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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儿子?”冷飞雪飞快搜寻任何一个曾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名字,尔后一一否定,委实找不出一个顶包人选。
细封氏叹了口气:“儿子大了,为娘的与他相去甚远,难以弄清他心中所想,能做的也只是尽量满足他的心愿罢了。”
此时此刻难以弄清事情端倪的是我才对罢?冷飞雪叫苦不迭,心想,该不会是个缺胳膊断腿或是痴傻呆儿子吧,正好逮住了我,可不正好逼婚?又想,难怪这么殷勤款待,原是有阴谋的!
又听那细封氏道:“我已请厮乩占卜过了,七日后四方大吉,那时堂主也回谷了,我们便替你俩主持大婚罢。这个你收好,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如今作为见面礼送与你。”她遂将骨簪放到冷飞雪手中。
“夫人,你把话说清楚,谁是你儿子,平白无故说什么媒,提什么亲?我可没答应,我死也不会答应!”她哪里敢接那簪子,推着拒绝,急得直跺脚。
细封氏看了一眼被推回的骨簪,冷冷盯了她半晌才道:“你也拿死相胁?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也是以死明志,敦促我这做娘亲的来此说项。倘若你不答应,他也活不成了。如此说来,你们倒也是天生一对。随便你们,若是活着,便同枕共卧,若是双双活腻了,便棺椁同穴好了。”
“敢问你儿子哪位啊?是否认错人了?这世间相似之人不少,我只是一个前来买凶的过客而已。”她委实哭笑不得,心想,这妇人失心疯了不成?
“我儿子没藏灵殳,乃‘千愁谷’少谷主,将来定要接替‘荣耀堂’堂主之位,又得大夏天子册封为王爷,人品相貌、家世出身哪一点配不上你?”细封氏冷笑道。
“没藏灵殳?”冷飞雪确信自己从不识得此号人物,敢问她初涉西夏,连路都不认得,哪里就见过此人?更遑提熟到可以谈婚论嫁的地步。转念又想,没藏灵殳乃是少谷主,那么细封氏不就是堂主夫人了,为何她先前否认?
“夫人,想必你弄错了,我并不识得没藏灵殳,这个名字也是第一次听得。我只是来谈买卖的,还请夫人高抬贵手,让我早早拜会贵堂堂主,事情谈妥后,也好打发了我去。”冷飞雪道。
“如此口是心非、忸怩作态,果然是宋国女子。”细封氏摇头叹道,“明明相爱,却要装作陌路,虚伪至极。”
“虚伪不敢,”冷飞雪道,“夫人此前否认自己是‘堂主夫人’,可也算虚伪?”
细封氏干笑一声:“我早说过,党项人男女平等,各有各的天地,我的丈夫虽是‘荣耀堂’堂主,可与我有任何干系?我何故被戴上‘堂主夫人’的名号?男人在外面杀人放火,可与我有半点瓜葛?你们宋人历来喜爱‘连坐’,动不动诛人九族,可知连累了多少无辜?”
冷飞雪道:“党项人有党项人的好,宋人有宋人的好,夫人何必咬定宋人不好?我无心同你纠缠这些,夫人,容我先行告退。”
“如今你可是有求于我。”细封氏道。
冷飞雪笑道:“我是有求于你的丈夫。”
细封氏一愣,随即莞尔:“通常牙尖嘴利没甚好下场。”将骨簪复又□□发髻,打了个响指,仿若变了个戏法——水潭边出现了一批黑衣死士,有如鬼魅。
“我不喜杀戮,却不表示我不会。”她笑道,“冷飞雪姑娘,我不知你依靠甚么行走江湖,亦不明白何以我儿子非你不娶,但这是我的地盘,无论你是王公贵胄,抑或贩夫走卒,都得听命于我。”
冷飞雪默默将目光投向那深不见底的潭水中,脑中盘旋着“杀戮”二字。猛地想起白一忠时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不如杀之。”
第五十七章 没藏灵殳()
潭边的死士亮出闪闪兵器,与那沉静之水交相辉映。细封氏悠悠然踏波而去,上岸后冲冷飞雪挥一挥手。
“别让她上岸,”细封氏吩咐道,“少谷主若问起来,就让他来找我。这样顽劣的女子,若不教训教训,可不翻了天了。”
这边厢,细封氏嘟嘟囔囔的离去了;那边厢,“荣耀堂”堂主没藏哲秋入了谷来。他途经“黑水潭”,见一群属下守着,便上前询问。一死士告之乃夫人之命。他瞅了一眼“玉亭”中的人影,约摸辨认出是个女子,又问那系何人。一死士便答:“听闻是宋国来的,想与堂主谈笔买卖。”
“既是同我谈买卖,怎的又得罪了夫人?”他不解。
“属下不知。”
没藏哲秋摇头笑道:“请那大宋国的客人来见我罢,回头我亲自向夫人请罪去。”
稍后,冷飞雪被带到“荣耀堂”堂主面前,经由细封氏一闹,她自知此行多半要落空。但见一中年男子肃然而立,作西夏人打扮,秃顶结辫,窄袖束腰,正是没藏哲秋。她见此人健硕魁梧,目光如炬,又想,此人便是杀手团伙的头目,世间多少美好是因他而毁灭,多少人又是因他而家破人亡;而此时此刻,她却要用金钱引诱他替己杀人。如此一来,甚是不自在。
“既然你有命入我谷来,料想你定有非凡之处。”没藏哲秋以这样一句话打破沉寂。
冷飞雪深吸一口气,道:“堂主,在下前来,是、是……”想了无数遍的□□,到了眼下却难以说出口,憋得满脸通红。
“哎,姑娘却是遇上了甚么难以启齿的仇家?”没藏哲秋笑道,“你若不想说,便写出来罢。”说着指了指案台上的笔墨。
冷飞雪遂窘然提笔,写下“人皮画匠”四字。
“哦,又是他。”没藏哲秋笑道。
“还有其他人找过阁下?”冷飞雪道。
“听闻大宋武林出了大事,一个‘人皮画匠’成了江湖噩梦。你们的武林同道来找过我,或为寻仇,或为自保,或为武林正义,或为沽名钓誉。‘荣耀堂’向来‘收人钱财,□□’,可惜这票银子不好赚,从我这里送出去的死士全都无功而返。”没藏哲秋道,“别说斩杀,就连谁是‘人皮画匠’都不知,这样棘手的案子,我也爱莫能助。姑娘,你算是白跑一趟了。”
冷飞雪听他如是说,心内失望万分。又听他道:“姑娘若还有其他仇家,我们倒也可以谈一谈。既然有幸活着进‘荣耀堂’,就应好好珍惜机会。”
其他仇家?冷飞雪心里忽地闪过一个名字。正是因为此人,赵洛寒才会接手那把“鬼神泣”,继而惨遭毒手。
“阁下可知江南‘锁月楼’?”她幽幽道。
“有所耳闻。”他斜身而坐,漫不经心道,“单杀,还是灭门?”
“我只要谢修雨一人的性命。”她道。
“哦?”他慢慢转过脸来,看向她,“理由?”
“还需要理由?只管杀人就是,银子我有。”冷飞雪说出此话时,忽地打了个寒战。她不知这样是对是错,甚至不是很清楚自己如此做的目的,究竟是为了安慰赵洛寒在天之灵,还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多爱赵洛寒。
她从没藏哲秋脸上看出一丝笑容,但听他道:“我突然很好奇,你是怎么入得谷来?”
“我也想知道,明明就要被杀了,却又安然无恙地进来了。”她如实答道。
“你认识我家夫人?”他问。
“入谷之后方有缘得见。”她道。
他点点头,正要开口细问,却见细封氏入了屋。
“哲秋,这个大宋女子好不识好歹,你还睬她作甚?”明明是华贵雍容的堂主夫人,此刻却像小女孩般撒起娇来。
没藏哲秋貌似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赔笑道:“她不是夫人放进来的么?否则哪有小命站在此处?”
“哪里是我,是殳儿放进来的。”她挽着丈夫的胳膊道。
“殳儿回来了?”没藏哲秋眼底露出几分欣喜。
“你外出一个月,连我们殳儿回来了,竟也不知。”她佯怒道,“可怜的殳儿,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内,疯疯癫癫,有时嬉笑,有时痴傻,前几天还嚷着要出家奉佛去。”
“谁又开罪他了?”父亲提及儿子,眼角微弯,竟是一派慈祥。
冷飞雪见他们二人闲话家常,不由呆住,想着自己若是有父有母,可也能得到如此的关爱。而“碧落轩”里每一个人待己甚笃,虽不及生身父母,却如同亲人。可这一切,竟似做了一场美梦,如今梦醒了,留下的是椎心刺骨之痛。
“儿子说要娶这个叫‘冷飞雪’的宋人,竟然以死相逼,催了我去说项。”细封氏继续向丈夫诉苦道,“我好说歹说,连家传的骨簪也给她,可这人却不答应。你说可恶不可恶?”
没藏哲秋听毕,颇为玩味地笑了一笑,道:“殳儿娶一个想置他于死地的人?”
“此话何意?”细封氏道,“她想杀殳儿?”
冷飞雪尚未明白他二人之意,忽见门外闯入一人。她定睛一看,竟是“锁月楼”的谢小公子!她大惊失色。
“小冷姑娘,在下……在下……”谢修雨呆立门前,一时语结。
“你便是没藏灵殳?西夏人?”冷飞雪半晌才回了神,眼前这同龄人竟有这般诡秘的身世,隐藏得天衣无缝,可见其城府极深,可怜自己从前还将他当成朋友。
“正是。不过……”谢修雨正要解释,却被冷飞雪打断。
“别跟我说话,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信。”她冷冷道。
细封氏见她固执,本想劝说,却被丈夫摇头制止。没藏哲秋拉了夫人悄悄离开,屋内只剩下冷、谢二人。
谢修雨见她态度冷硬,忙赔笑道:“在下并非存心欺瞒,确是有苦衷的……况且一个人的出身并不能选择……”
“本以为你只是个贪生怕死的卑鄙小人,没想到你还是西夏国的奸细。”冷飞雪道,“不对,整个‘锁月楼’全都是西夏党羽。你们处心积虑混入大宋武林,究竟有何阴谋?‘人皮画匠’莫非也是你们所为?”
谢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