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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看了看外面的天,有点担心的道。
洪县距离这里本来就有三个时辰的路程,加上他们又带了这么多东西,肯定要慢上许多。
坐马车没有放弃想象中那么好玩,激动的心情维持了半个小时后,整个人就只想靠在被褥上睡上一觉。
只是路面本就不平坦,马车又硬,方琦胃都快被颠出来了。
走着走着马车就停了下来,远远的好像听见有人说什么,没一会儿就听见外面的车夫说话。
“两位先生,前面有个人说是想搭车哩。”
方宗德本来以为是对面来了一批马车,所以需要让一让,没想到竟然是有人搭车。
“那些马车都堆满了东西,肯定坐不了了,要不我们挤一挤,应该还能挤出一个位置来。”
这话主要是询问曹霑,毕竟这里有一半的马车都是看曹霑的面子上借来的。
曹霑点了点头,方宗德就回了车夫的话:“让他来跟我们挤挤吧。”
车夫的声音远远的传开去,方琦总算明白这么长的车队是怎么传话的了,这就是所谓的通讯基本靠吼了。
“真是遇到好心人了,麻烦了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外面传来一个北方口音,听声音有点年纪了,车夫掀开帘子让他进来,顺着光方琦看见一个很是眼熟的身影。
外公!
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方琦差点脱口而出,头皮微微一紧让她没有把那两个字喊出来。
外公走得比较早,大学时候她在国外,得到消息回去后已经晚了,连外公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实在是太像了。
挺立的五官,深邃的眼睛,下巴上留了山羊胡,穿着一身藏蓝色发白的长衫,穿着同色的布鞋,头发用木簪固定起来。
外公总是喜欢喝着茶给她说那些不知多少年的传奇故事,一个故事一个故事时间好像就全部蕴藏在那些故事里。
“谢谢你们了,真是好人啊。”
老人说着有点听不太懂的话,微弯着腰要给方宗德鞠躬,方宗德急忙帮他扶起,连声说使不得。
“坐这坐这。”
方宗德扶着老人往里面坐,恰好坐到了方琦旁边,因为里面有被褥什么的,靠着软和很多,比靠在车厢上舒服多了。
方琦给老人挤出了一个比较宽的位置,微垂下眼睑,努力的平息心里那说不出来的感觉。
“小姑娘,我看你总觉得你眼熟哩。”
老人开始找方琦搭话,笑容很和善慈祥,其实算起来应该和曾祖父更像一些,都有那种很朴实的气息。
只是曾祖走的时候,方琦才上小学,实在是记不太清楚了。
“是嘛?我应该和您老的孙女什么差不多年纪吧。”
方琦笑道,一抬眼不经意看见老人的左手,整个人好像全部血液都凝了起来,表情都僵住了。
六个手指。
外公也是六个手指,同样的位置,大拇指上面多出来一个小小的指头,小时候最喜欢向其他小朋友炫耀自己外公的手指。
“我孤家寡人的,没有孙女哩,今天不知怎么的就想搭你们的车,肯定是缘分吧。”
老人好像没注意到方琦的表情,咧开嘴嘿嘿的笑着。
方宗德很喜欢这种朴实的人,三言两语就搭上了话:“您老是哪里的?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
“我家是岭北那边的哩,远得很远得很哩。”
“那可真是很远,要好几个月的脚程哩,你老来这边是寻亲还是问友啊?”
方宗德微算了一下,有些惊讶,岭北是大周最大的一个省,从最北边到最南边都要走要几个月哩。
那里地处偏远,天气又寒冷,人烟比较稀少,又因为大片土地都跟外族接壤,所以听说经常战事不断,有好多外族人扮成土匪强盗的模样,总是去岭北抢东西抢妇人。
“我是来拜访老友的,但是到了地方发现人走了,不在那儿啦,所以准备回去。”
老人表情没什么失落,反而一直笑呵呵的,只是拜访老友这话比较奇怪。
这种年纪的老人一般都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他们总是会担心一不小心就不能落叶归根了,所以对外面的世界有一种恐惧。
“您老的朋友是哪里人啊?姓什么哩?您老说说,说不定我们就恰好认识哩。”
“是哪里人忘记了,我们很多年没有联系了,以前听说他在这里落过脚,所以才说来这边找一下,他要是活着,年纪也很大了,所以找不到啦……”
老人摇摇头,眼神在方宗德脸上落了落,颇有感慨,很快又恢复那朴实的笑:“他的后人应该是在的,只是应该不认识我们了。”
“也是啊,有时候关系就是这样,没几代人就淡了,像我们族里有些叔侄,以前都是同一个老祖宗哩,现在顶多也就是逢年过节来往一下了。”
说起这个来,方宗德很是嘘吁,他的亲情观念很重,对这种情况实在是有点感伤。
方宗德和老人聊得开心,倒是曹霑,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偶尔点点头算是应和,但是大多数时候都微垂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第四十一章 争执()
“那人是个灵师。”
到了洪县整休的时候,那姓葛的老人和方宗德说笑着现行离开,曹霑却下意识的慢了一步,侧头对方琦道。
“他手指上皆有明显的老茧,是长期拿笔写字留下的……”
曹霑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指了指几个关节的部位:“这几个部位,除了拿笔之外基本上没有其他情况会留下这么重的茧子。”
“他是无意路过还是……”
曹霑微微摇了摇头:“这个还不大清楚,看看再说吧。”
洪县是个大县,因为其独特的地理位置,让这里成为很多南北行商必经之路。
开朝太宗皇帝本来想把洪县提为州城,但是因为洪县发展起来也只有几十年的时间,背后没有太多的文化支撑,所以就没有更改。
洪县繁华程度不比州城差,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主街道能供八辆马车并排,来来往往的商人,很是热闹。
“这个花瓶可是我家祖辈传下来的!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知道这花瓶值多少钱么……”
方琦和曹霑不过晚了一步,跟上去的时候就听见有人怒骂的声音,走近一看,方宗德正点头哈腰的赔不是,崔氏紧紧的拉着一柏的手,脸色有点苍白。
碰瓷?
方琦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轻轻走到方宗德旁边,看地上花瓶的碎片,心里咯噔一声。
确实是好东西。
釉质透明如水,胎体薄如蝉翼,亮如琉璃,隐隐约约的细纹勾勒出不一样的暗纹,波光流转。
“赔钱?你配得起吗?你知道这是哪位大师的手艺么?我们要报官!报官!”
训斥方宗德的是一个苏绣的中年男子,腰间带着鸡蛋大的通透翠玉,手上也带着几个扳指,装扮很是豪奢。
另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仿佛听不见那男人还有方宗德的话,满脸心疼的蹲在那瓷器前,一块一块的拿起来比划。
“不不不,我们愿意赔钱,我们赔钱……”
方宗德一听报官,脸都白了,姿态放得更低了,腰都快弯到地上去了。
“谁稀罕你们的钱!”
那商人往地上啐了一口,鄙夷的眼神瞥过几人的穿着,依旧后面马车上不值钱的家什,对方宗德的话完全不放在心上。
一柏的脸已经毫无血色了,崔氏紧紧的拉着他的手,力道大得青筋都冒出来了,方琦已经差不多猜到了来龙去脉。
“这位先生,这花瓶既已被打碎,现在多说也无益,不如我们坐下来商讨一下,如何赔偿……”
曹霑上前行了一个文礼,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那商贾没想到这一行人中竟然有灵师,上下打量了曹霑两眼,眼中露出几抹嘲讽。
“一个六等灵师而已,装什么模样,实话告诉你们,爷我不缺钱,我就想看你们这种贫贱之人倒霉!你能奈我何?”
这话一出,已经不是简单的纠纷了。
“这位先生,这花瓶可是你的?”
方琦直接越过那咄咄逼人的商贾,朝蹲在地上那男子行了礼问道。
地上的男子终于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方宗德及旁边吓得小脸发白的一柏,冷冷道:“算了,走吧。”
那准备说话的商贾就像突然被人捏住脖子一样,脸涨得通红,说不出一句话来。
“公子,这个可是你精挑细选才选中的,就这么放过他们……”
商贾不死心的开口,并狠狠的瞪了瞪几人。
“我,我们可以赔钱的,真的是……对不住了……”
方宗德也满心觉得愧疚,这种事本来就是自己做得不对,能赔钱解决已经很不错了,哪还能再让人家自己贴钱。
“这东西要修补也不难嘛……”
早先不知道逛到哪里去的葛老突然出现了,背着手在那堆瓷器前面绕了一圈,笑容满面,依旧和刚才没什么两样。
“年轻人,赶紧先把碎片收起来,免得到时候补都补不了了!”
葛老笑眯眯的开口,好像在和村子里的小辈拉家常,转头又对方宗德说:“你刚才载我一段路,现在我就帮你补这东西了,咱们就两清了哈。”
商贾紧紧的皱眉,想要开口呵斥,没想到就听见那男人道:“把这个收起来,交给这位先生。”
“年轻人眼光不错。”
葛老赞许的看着男人点了点头:“这个不费时间,你过一个实诚来拿就可以了。”
灵师。
大灵师!
周围原本嘻嘻哈哈的人表情严肃了几分,能说出这样话的人肯定是一个大灵师!
“多谢先生。”
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葛老行了个谢礼,葛老腰背挺得直直的,没有丝毫负担就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