的人窃窃私语,自以为自己说话声音很小而且又趁乱,所以不会有人在关注,殊不知宁侯府的每个角落都有特别安排,他们每个人的每一句话几乎都原样不变的被传向两个方向:一个是宁侯卫章的耳朵里,另一个自然是皇宫里高高在上的那位年轻皇帝的耳朵。
皇上站在龙案跟前,手握一只白玉紫毫,蘸浓墨,挥笔意,一气呵成,写成一个龙飞凤舞的‘谋’字。写完之后,也不急着放笔,而是单手掐腰站在龙案跟前,仔细的品味着自己的墨宝。
原本正在跟前汇报的张随喜见状忙住了嘴,不敢打扰皇上自我品评的兴致。
“嗯?怎么不讲了。”皇上过了半晌才发现张随喜没继续说下去,便随意的问了一句。
“回皇上,也无非就是这样的话,有的人认为宁侯圣眷正隆,应该抱紧他的臭脚,另有少数的人则认为宁侯功高盖主,水满则溢,皇上给他这样的封赏,实际上是准备拿他开刀……”
“放屁!”皇上陡然变色,手里的白玉紫毫啪的一声丢在龙案上,怒道:“在那些人的眼里,朕就是那种卸磨杀驴的人么?!”
“皇上息怒。”张随喜自幼陪伴皇上一起读书练武,肚子里也装了不少墨水,此时见皇上动怒,忙劝道:“皇上初登大宝,臣子们心里忐忑也是常理。这些人在私下里悄悄议论,无非是想保住自己的官职前程。若说妄议陛下,那是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的。皇上明察秋毫,乾纲独断,何必为了这些琐事生气。”
听了这话,皇上心里的气消了些,但终究有些愤愤不平。
沉思片刻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