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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秦慢慢地将听筒从耳边移开,又慢慢地抬起头,看到了站在桌边的林真。他的眼神里满是不解,却在对上林真的眼神的时候有些许的惊慌。他因陆城受伤而担心,心理突然呈现出一种脆弱而敏感的状态,他觉得林真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告密者。
“不要跟别人说陆队的事,在案子破获之前。”她一板一眼地说。
“我明白了。”小秦又低下头。
林真沉默地看着这个年轻人,对,年轻人,和他们相比,自己有些老了。一见到受伤的陆城,他的深色上衣被鲜血湿了一大片,他捂着伤口的指缝间也是触目惊心的红色,他狼狈地倒在车里的样子,就觉得体力不支差点昏倒。她原以为凭自己的工作经验,完全可以冷静应付这种场面。
老了,她微微地合上眼。刚才她已经听到了电话里祁夏的声音,即使因为焦急而有所变化她也听得出来。
她突然有些不自信了,因为她看得出来,祁夏爱陆城不比自己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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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在今天凌晨五点多的时候发现陆城的,他们接到了附近小区保安的报警,赶到时陆城的车子在一大堆各式车辆中很不起眼,他们发现他是因为车边的血迹。陆城倒在车里,车门锁住了,他们就用东西砸开了后排座位的车窗,当时的陆城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不醒。
他们将陆城送往最近的医院,后续清理工作做得很彻底,为了陆城的安全,他住院的消息也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
林真清楚地记得医生拨开他握得紧紧的左手的时候,他的手里攥着一枚钥匙,银白色的钥匙上沾了血迹,伤口就在陆城手心里,他因为将那枚钥匙握得太紧,钥匙上锋利的齿纹嵌入手中。
林真秘密地进行了核对,发现那枚钥匙并不属于陆城的办公室以及办公室里的任何一个柜子或者抽屉。这个时候她还没有任何可靠的猜测,可女人就是有这样一种能力,在很多很复杂并且毫无根据的事情上寻找所谓感情的诱因。
她清理掉那枚钥匙上的血迹,血迹斑驳的颜色让她头晕目眩,总是不断地提醒她去回忆那天的情形。
从来不知道陆城也有那样狼狈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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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城的狼狈更让她坚定了照顾他的信心,也许再坚强的人偶尔也会表现出孩子一样的无助,但他无疑是冷静而坚忍的,事后的调查表明是陆城自己锁上车门车窗的。只有一种可能,陆城是为了防止再次遭到袭击而进行的自我保护,这是一种职业的本能,特殊的职业素质。
这件案子的进展很缓慢,袭警是非常恶劣的案件,引起了局里足够的重视。可所有的线索到了陆城这里就断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没有任务的凌晨为什么会待在外面,为什么会有人袭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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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主任,这是陆队的枪。”林真站在实验室里,看着那把沾着大片血迹的乌金色微型手枪,放在透明的塑料袋里。
“查过了吗?”
“查过了,上面的血迹是陆队的。”对方答。
“弹壳呢?”
林真年轻的助手拿出一个小密封袋,一枚铜色的弹壳至于其中。找到了这个,才能确定那晚确实开枪了,虽然举报人说听到了枪声,但还是需要实物做证据。
“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停车场。”那人回答了林真意料之中的答案,“距离陆队的车子三米左右。”
林真反复地想,枪柄上的血迹说明陆城在受伤之后还握着枪,而且正常人都会先用手去捂伤口,陆城的伤口在左肋下,左手里也确实是有血迹的,他一定是将枪换到了左手,腾出右手紧紧地握着那枚钥匙。
而这些,都是他开枪之后的事了。
林真拎起一个小密封袋,里面装着那枚银色钥匙,血迹已经清理过。林真不知道这个钥匙有多么的重要,需要他冒这么大的风险将枪换到左手。虽然经过特殊的训练,但他的左手仍然远不及右手灵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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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歹徒一定中弹了,排查全市所有的小诊所,留心车站和机场。”局里的领导将工作安排下去,“还有最近他在办的一些案子,相关人员都要进行排查。”
林真站在一旁,那枚要是就装在她白大褂的口袋里,她将手探进去隔着袋子紧紧地握住,想象着彼时陆城所感受到的那种钝痛。
她想陆城也是靠这种痛来维持清醒的吧,虽然他没能坚持到他们赶去就陷入昏迷,她也希望此时的自己能够头脑清明,将自己所知道的线索细细分析一遍,或许能够有所收获。
他什么时候才会醒来?林真仍然有些心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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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夏在人民医院门口等到了匆匆赶来的连欣,她走上前来,握住祁夏的手。这个妹妹的手在微微颤抖,手心里满是冰冷的汗水,她慌得六神无主的样子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她突然感慨,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她这样不安。可她什么也不说,只是拉上她就往里走。她在来的路上已经打电话联系了人民医院的朋友,一进门就看到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站在那里等她。
“你要找谁?”那人也问,“车祸吗?”
祁夏惶恐地抬起头来,正对上连欣的眼睛,祁夏忽然感到绝望。对于这位医生,生老病死见得太多,在他们看来,只是职业,她听她那样熟练且了然的问“车祸吗”,心突突地跳了起来。
“他叫什么名字?”连欣追问,眼看着祁夏的泪都要落下来了。
“陆城,他叫陆城,在不在这儿?”
“什么人?”她追问细节。
“刑警队的。”祁夏急急地说,“今天早上听保安说凌晨有枪声,我就知道他要出事了。”她用手胡乱地抹着眼泪,“我怎么会想不到,他最近这么忙,一定有大案子。有人报复……我昨晚不该让他留下来,或者不那么早就走也好,天都没亮呢!可他走得时候我都不知道,他怎么不叫醒我……”
一席话说得连欣和那位女医生都目瞪口呆,连欣终于知道这两个人的关系,此时也管不了具体事情,只看她语无伦次的样子就知道这个人对她有多重要。
连欣默默地使劲握了握祁夏的手,打断她的自责,转过头去跟朋友言简意赅地说:“陆城,市刑警队的,如果出事了,今早就应该送过来了。”
女医生停了一停,似乎在想,然后她略略安慰着说:“不会有大事的,既然是刑警队的,一般会送到相关的附属医院吧,不在这里,你们再去找找。”
“别担心。”她看着祁夏红肿的眼睛,“说不定他没出事呢。”
祁夏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干咳了两下,大颗的眼泪彻底失控般一连串落下来。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我想,或许我能等到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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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饭时间林真又来到医院,为了陆城的安全,他的身份是保密的,除了主治医师以外旁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住在医院高层的单人病房里,24小时有人保护和监控。
他们打算等他醒过来就回局里修养,另外还有很多疑团等他来解答。
可他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林真不禁又想到这个问题,这大半天她已经想了上百次,可不论她怎么焦急,陆城仍然安静地睡着,如同出任务埋伏时的冷静和沉默,他睡得太沉太沉,让林真时不时会惶惶然地想他会不会悄悄离开了。这样的想法刚一出现就被她迅速扔出脑海,他的胸口在缓慢地起伏着,只是安静。
似乎这段时间真的太累了,医生说得没错,体力严重透支,似乎早就在等待这个机会好认认真真地休息一场。可这么疲倦地他为什么会凌晨出行?
林真说服自己冷静地等他醒来,他不会有危险,不会出现意外,医生说了,伤口虽深,但是向体侧倾斜的,并没有伤及内脏,只是失血过多造成的短暂昏迷。他需要长久的休息,才能恢复体力,这半天他只靠吊瓶维持身体所需要的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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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欣开车载祁夏跑遍了全市的所有医院,夜幕降临的时候她们停在本市最后一家医院门前。
“小夏,你别想得那么可怕,他或许只是有事外出了。”
“他的手机关机了。”祁夏两手交握,黏腻腻的汗让她凭空生出一种恐惧,仿佛存在于自己手掌间的是腥甜的血。
“我帮你去问。”联系准备开门下车。
“别去。”祁夏拉住她的手臂,她眼中是一种六神无主的惶恐,她紧紧地掐着她的手臂,像抓着汪洋大海中唯一的浮木一样。
“怎么了?”
“别去,别去。”祁夏低下头,额头贴在表姐的手臂上,“如果他真的出事了怎么办。我怎么办,怎么办?”
祁夏似在等待答案,连欣转过身来扶着她的肩膀:“你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我去问。”
连欣不等她反应,挣脱她的手下了车,祁夏探过身去慌忙去拦,可连欣已经下了车,关上车门的一瞬间,祁夏的右手刚好扶在金属框上。
撕心裂肺地痛一下子传过来,整个右臂都麻了,肩膀上的伤像是被人突然揭开一样,疼痛在右臂上过电一样窜过,然后猛然撞上心脏。祁夏颤抖着去抓右手,一碰到又是一阵刺骨的痛,她躺倒在驾驶座上,额头紧紧贴着座椅的后背,身体蜷缩起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连欣慌忙将她扶起,右手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甲已经紫了,金属门在指甲根部留下伤口,鲜血一点一点地渗出来。
连欣将她搂在怀里,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自己的丈夫:“你快来,我撑不住了。”
告清地址,听到那端坚定地答应了一声,连欣挂掉电话,泪如雨下。
她轻轻地托着祁夏受伤的右手,像哄小孩子一样不断地说:“没事了没事了,别怕别怕。”连欣从小就跟这个表妹亲,两个人似亲姐妹一般,此时心痛如刀绞,却什么也说不出了。抱着她的时候觉得两人都回到了童年,还是小丫头的祁夏摔倒了磕破膝盖,她就背着她回家,一路上说“没事了,没事了,别怕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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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的,那阵凛冽钝重的痛感过去之后,祁夏依然倚在姐姐的肩头。她安静了,心底的恐惧慢慢散去,让她以为,所谓的痛也不过如此。
这一刻身体上的痛占领了她的大脑。
姐夫赶到,他打开副驾驶这边的车门,将祁夏小心翼翼地扶下来,托着她的手,祁夏脸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