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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胪寺卿掌四夷朝贡、宴劳、给赐、送迎之事,平日里倒没有太多的公务要处理。只是谢廷筠毕竟刚上任,所以这段时间特别忙,叶衣衣也有许多宗姬府内的事务要处理,因此两人自上次一别,转眼已是三个月过去了。
叶衣衣正想着心事,轻竹和轻柳已经整理好房间走了出来,见叶衣衣望着桃树发呆,两人对视一眼,也走了过来。
“宗姬。”
叶衣衣从沉思中回了神,回头望两人一眼。
轻竹性子较轻柳略微跳脱一些,见叶衣衣有些恍神的模样,不由抿嘴一笑,“宗姬莫不是在想念什么人?”
叶衣衣睨她一眼,嗔道,“我此次来华兴寺,本就是为母妃祈福的。”
轻竹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笑而不言。
没想到素来沉稳地轻柳却笑意盈盈地接了话,说的,却是另一个毫不相关的话题,“听说最近西南属国玄珠派了使团来京,一则是为了恭贺女帝登基之喜,二则……听说玄珠有意同南齐联姻。”
叶衣衣看她一眼,“这事我也略有耳闻。如今无忧登基为女帝,四方平定,河清海晏。北魏又有太子坐镇,等于南齐北魏成了一家,其他小国自然赶着来示好了。”
轻柳笑笑,“依婢子看,谢七郎这段时间怕是忙着招待玄珠使节呢。”
听得轻柳冷不丁绕到了谢廷筠身上,叶衣衣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露出一抹哭笑不得的苦笑来。
自从她恢复了宗姬身份,这两个小丫头就一直在操心她的“终身大事”,而她们撮合的对象,自然是帮了她们许多又对自己处处流露出喜欢的谢廷筠了。
见叶衣衣只露出一抹苦笑却并不说话,轻柳脸上的笑容淡了淡,沉思一瞬,忽而认真严肃地看向叶衣衣,“宗姬,婢子有句逾矩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叶衣衣叹一口气,虽然心中已隐隐猜到她想要说什么,但对上轻柳真挚的眼神,还是软了口气,“说吧,我们之间不用顾忌这么多。”
“长帝姬殿下已不在人世,宗姬的终身大事,自己还需多多上心才是。”轻柳凝视着叶衣衣,目光真挚。
叶衣衣想说的话哽在喉中,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轻柳见叶衣衣神色恍惚,不由叹一口气,接着道,“宗姬,婢子本没有这个立场来过问您的感情,但……婢子还是要问一句,您对谢七郎,究竟有没有一分情意在?”
轻竹在一旁附和,“是啊宗姬,谢七郎对您的好婢子们都看在眼里,您若是对他也有情,不如去同女帝陛下说说,陛下一定会替您赐婚的。”
叶衣衣哑然。
若问她对谢廷筠有没有几分情意?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当初母妃还在世时,她就对谢廷筠有了朦朦胧胧的好感,更遑论他们如今还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只是叶衣衣性情素来寡淡,淡薄之中难免又带了几分傲气,若让她主动去向男子示好,她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从前高琼还在位时她拒绝谢廷筠,是因为她那时前途未卜,不想连累谢廷筠。
现在她身份恢复,心中那些隐秘的情感似又活了过来,可偏偏谢廷筠却数月不曾来找她,这让她不由产生了挫败和怀疑。或许是谢廷筠觉得自己性子太冷傲,已经放弃自己了吧?
想到这里,不免生了几分心酸。但她素来要强,也不愿让轻竹和轻柳看出端倪来,只笑笑道,“好了,我和谢七郎的事啊,你们就别操心了。”
顿了顿,换上打趣的口吻,“怎么?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我看,十有八九是你们自己也春心萌动了吧?”
轻竹和轻柳哭笑不得,“宗姬,婢子们是认真的,您真的该为自己好好打算打算了。”
“玄珠使节这次前来建邺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与南齐联姻。可是您想,朝中并没有适龄的皇族子弟能娶玄珠公主,那这联姻的人选,势必会从世家子弟中挑选。为了显示我国的诚意,这世家的背景还不能低了去,极有可能就是从秦王谢萧四大家族中出。万一……万一到时候联姻的是谢七郎怎么办?”轻柳有鼻子有眼地分析着。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去看看斋饭好了没有。”见轻竹和轻柳还想继续说,叶衣衣忙出声打断了她们。
轻竹和轻柳撇撇嘴,应一声诺,不情不愿去了。
院中又重归平静。
叶衣衣望着飘落的桃花瓣,伸手接过一瓣,望着手中粉色的落花出了神。
良久,她神情落寞地叹了一口气,刚准备转身回房,却突然听到耳边有佻达而熟悉的声音传来。
“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叶衣衣脚步一顿,心跳突然变得快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跳,这才转身朝后望去。
只见墙头坐了一人,青碧色长衫,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眼中似落了漫天星光。
正是方才才提到的谢廷筠!
看着这久违的熟悉眉眼,叶衣衣竟生出几丝恍惚,半晌才反应过来他问得是什么,脸不由自主地就红了。
叶衣衣低垂着头,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也不知他来了多久,方才的话有没有被听去?若是被听去了,岂不是太丢脸了?
正有些不知所措之时,听得谢廷筠又笑意莹然道,“怎么?许久未见,衣衣都认不得我了?莫不是……我又长帅了。”自从救下叶衣衣,谢廷筠早就改口称她为衣衣了,叶衣衣虽然觉得这称呼有些太过亲密,但说了几次谢廷筠都不愿改,她也就随他去了。
此时听他这般自恋的说法,不由一笑,抬眼睨他一眼,“许久未见,谢七郎变没变帅我没看出来,不过……这脸皮倒是变厚了。而且……谢七郎啥时候做起这梁上君子来了?”
谢廷筠一把从墙头跳下,拍了拍手上的灰,笑意莹然地看着叶衣衣,“我倒是想做那偷香窃玉之人,只可惜,某人不让啊。”
他一向贫嘴,叶衣衣听听便过了,看着他道,“你今日怎么来华兴寺了?”
谢廷筠撇了撇嘴,一脸委屈,“我好不容易今日得空,本想去宗姬府看你的,可你府上的仆从跟我说你来华兴寺上香了,我便急急赶了过来。”说着,可怜兮兮地皱了眉头,一脸“我好不容易风尘仆仆赶来看你你快夸我”的神情。
谢廷筠性格向来如此,只是之前叶衣衣身份骤变,落差巨大,为了不惹得叶衣衣多想,他便收敛了些,可如今叶衣衣的身份已经恢复,他便没有了其他顾忌,说话也越发“暧昧”起来。
叶衣衣一开始还会脸红片刻,听得多了,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眉梢一扬,一本正经道,“那可真是辛苦七郎了。”
谢廷筠“嘿嘿”一笑,连连摆手,“只要能见到衣衣,这点辛苦算什么?”顿了顿,又道,“衣衣,这桃树你可还喜欢?”
叶衣衣一愣,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望着谢廷筠,“这桃树……是你移植过来的?”
谢廷筠点点头,“是啊,我见你时不时来这华兴寺一趟,想着既然你喜欢桃树,便命人移植了一株过来。”
叶衣衣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这其中的拳拳情意,她怎会感受不到?
不由心乱如麻,素来伶牙俐齿的她竟哑了口,只耳根处一抹飞红出卖了她内心的波涛汹涌。
谢廷筠眸色晶晶,观叶衣衣面容神情,不由有几分窃喜。
莫不是他那法子奏效了?
他之所以前段时间没有来找叶衣衣,一则的确是因为新官上任事务繁忙,再加上玄珠时节来京一时,所以的确没有多少空闲时间。二则……却是因为他想借此机会弄清楚叶衣衣的心意,她对自己,究竟有没有一分情意在。
现在看来,自己并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一想到这,心中顿时干劲满满,看向叶衣衣的眸光也愈发灼亮起来。又笑意满满地问了句,“衣衣喜欢吗?”
叶衣衣被他这般看着,心里头愈发慌了神,情急之下随口道,“让谢七郎费心了。难得谢七郎在百忙之中还要抽出空来惦记我,衣衣实在是受宠若惊。可别因为衣衣之故,怠慢了贵客才好。”
谢廷筠听着她这话,先是眉头一蹙,继而眼中一抹异样闪过。
他盯了叶衣衣一瞬,忽而叹口气,不紧不慢开了口,“是啊,你还别说,这段时间招待那玄珠公主,可把我累得够呛。”
“美人在侧,谢七郎应该开心才是,就算是累,也该是累并快乐着。”叶衣衣抬眼睨谢廷筠一眼,眼中流光波动,看不清眼底汹涌的情绪。
谢廷筠凝视着叶衣衣的眼眸,眼底星光熠熠,灼灼亮色让叶衣衣忽然有一瞬的心虚,慌忙别开了眼。
谢廷筠嘴角勾起一抹佻达的笑意,放缓了语气意味深长道,“这么说倒也是。那玄珠公主貌美动人,又有异族女郎特有的热辣风情,陪她一道游历建邺,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听到谢廷筠这么说,叶衣衣觉得心中有些堵得慌。她垂下眼帘,试图将眼底多余的情绪掩下。
然而谢廷筠一直紧盯着她,哪里看不出她神情的变化,不由心中狂喜。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接着往下说,“衣衣应该也知道,玄珠使节此次前来,是为了同我朝和亲。但皇室并没有适龄的皇子,听女帝的意思,应该是要从士族子弟中选人迎娶玄珠公主。”
叶衣衣心乱如麻地听着,心中情绪愈加翻涌。
谢廷筠又道,“女帝属意谁我不清楚,但这玄珠公主似乎……似乎看上我了,昨天还说要向女帝请旨嫁给我,衣衣,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叶衣衣不知谢廷筠究竟想做什么,不由生了一股子恼意,咬了咬下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躁动,清冷地抬头看向谢廷筠,“是么?那我可要恭喜谢七郎了。”
谢廷筠却不说话,只目光灼灼地看着叶衣衣,眼底落一片星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