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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默气息一冷,利剑般的目光朝孙志远射去,似乎要将其双眼给剜出来一般。那气息太过凛冽,让孙志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得悻悻收回了目光。
很快,一袭素衣的常夫人和薛静仪相携而来。
薛夫人未施粉黛,双目红肿,发髻上别着一朵素白的小花,愈发显出扶风弱柳般的柔弱美感。身侧的薛静仪亦是一身孝服,面色惨白如纸,神情呆滞。
薛氏终究没忍住,拿眼睨一眼秦默,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开口道,“秦寺卿,我阿弟的案子也破了,你还派人在薛府守着,究竟是何用意?!我阿弟尸骨未寒,你就是这样趁机欺负我们几个孤儿寡母的吗?我可怜的阿弟啊……”说着,装模作样挤了两滴眼泪出来。
秦默沉默不语,目光凉凉落在前厅门口,并未开口解释。
“秦寺卿,你把人召过来又不说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薛氏本就因秦默派人看住她而对其怀恨在心,如今见秦默对她不理不睬,愈发火冒三丈,硬着脖子张口嚷嚷起来。
“住嘴!”一旁的荆彦瞪她一眼,大声怒喝道,“寺卿行事,岂容你一个小小妇人置喙?!”
被荆彦身上凛冽的气势给吓住,薛氏脖子一缩,嘟哝了一句,不敢再多说。
常夫人蹙了眉眼看向秦默,面容悲凄道,“不知今日寺卿召我们前来有何要事?莫不是逸海的案子……”说到这里,她似有些哽咽,连话都说不下去了。身侧的薛静仪递了块帕子过去,常夫人接过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才接着道,“看这样子,我们还在等人?”
“那日在场的我五兄和萧家女郎,我也派人叫过来了。至于为何召集大家,是因为薛公一案另有隐情。”常夫人问话,秦默自然不能无视,扫一圈众人,淡淡开口道。
这话一出,似在平静的湖面中投下一颗小石子,顿时激起千层浪。厅中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另有隐情?
莫不是说……凶手不是乔毅?
薛静仪紧紧咬着下唇,求证似的看了公仪音一眼。
公仪音眼中浮现出淡淡的怜悯,她吞了吞口水不敢抬眼与薛静仪对视,只得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意,匆匆别开了眼。
薛静仪见她这幅模样,心中隐有不好预感升起,挽住常夫人手臂的手不由紧了紧,下唇被咬出了斑斑血迹也不自知。
厅内众人心思各异,一时间暗潮涌动。
又等了一小会,门外有急促纷杳的脚步声传来。公仪音敛了思绪,抬眼朝门口看去,果然见到秦肃和萧染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想来正好在府门口碰上了。
两人匆匆入内,朝厅中众人见了礼。
秦肃看向秦默,语气沉肃,“老九,今日找我们前来所为何事?”
“为薛公中毒一案的真相。”秦默言简意赅道。
秦肃剑眉一挑,面露疑惑之色,“我听说前几日已经找到了凶手,正是华韶班中一个普通杂役,他罪行被揭穿后已畏罪自杀了?我正想问你,一个普通的杂役,同薛公无冤无仇,究竟为什么要下此毒手?”那日乔毅服毒而亡,虽然秦默迅速封锁了消息,但秦肃那里还是派人简单通知了一声。
秦默淡淡道,“真凶另有其人。”他的语气淡然沉然,似没有一丝波澜的湖水。却让在场众人面色一变,厅内不由一片哗然。
薛静仪反应最为强烈,身子一抖,退下一软朝后踉跄了几步,还是常夫人一把扶住她才不至于瘫软在地。她眼中涌上晶莹泪珠,看着秦默伤心欲绝道,“是谁?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对我父亲下此毒手?”
秦默凉淡如霜的目光在众人面上一扫,语气沉然开了口,“据乔毅当日交代,他在华韶班所用的玫瑰胭脂中混入了毒药。薛公上妆后,胭脂中混合的毒粉被他不知不觉中吸入,最后在昏迷中死亡。可是乔毅交代的这个犯罪手法却并非实情。”
“为什么?”一直未出声的萧染面色凝重开了口。
“华韶班中的玫瑰胭脂有好几盒,乔毅事先并不知道当时给薛公上妆的姚力会用哪一盒,为了保险起见,他只能在每盒胭脂中都混入毒药。但当日上了妆的人却不止薛公一位,其他班中唱戏的人亦用了这胭脂。如果真如乔毅交代的那样,那么除了薛公,华韶班中其他人也应该中毒了才是,但是他们并没有,可见那玫瑰胭脂中并没有掺入任何毒药。”
“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孙志远方才被秦默那么一瞪心中不服,有意挑刺,大声嚷嚷道。
秦默连半分目光都吝惜给他,眸光沉郁,依旧不急不缓开了口,“那玫瑰胭脂中虽然没有混入毒药,却是混入了蔷薇花粉。薛公对蔷薇花粉过敏,吸入胭脂中掺着的花粉后过敏昏厥,这才有了戏台上昏倒的那一幕。其他人虽然也用了同样的胭脂,但因没有对蔷薇花粉过敏之人,所以没有出现异状。”
听到这里,秦肃隐隐有不解,开口问道,“既然凶手的目的是毒杀薛公,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让薛公过敏?”
秦默的目光悠悠然看向远方,“因为让薛公过敏之人跟下毒杀害薛公之人,并非同一人。”
“你说什么?”薛静仪捂住嘴唇不可思议地惊叫出声。
公仪音于心不忍,走到她身侧握住她冰凉如雪的手,想借此给她一些温暖。
“在玫瑰胭脂中混入蔷薇花粉的人,正是乔毅。他本就是华韶班中的杂役,有大把的机会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对玫瑰胭脂动手脚。”
“那下毒之人究竟是谁?”听秦默这般分析下来,薛氏渐渐有些不耐烦,眯了眼眸大声问道。
“若是薛夫人不想听,大可以出去。”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打断,秦默终于动了怒,冰冷的目光看向薛氏,眼神中似裹了冰寒冻人的冰渣。
荆彦有些好奇地看秦默一眼。
以往秦九郎并不是这般喜怒形于色的人,他怎么觉得今日秦九郎的心情有些不好?他心中纳闷,朝出声的薛氏看去,却见薛氏果然一下子就蔫了,躲在孙志远身后再不敢出声。
秦默这才沉沉收回目光,“要查清谁才是真正下毒之人,首先要弄明白,薛公究竟是怎么中毒的。”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在众人面上一扫,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公仪音五味杂陈地朝一处望去,心中苦涩非常,握住薛静仪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我们仔细检查了薛公的尸体,发现他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缝处,有一处细小的针眼。”
“针眼?”秦肃沉然出声,忽而眉目一展,“难道说,是有人用淬了毒的银针刺入薛公指缝处,毒素顺着血液流经全身,导致薛公中毒身亡?”
“正是如此。”秦默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公仪音眸光一扫,看到薛静仪旁边的常夫人面上,露出一丝难以言说的神色,青黛色的秀眉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正因为如此,所以乔毅才会先用法子让薛公过敏昏厥。因为只有如此,凶手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薛公下毒而不被人所察觉。”
好不容易沉默的薛氏忽然又大叫出声,怨毒的目光看向秦肃,“是你对不对!我听说当时逸海昏迷之后,是你将他背回房中的。”
秦肃眉头一皱,浑身散发出一阵肃杀的气息。
他是战场上厮杀过的人,这么气息一凛,厅内的温度似乎骤然间降了下来。薛氏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嗅到了一丝死亡的气息。
她身子抖了一抖,不可置信地望向秦肃。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凶神恶煞?!此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不待她想明白,薛静仪也颤抖着开了口,“秦寺卿,请你告诉我,毒杀我父亲的凶手究竟是何人?”
秦默沉默了一瞬,忽然抬了头,冷冽的眸光看向某处,一字一顿开口道,“凶手就是你!”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待看清秦默所指之人时,纷纷张大了嘴,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
薛静仪更是惊得连连后退,看着身侧脸色陡然转为煞白的常夫人,失声尖叫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是母亲?!”
公仪音心中叹然,紧紧扶住薛静仪不让她跌倒在地。
薛静仪摇着头哭喊了几,猛然转头看向公仪音,“无忧,你快告诉秦寺卿,你告诉他他弄错了,凶手不可能是母亲!凶手怎么会是母亲?!”
秦肃和萧染亦是愕然。
便是薛氏和孙志远,这会也被这个消息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有秦默面上的神情,依旧从容而沉稳。他的目光越过常夫人转向窗外,似乎像在看着窗外的景致,却又像看向什么虚无遥远的地方。
良久,常夫人徐徐抬起脸看向秦默,面色苍白得如同大雨过后凋敝的花朵,眸中是一种虚无而空洞的神色。
“秦寺卿说这话,可有证据?”她终于喑哑开了口。
“薛公在台上昏厥后,你冲上抬抱着他哭泣。这个时候,没人会注意到你手中动作,你正是趁着这个时候对薛公下了毒。五兄送薛公回府时,双手在身后托住薛公,并没有下毒的机会。后来薛公被送进了房间,身旁有好几名女婢守着,更加不可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对其下毒。因此,除了你,没人有这个下毒的机会。”
常夫人定定看了秦默一瞬,“秦寺卿这话都是推测,并无实质性的证据。更何况,我为何要杀害自己的夫郎?”
“那日乔毅所坦白的话,并非完全都是谎言。当年高氏嫡支主母的确是萼族族长流落在外的女儿,乔毅也的确是高氏主母的家仆。高氏被灭族,乔毅侥幸逃脱,一直对薛公怀恨在心,伺机找机会潜入了薛府。只是他没想到,会在薛府碰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谁?!”薛静仪颤抖着双唇问道,浑身冰冷如同从寒潭中捞上来一般,身子抖得厉害。
“高氏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