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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麒看到我跟晴雪如此恩爱,叹道:“看着晴雪你觅得良婿舅父我万分高兴啊,唉,只可惜犬子逸然自不量力,搅扰了你们。”
“舅父切莫如此说。”我道,“表哥对晴雪之情或许仅是表兄妹之情,我跟晴雪都很感激。”
萧麒知道我说的是假话,也意识到自己不该提这么一句,便说道:“哦,是是,是舅父多想了。”
我跟晴雪相视一笑,不再言语。无可预料的沉默和尴尬突然出现。我害怕这种沉默,因为它给人一种不舒服的压抑感。看了一圈萧麒的房,见四壁挂满了散开的竹简,竹简上写满了龙飞凤舞的字,那字体行迹跟府邸门口的横匾上的字迹极为相似。我没话找话的说道:“舅父写得一手好字啊”
“雅尘也懂字?”萧麒也在为刚才的尴尬寻找话题,听到我夸他的字,他并未立即答谢,却反过来问道。
“略微懂得一些。”我答道。
“哦,可否对我的字做一些评价?”萧麒显然也希望继续这个话题。
“那雅尘就在舅父面前不耻卖弄了。”我答道。
萧麒指着简上自己写的秦篆,道:“无妨”
“但从这形质来看,即可看出舅父法之高妙”我仔细观看一番随即说道。
“哦?”萧麒惑道,“雅尘何出此言?”
“自古法有三种境界,一为形,二位质,三为情。形质皆有四种要素。形之四要素分别为格式,体,色彩与构成。质之四要素分别为字法、笔法、章法和墨法。而这格式以中堂、横批、匾额、对联最为经典,体众人以篆体、隶。楷、行草为善,而篆体尤高。至于字法,则需字画之间平衡对称、主次得宜。笔法则贵在因体而变,稳实丰富。章法须若行云流水,大有“疏处可以走马,密处不使透风,计白当黑”之趣。墨有六彩,即“浓、淡、枯、湿、燥、润”。法之大成者能将这六彩之技,挥洒自如,运用灵活。而舅父之字恰以中堂之格式,下秦篆之体,字法和谐,疏密适度,笔力遒劲,力透纸背,亦且笔势连绵,气脉畅通,又能带燥方润,将浓遂枯。已达到 “无声而乐的和谐”,“五光十色的神采”,“洒笔以成酣歌,和墨以藉笑谈”之境地。故而但从这形质即可看出舅父法之高妙。”
“好好”萧麒不自禁鼓掌道,“雅尘见识果真不同,他人赏字只见字形,不见其质,而雅尘你能形质并见,可谓见识已出于众人。好,实在是好啊”
“谢舅父称赞,雅尘也只是雅尘粗懂法,所评所议皆是有感而发,倘有不妥之处还请舅父宽宥。”
“哎,雅尘说的哪里话。”萧麒连连摆手笑道,“这法欣赏本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可一概而论之事,哪有谁对谁错之说?不过,适才听你说这法有三种境界,一为形,二为质,三为情,这形、质之见你已作出评议,不知这情该如何处置?”
我道:“古人言“如也,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法之目的在于“畅寄幽情”。法艺术之最高境界亦为人之精神、气质的一种抽象体现。观人法不仅须窥其功力之深厚,点画、章法之精巧,亦要要看其的精神、胸襟、气质修养。此所谓观作者之法寄予何情也。这观人寄情之道亦有三种要素”
“哪三种?”
“一曰出法,二曰意境,三曰气质。”
“此是何解?”
“所谓出法,即是写法之人能于严格的法度之中自由驰骋、任情姿性,纵笔所如,无拘无束,而又不流于荒诞狂怪,人观之可见先圣遗风,亦能见其人之气。是谓“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也。所谓意境则指作者于法之中流溢而出的内涵。其内涵往往寄于生动的气韵、飞扬的神采及空间余白所构成的幽深而旷远的意象。如行军布阵,旗帜飞扬,适马精研;如尺幅丹青、疏林远阜,错落有致;如江河大川,奔腾浩荡,一泻千里;如廻溪曲沼,春水繁花,清幽婉丽;如婀娜舞姿,素袖轻扬,一步一形;如悠扬乐曲,绕梁三日,牵人情思。诸如此类皆可寄内涵于形体。至于气质,一言以蔽之曰“为心画、字如其人”。洒脱不羁、放浪形骸之人,其往往风格独具;畏畏缩缩、唯唯诺诺之人,其往往依旁门户、缺乏张扬。性格豪迈之人,其往往气度恢弘;感情缠绵悱恻之夫,其往往柔媚有余,劲健不足。志行高洁者,其往往清气飘洒;格调低下者,其往往俗气横流。心情恬淡者,其往往气静端庄、淡泊旷达;追名逐利者,其往往张牙舞爪,哗众取宠。所谓以字看人,看的就是这字中之情”
“高,实在是高”萧麒掌声不息,拍案叫绝道,“我以为形质之论已是高谈,不料雅尘你竟还有寄情之言。此番赏字之道,实乃今古少有之论。尤其这寄情之论,放眼天下,若非雅致高雅者,焉能有此番言语?”
“舅父过奖了”
“哪有今番听到你这番言论,我方知自己写字应该如何去写。雅尘所言不仅仅是赏字之道,也是写字之道啊而今天下有多少士子大夫写字为形而形、因体而体,从没想过因质而体,为情而形,我亦如是,老夫汗颜啊”萧麒紧紧握住我的手,声音若有哽咽却仍激动地说道,“老夫汗颜啊”
“舅父谦虚了,”我拉着他坐到太师椅里说道,“舅父之字形内敛含蓄,外圆之折,而内藏方正之笔,想来舅父亦有所困。此困乃是心中有乾坤丘壑,胸内藏天地万物,奈何值此江山零落、世风日下、大厦将倾之时,世间又多蝇营狗苟之徒牵绊左右,故而抱负难施,大志不展吧。”
“这都是你从字里行间看出来的?”萧麒见我句句说中心事,惊疑不定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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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大夫之志()
“是的”我道,“为心画,字如其人。 观舅父近期之字可知舅父今日之情。”
“唉,我以为我隐藏的够好了,这些年连逸然和雨晨都看不透,没想到雅尘一来便从字中看出我所苦闷之事,若非亲眼所见,而是道听途说,老夫真真是实难相信世间有此奇人啊”
连着被夸的我甚觉不好意思,若再说过奖、过誉之类的话,反觉得我自己有点儿谦虚过度的感觉了,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好尴尬的呵呵一笑。
“舅父心中烦闷之事乃是家国大事,为民为家,忧思忧虑为何却要故意隐瞒呢?”晴雪插话道。
“晴雪你有所不知啊。”萧麒长叹一声道,“纵观千余年来的王朝,庙堂之上朋党之争比比皆是,且无绝断。如今之朝亦是如此,大司马王洵,执金吾王邑,国师刘歆三足而立,对峙数年无有结果。数年来,我既不投靠王洵,也不站在王邑那一边,更不与国师刘歆为伍,靠着不偏向任何一方的保身之策方能如履薄冰的活到现在。而今这三人,都想拉拢我归顺他们。你们也知道这三人之党徒不是三公丞相,便是九卿王侯,我一个小小的丞相府司职实难与之抗衡。我现在是答应也不好,不答应也不好;答应这个,那个会恼恨我,答应那个,这个也会恼恨我。这等窘境势如骑虎,左右为难啊”
“我听说那王洵心狠手辣,为人狡诈无信,实在是个难以侍奉的主儿,舅父莫要站到他那一边啊。”晴雪劝道。
“若是不与他为伍,而站在其他任何一边,那他就会更加疯狂的报复。此人阴险难缠,十足的小人,恐怕以后他会对逸然和雨晨下手,所以……”萧麒面色阴郁,声音低沉中包含了太多的无奈道,“可是,我又不甘啊”
“那舅父难道就真的要和王洵一道儿?”晴雪问道。
“我有什么办法啊?”萧麒怅然若失地道,“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舅父为什么就不尝试离开?”我提议道。
“离开?”萧麒不解地问道。
“对,离开,辞官归家离开这个朝堂。”
“离得开吗?”萧麒仿若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询问,“他们会放过我吗?”
“舅父,王洵、王邑他们想要拉拢你,不过是看上你这个丞相司职之位,看上了你能不受任何阻拦的检举不法之事。他们拉拢你无非是让你可以隐瞒他们的不法之事。如果你辞了官,没了这个权利,试想他们就没有拉拢你的必要了,更没有必要费什么心思来罗织罪名陷害你。这样岂不是保全了自己也保全了家人?”
“好倒是好只是少了这么一个稳定的政治平台,以后就没有权利为黎民百姓谋福谋利了。”
“舅父心系苍生、关乎黎民祸福,实乃大仁大义,只是如今之朝堂早已乌烟瘴气,若想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实在为难,且或妄自丢了性命,那时岂不是一样无人关心百姓的安危吗?以雅尘之见,舅父应先闲居江湖保全有用之身,以待他日云开雾散重居庙堂,那时再思君之忧担民之虑,岂不更好?”
“可如今天下苍生已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萧麒不才,可也愿舍身为民,岂能因一己之生死弃亿万百姓于不顾?”
“话虽如此,然若救亿万苍生百姓亦并非一人之力,舅父如此只能多添冤魂,难有大功”
“一人之力虽不行,萧麒仍愿毕残生之年献微薄之力,既无寸功,也要无愧于心。”萧麒听了我的劝告心中颇有些愤怒,他觉得我心无百姓只有自己,故而说这一番愤慨之话。
眼见萧麒如此愤慨,我知道劝说无益,只能赔笑附和道:“既然舅父已坚定信念,雅尘若再不识趣的劝说,就是雅尘不识大体了。”
很多年以后,我回到现代,也一直思考这个问题。在宛城大学求学的时候,在一次心理健康课上,老师也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当社会弊病流毒,百姓民不聊生之时,我们是该如何办?很多人的思维和萧麒的理念一样,尽自己微薄之力,做鞠躬尽瘁之事,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