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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倾寒按住她的手,咳嗽着不语。
“六殿下……”萧醉心中忽觉得不安,这对兄妹为什么不去瑾王府参加婚事,而是留在这里安顿她这个千夫所指之人。
“萧三小姐,手炉。”玉倾寒将手炉送到萧醉的手里。
萧醉抱着手炉,明明疲惫,可坐在玉倾寒的身边却很是忐忑。
这个孱弱且在大尧皇朝里被当做隐形人的皇子,为什么,这么让她不安?
一路心情紧绷,萧醉被送到萧府正门前。
萧府的守卫一看见萧醉竟然被人送回,纷纷惊讶,有人禀报了萧恪和老太君。
萧恪和老太君都是见过玉倾寒的,连忙施大礼。
萧恪心头疑问,仍是恭敬的笑问:“六殿下,还有这位是……”
“我是玉魄帝姬。”
“啊,六殿下、玉魄帝姬,请问这是……”
玉魄帝姬正扶着萧醉,见外衣要滑下萧醉的肩膀,忙伸手为萧醉拢好,这样的举动让萧恪和老太君暗惊。
玉倾寒道:“我路过白纸河,看不过去了,就送萧三小姐回来。”
萧恪一怔,忙从善如流的说:“惩罚萧醉本是倚仗家法,不过既然六殿下开了金口,老臣定会说服萧家的长老们,对萧醉的惩罚就到此为止吧。”
玉魄帝姬心中冷笑。虚荣,虚伪!
玉倾寒道:“萧三小姐受苦了,还望右丞大人好好照顾。”
“老臣谨遵懿旨。”萧恪拱手。
老太君也没说话,用厌恶的眼神看了眼萧醉,无声叹息。
萧恪随后就想要请玉倾寒和玉魄帝姬入府喝茶小坐,玉倾寒咳嗽的厉害,萧醉脱下外衣要还给他,他却摇摇手,一张脸苍白的像是缟素。
玉魄帝姬把外衣重新披在了萧醉的肩上,笑着说:“萧三小姐就穿着吧,我六哥这衣服暖和,他也不差这一件。”
“玉魄帝姬……”萧醉眯了眯眼,选择向两人施礼,“萧醉感谢二位殿下雪中送炭,纵然萧醉渺小,滴水之恩,也定会涌泉回报。”
玉倾寒摆摆手,咳嗽着在玉魄的搀扶下,转身回去马车。
直到此刻,萧醉才注意到,玉倾寒的那辆马车是用乌篷制作的,在宫里,乌篷是下等的料子,正如玉倾寒这样低微的出身是不可能使用高贵的布料。要是这么说来,此刻自己身上的这件嵌兔绒外衣,倒是华贵了不少,萧醉想,这样的华服暖衣,玉倾寒不会有多少件,甚至可能这只是唯一的一件。
思及此,萧醉忙要脱下外衣,想送还给玉倾寒。可是那马车轱辘已经吱吱呀呀的滚动,车夫驾车拐了个弯,离去了。
“六殿下!”萧醉唤道。
车里无人答她,乌篷马车渐去,车窗帘子似乎扬了一角,车里的人回看了萧醉一眼,不知是玉倾寒还是玉魄帝姬。
待那马车在巷子角拐走时,老太君一挥鹿头拐杖,重重的打在萧醉的膝盖上。
萧醉吃痛,皱着眉跪坐在地,身子挺得笔直,凛然直视老太君。
“哼,孽障。”老太君刻薄的哼了声,拄着拐杖回府去了,心道这丫头到底是交了什么好运,竟有宫里的殿下来为她说话,既如此,萧府还能拿她怎么样?
老太君气郁,回头对萧恪道:“好好养着吧!”
“儿子知道了。”萧恪答完,用嫌恶的目光扫了萧醉一番,冷冷道:“回去被子里躺着,有六殿下为你求情,我萧某人不会亏待了你。”
“是,爹。”萧醉起身,不卑不亢的应答,华美宽阔的男人外衣罩着她瘦削的肩,边角微微随风起,几朵红梅花瓣飞旋。
远处的巷道里,裹着乌篷的马车厢遮住了里面低低的谈话声。
玉魄帝姬把车帘子封紧,车内的昏暗映得她眼底更是明亮,又略带一抹惆怅,她小声轻问:“六哥,我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二皇兄的眼线,今日的事情他迟早都会发现的,我们该怎么向他交代?”
玉倾寒凝望着车厢中的昏暗,突然之间握紧了拳头,这动作太剧烈,骨节发出了声响,玉魄帝姬微微色变。
“六哥。”她抓住玉倾寒的手。
玉倾寒面有苦笑,“玉魄,你会不会觉得六哥很无能、很窝囊。”
“怎么会呢?我从不这么认为。”玉魄帝姬明眸如清波,“我们兄妹从小被寄在蒋贵妃膝下,受蒋贵妃和二皇兄欺压。可是,为了母妃能在蒋贵妃宫里安稳度日,我们必须要忍耐不是吗?”
“母妃……”想起只在嫔位的柔弱母亲,玉倾寒道:“是我没用,谁也保护不了。”
“六哥别这样说,不要消沉。”玉魄帝姬道:“我们都还年轻,这条路并没有走到尽头啊。我们坚强的走下去,天不会绝我们的,我相信路的那头一定是安好。”
“玉魄……”玉倾寒点点头,敛去眸底的无力。
玉魄说得对,眼下诸皇子明争暗斗要夺嫡,还卷了瑾王进来,未来不知有何种转机,兴许一朝风云变幻,乾坤颠倒,他定会坚持下去。
顺京的腊月多吹北风,凛冽寒凉。今日无雪,街道上的行人相对前几日多了些,尤其是瑾王迎娶萧府嫡小姐这事,给顺京添了几分热闹。只是方才白纸河边杀手伤人的事件,吓退了不少行人,令喜庆的气氛里也掺杂了些许惶惶不安。
萧瑟瑟在轿子里捧着漆器宝盒,摩挲着锦瑟图,听绿意在轿子外头说,瑾王府就要到了。
远远的有爆竹和锣鼓声传来,瑾王府处处是红绸囍字。哪怕玉忘言再不情愿这婚事,该做的依旧会做得不落人口实。
萧瑟瑟到了,轿子外是欢呼鼓掌声,今日的宾客来的不少,众人起哄让新郎去踢轿门。
萧瑟瑟看不见外面的情形,但轿身随着轿门微微震动,她知道是玉忘言踢轿门了。车帘也随后被掀起,萧瑟瑟被绿意扶着,下了轿子。
“小姐,这是红绸子。”绿意从新的喜娘手里接过红绸,递到萧瑟瑟的手里。
萧瑟瑟和玉忘言各执红绸的两端,当间缀着朵绸缎系成的牡丹花,在万众瞩目中朝着正厅走去。
短短的一段路,对萧瑟瑟而言却长的模糊。
记不得是多少天前,她也是在同样的欢呼声下,跨过太子府的煊赫门槛。
那一步,她跨错了,错到含恨而终。带着一身的伤口重新来到新的门槛前,这一步跨过后,她会有怎样的未来?
“啊!”人群中忽然有人低呼了声。
想是因为推挤的缘故,有人不小心跌了出来,正好撞到萧瑟瑟。
萧瑟瑟踉跄,绿意忙扶住她,听得那人惶恐的说道:“瑾王妃恕罪,老臣是无意的,老臣该死!”
爹!
萧瑟瑟的身子僵住。
这个声音,是张锦瑟的生父张潜,他此刻就在自己的面前!
这一刻,萧瑟瑟疯狂的想要抛下盖头,投入父亲日益衰老的胸怀。可是,这一张盖头隔着的却是两世的形同陌路,她除了站在这里,竟什么也做不了!
“瑾王。”有官员道:“刚才我们都太激动了,不小心推了张太仆出来,还请瑾王见谅。”
张潜将腰弯的更低,“瑾王,老臣知罪。”
玉忘言道:“无心之误,本王不会追究,太仆就不必介怀了。”
“多谢瑾王。”张潜退回到人群中。
爹……萧瑟瑟无声悲鸣。
知道张锦瑟的死让父亲悲痛万分,他苍老了多少,颓废了多少,萧瑟瑟甚至连看都无法看到。
她能做的,只是捏紧红绸,同玉忘言到了正厅。
紧接着,又一道声音响起:“真是恭喜瑾王了,宾客都已经来的差不多了,现在就由本宫来主持婚事吧。”
萧瑟瑟的身子剧颤。
太子玉倾扬!
竟然是他!
似是察觉到萧瑟瑟的抖动,玉倾扬望来一眼,语调是那么的温柔体贴:“瑾王妃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适?”
萧瑟瑟紧咬下唇,将满腔的怨恨强行封锁。
绿意答:“我家小姐只是有点紧张而已。”
“哦?”玉倾扬笑道:“那本宫就开始主持拜堂了。”
同来的几位皇子纷纷出言赞同。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萧瑟瑟宛如在受着凌迟之刑,所有人都在欢呼,只有她和玉忘言,两颗心都要被绞碎了。
隔着盖头她只能看见红色,红的像是刑场杖毙时染满囚服的血。
玉倾扬,如今你可还能忆得起当初与我拜堂时的种种?
我什么都还记得,却更清清楚楚的记得你的卑鄙与无情!
慢慢等着吧,终有一日,我要让你偿还一切!
短短的拜堂下来,好似是终于走过漫漫长夜,萧瑟瑟被绿意和一个王府婢女扶着,送去了洞房。
直到在洞房的榻上坐好,萧瑟瑟才松开了紧握的右手,手掌上一道弯月形的血迹,她甚至不知是什么时候抠破的。
“呀,小姐你的手,怎么受伤了?”绿意激动的问。
王府的婢女此刻已经出屋,绿意又没有带伤药,只得跑出洞房去找人,给萧瑟瑟找药。
红色的嫁衣旖旎在榻上,萧瑟瑟从怀里捧出漆器小盒,里面的锦瑟图安安静静的平铺着。她不确定玉忘言今晚会不会来,但这幅锦瑟图,是她的承诺,她定要亲手交给他。
如此等着、等着,正厅的喧嚣已静,窗纸上结霜渐浓,饭菜已冷成了冰,玉忘言仍是不来。
绿意怕是也迷了路,没有回来。
萧瑟瑟疲惫不堪,却抱着漆器小盒起身。
她要去找玉忘言,只因她担心他的心绪。
正要开门出去,门忽然被推开,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鱼贯而入。
为首的几个,穿着各色月华百褶裙,指着萧瑟瑟就嘲笑起来:“姐妹们都看看,这就是我们的瑾王妃。还以为王妃入府就能高人一等呢,右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