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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终于再次冲回了林中,阿加泰百忙中扭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却让他眼前一黑,好悬没一头从马上栽下去。
太惨了!经过了这连番的打击,此刻还跟在他身后的骑士,最多不超过三百的样子。就是这三百人,也是几乎个个都是浑身带伤,等若是完全丧失了战力的废人。
完了,全完了!阿加泰血灌瞳仁,心中犹如死灰。
“王,不能停!要赶紧走,这林中并不安全!”身边亲卫满脸惊恐的急叫道。
阿加泰猛然惊醒,是了,这林子里还有那些弓箭手呢。自己之前只是将其驱散了而已,这会儿又岂能放过这种好机会?
“走”他深吸口气,咬牙说道。
只是这声儿刚落下,几支利箭已经带着尖锐的啸声接连而至,登时又是数骑骑士惨叫着栽下马去。无主的战马惊嘶一声,撒开四蹄远远跑开。
“博尔赛”他脸上色变,眼底闪过一抹痛苦决绝之色,转头看向亲卫。
亲卫一怔,随即惨然一笑,重重的抬手在胸口一锤,慨然道:“王,愿来生再为你征战四方!”说罢,拨转马头,唿哨一声,招呼着数十个亲卫返身冲进林子深处。
必须有人牺牲,去挡住那些该死的偷袭者,给大军争取足够的撤退的时间。名叫博尔赛的亲卫知道,这一去,就等若把自己的命交代了,除了战死再也没有别的结果。
跟随他一起冲出去的亲卫们也明白这点,但是他们仍然义无反顾的跟了上去。
忠臣,不仅仅只有中原有!忠诚,从来不以种族国界而不同。
射来的箭矢随着博尔赛的转进而终于停下,森林深处传来次第不绝的呐喊声和惨叫声,渐渐远去不闻。
阿加泰目中含泪,咬牙不停,拼命的抽打马臀,催促着战马不断绕开蔓藤和挡路的枝叶,闷头往外奔去。
博尔赛不单单是他的亲卫统领,更还是他的安答。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从被覆灭的部落逃生,然后又一起聚起了狼骑。十余年来,无论多少风浪危险,都相互扶持着渡了过去。然而今天,他这唯一的亲人,终于也离他而去了
可他不能停,他的悲伤痛苦只能自己忍下。因为,他不再只是博尔赛的安答了,他是狼骑的王!他必须为整个狼群的生存考虑!
只要跑到河边,跑到河边!
河边还有之前留下的两百伤兵,当时是不想让他们当累赘,不想此刻却反倒成了一支意外的援兵了。只要能跑到河边,有那两百人接应,就可立即上船渡河,然后就彻底安全了。
他如是想道。
好在来时已经排除了拦路的阻碍,不必再像来时行进那般艰难了。战马虽然不能放开全速奔驰,但是小跑起来还是可以的。这使得众人终于算是有些安慰了。
然而还不等这种安慰的情绪发酵,忽的一阵奇怪的声浪隐隐传来,令的阿加泰不由的一惊,面上微微露出几分迷茫,但随即似是忽的想到了什么,瞬间便是面色狂变,脸若死灰一般。
“跑!跑啊!快跑!”他如若癫狂般的叫着,不要命般的抽打着战马,一边从身上扯下衣襟将头脸蒙住。
众溃兵刚刚因为脱离了明人弓箭手的威胁而略略放松了些,对于王的惊慌完全没反应过来,搞不明白怎么回事。只是下意识的遵从,这才反射般的连连催马跟上。
但是就只是这短暂的迟疑,灾难降临了。
低沉的嗡嗡声刚才似乎还在极远处,但下一刻便忽然大了起来,那速度就像是飞一般
是的,就是飞。
薄纱般的翅翼急速的振动着,高频的振动摩擦着空气,再加上数量的庞大,终于汇聚成一股铺天盖地的声浪。
大黄蚊!草原上最可怕、最恐怖的生物之一,在这个时刻降临了。
众狼骑溃兵终于醒过神来,但是醒过神来之后不是欢喜,而是发自灵魂的惊恐!
“啊——”
“不”
“长生天啊。”
因为惊恐导致的变了声的尖叫,如同瘟疫般蔓延了开来。即便再勇敢的战士,在这一刻也全都变了脸色,没了一丝战斗的勇气。
大黄蚊会吸干目标的血液和灵魂,而没了灵魂的人,是无法回归长生天的怀抱,只能彻底陨落,化作尘埃。
战士的勇敢不惧搏杀,但却恐惧于死后不得归还。那是古老相传的噩梦,是最悲惨的结局,没人愿意那样无意义的死去。
跑,跑,跑!
所有人都疯了,如同受惊的小兽,狼奔豕突着。但是在这密林之中,庞大的体型注定了他们的悲惨,又怎么可能逃脱体型更适合林间飞翔的大黄蚊呢?
嗡嗡声愈发狂暴起来,整个林间忽然如同飘起一阵大雾,将方圆数里之地尽数笼罩进去。
一匹战马被舍弃了,两匹战马被舍弃了,越来越多的战马被舍弃了。
在生与死的抉择面前,这些昔日被骑士们诊视如第二生命的存在,他们没的选。
相对于马儿庞大的体型而言,更为瘦小的人体显然更适合在这种密林中奔逃。而且留下这些更大的生命,也能使得那些以鲜血为食的恐怖存在多滞留哪怕一丝片刻,从而给自己带来生存之机。
生命本性就是利己的,自然的抉择无关于善良又或者残虐。
然而,这样真的就可以了吗?大黄蚊群中的某个存在忽然振动了下翅膀,金光一闪一闪的闪烁着,发出阵阵无形的波动,迅速蔓延开来
庞大的战马被无视了,大黄蚊们成群的绕开这些大家伙,只盯准了那些跳跃奔窜的更小的目标而去。
惨叫声不绝响起,却又很快戛然而止。死亡,无处不在!除了极少数幸运儿外,更多的人只能在绝望中化作一具具干瘪的尸体,空洞而迷茫的眼睛,无声的望着天空,死不瞑目
阿加泰已经木然了,短短十几分钟的路途,在他感觉中直如万年。身后的惨叫声刚开始还次第不绝,然而等他终于看到了林子外的河滩时,却已经可谓零星了。他知道,那是因为活着的人,不多了。
好在,好在外面还有两百多人。狼骑还有种子,只要他这个王还在,狼骑就还有重新站起来的一天!
“上船!快上船!所有人,快!”他终于率先从林中冲了出来,对着早已听到动静,并作出防御态势的伤兵们呼喊着。
众人惊骇之余,顾不得多问什么,开始返身往河中停泊的船只跑去。然而刚迈出不过两步远,一阵巨大的轰鸣声轰然而至。
“不——!”阿加泰循声看去,仰天发出了一声不类人声的大叫,随即便湮灭于奔腾而至的浊浪之中,眨眼不见。
狼骑,灭。
第969章:胡刀儿()
漠南草原三大寇,一狼一狐一窝蜂。狼凶狐狡蜂歹毒,说的就是狼骑的阿加泰最是凶残,战力最强;而剩下的一狐一窝蜂,却是一个狡诈一个最阴毒。
而今,狼骑覆灭在了大河南岸,那么一狐和一窝蜂呢?时间退回两天前……
胡刀儿最初是个跑单帮的马客,所谓马客,其实就是商人。只不过如他这种商人没有什么大势力,只能每次跟许多小型商队和像他一样的散户一起组队,行走于中原和塞外的商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若是按照正常来说,这辈子他也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混下来算了。可是天不遂人愿,终在那么一天,他和所跟随的商队遭遇了马匪,这个马匪不是别个,正是赫赫有名的狼骑。
结果不用问,整个商队被抢掠一空不说,还被杀的尸横遍野,没留一个活口。狼骑凶残,那绝不是只说说的。
胡刀儿命大,被砍了一刀昏过去,最终躲在死人堆里逃过一劫。等他醒来从死尸里爬出来后,不但所有财货都没了,人也被破了相,奄奄一息。
而最后讽刺的是,在他弥留之际,反倒是被一户迁徙的蒙古牧民给救了,直直养了两个多月才好。但最终好了后的他,却反手将这一户牧民全家老幼杀了个干净,夺了他们所有的财产:七只羊、三匹马,还有一头牛,以及一些积攒下来的皮毛筋络之类的东西。
凭着这些东西,他幸运的再次碰上了一支商队,将除了马匹之外的东西全都换做了一身行头,一身标准配备的马匪行头。
再然后,单人独骑混进了一个小马匪势力,凭借着商人特有的狡猾,最终杀死了那个小马匪势力的头领取而代之。由此,沙漠之狐盗匪团出现了,并且拉开了他们的传奇之路。
对于仇恨,世上人大抵有两种处理方式。一种是快意恩仇,认准了仇人不死不休;而还有一种人,则是能报就报,若对方实在太过强大一时报不了,那就转而加入进去,也变成同样的人,向着其他人展露他的獠牙。
这种人的思维很奇葩,他认为凭什么这世上的苦难只有自己吃,凭什么其他人就可以那么舒坦的过活?所以,那就让人比自己更苦难吧,这样就会让他感觉舒服很多。
很显然,胡刀儿就是属于后者。或者按照他的说法就是,他不是忘记了仇恨,而是先猥琐发育,积蓄实力。等到自己壮大了,再去报仇就是了。
至于他发育的途径,那自然就是从比他更弱小的人手中去抢。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胡刀儿觉得自己是最了解这种丛林法则的人了。
所以,这次鄂尔多斯新城的事儿,他研究再三,果断决定要干上这一票。只不过相对于孤傲嚣张的阿加泰,他更趋向于祁猴儿的路子,那就是联合。联合一个和他差不多的势力,既可以保存自己的实力,还可以利用别人给自己打头阵。
这次的目标是那位燕市公子,做为一个汉人,还是商人出身的他,可不会傻乎乎的认为那些个传闻都是虚的。至少,小心行得万年船才能确保完全不是。
那么,联合谁呢?狼骑当然不用想,那即是仇人不说,就算他肯放下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