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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部之中,吏部是最错综复杂的官职机构,官员的升迁贬黜以及官评考核,都无疑是权利与人情世故的较量。
因此在吏部要想坐得稳,除非行走两种极端,一则是当年叶宇执掌吏部的时候,以雷霆手段强势压制朝廷百官。
一则是将儒家的中庸之道融会贯通,做一个与贪官污吏同流的老油条。
这两种极端显然都不适合武青忠,他没有当年叶宇的手段与权势,也不愿意做一个庸碌无为之人。
他武青忠自有一身傲骨,虽是出自寒门却从不攀附权贵,十年寒窗所求的并非是光耀门楣,而是要做个名留青史的一代名臣。
如今叶宇给了他这个机会,更给了他施展抱负的平台,即便是前路艰险重重,他也无怨无悔一路到底。
况且武青忠深深明白,在当下朝廷吏治不稳的关键时刻,叶宇将他摆放在这个位置的长远用意。
“可是朕后悔了”见武青忠欲要开口,叶宇随即摆了摆手,继续道,“若是可以选择的话,朕真的希望没有遇到你们。”
说到最后一个字,叶宇将声音降得很低。
如果没有相遇,他又何至于耽误了一个女子的青春年华?
“如果时光真的可以回溯,朕倒是希望过得逍遥一点,为什么非要卷入这个权利的漩涡?为什么就不能做个逍遥人?”
“当友情渐渐地失去了纯真,当朋友纷纷疏远隔阂,难道这就是朕要追求的人生?嗬,朕完全可以衣食无忧安享荣华,可以把酒言欢知己交心。若是人生可以再次选择的话,朕情愿做个不问世事的叶宇”
叶宇很想与昔日朋友真诚相交,但即便是这个简单的要求,如今却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
昔日的朋友,如今对他只有敬畏之心,即便是偶尔说几句心里话,也是言语保留不敢妄言。
而如今的他,或许是身处这个魔性皇权之巅的缘故,对于昔日的知己好友们,他也做不到坦诚交心了。
“陛下言重了,若无陛下雄才大略,又岂会有如今我大宋朝的赫赫雄威!”
“或许呼,这就是取舍之道”
叶宇蔚然一叹,刚才不过是他潜藏心中的郁结之语,如今说出来后也舒畅了不少。
随后转移话题,问向武青忠:“武兄,朕听闻近期你的府上甚是热闹,为何今日如此冷清?”
“呃”
“怎么,难道你还要瞒着朕不成?”
“微臣不敢!”武青忠一听这话,顿时惊慌地站了起来,“回禀陛下,近期的确有不少同僚登门而来,但微臣均是将其拒之门外”
“你慌什么?坐下!”
“是!”
“你升任吏部尚书之职,这些官员蜂拥而至也是正常,你没有必要将他们拒之门外。”
“这”
“你以为凭一己高风亮节,就能够一改大宋腐化官风?”叶宇抬眼看了武青忠一眼,“欲要除其污,必先身处其中,否则如何做到知己知彼?”
“你应该知道,朕最厌恶那种彪炳清高之人,为了爱惜自己的名声而不作为,这种人远比贪官污吏还要可恶,你可知道为什么?”
“微臣愚钝,还请陛下开示!”
“那朕不妨举例说明,一个有才干的户部贪官,在任期间为户部理财为七,而贪墨为三,如此朝廷户部尚可余利之四!”
“而那些沽名钓誉的清高人士,因为标榜高尚名声而选择不作为,他们是没有贪墨天下民脂民膏,但同时也没有造福百姓,更没有惠利天下!如此相较之下,又该如何评论?”
听了叶宇的这番说辞,虽然武青忠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仍旧心中有些讶异。
“陛下此言有失偏颇,这皆因贪腐之风盛行,以至于有志之士不愿深处泥淖,更不屑与贪官污吏为伍,故而他们才选择独善其身。”
见武青忠出言反驳,叶宇却不以为意道:“如果人人都存有这般思想,那么这潭池水岂不是永无清流之日?”
“这”
“穷者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其实穷与达都是身外物,只有道义才是根本,所以穷不失义,达不离道,一个人只有在他失意时候选择了独善其身,然这只不过是故作清高,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失落罢了!”
叶宇语重心长继续道:“像这样的人将来即便飞黄腾达,也很难有兼济天下的豪情,而他们在失意时候说的清高之言,都不过是可笑的脸上贴金而已!一个连以深入泥淖的勇气都没有,又谈何将来成为清流?”
“如这类沽名钓誉之辈,又可曾将天下百姓放在首位?他们只是做到了继往圣之绝学,却没有做到为生民立命,所以朕宁愿启用有才干的贪官,至少他们在伤民的同时,也做到了惠民、利民!”
叶宇一席话,听得武青忠是一愣一愣的,他沉默了许久才将其消化:“陛下所言虽有道理,但是难道难道就任由贪官污吏横行不成?”
“朕不是要替贪官辩驳,只是阐述一个客观事实。你不能否认一个懂得治理民生的干练贪官,远比一个只会摇头晃脑的榆木疙瘩清官更适合造福百姓!”
叶宇说到此处,颇为无奈又道:“朕身为大宋的皇帝,自然不希望贪腐之风盛行,更不允许这帮蛀虫蚕食民脂民膏,但是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所以不必急于一时。”
注:历史上很多名人,诗词歌赋那是一坨坨,文采斐然堪称绝品,但是外放为官却是白纸一张,民生讼狱一概不懂。这里三生就不说人名了,占篇幅字数。
第794章 你先抱个美人归()
“微臣受教了!”
武青忠本就不是迂腐之人,于是慢慢理解叶宇的意思。
他本就出自于底层草末,对于底层官吏的能力自然是知之甚深。
那些饱读诗书的高贵进士知县,在处理民生诸事上,甚至还不如一个资历深厚的本土书吏。
一个不能办事的官员,即便是进士及第清廉奉公,那也不过是尸位素餐毫无作为。
“你能明白就好,这个世上并不是非黑即白。”
见武青忠不再疑义,叶宇这才把心放了下来,虽然他对武青忠很有信心,但仍旧担心十年寒窗磨练的酸腐,会成为武青忠将来跌倒致命的根源。
叶宇一直不敢大刀阔斧颠覆大宋官制,如今他将武青忠摆放着这个位置上,就是要为将来新官制实施做准备。
无论是范仲淹的庆历新政,还是王安石革新变法,以及当年叶宇半成品的改革官制,都不过是在原有的架构上修修补补罢了。
这样的修补敲打,虽然能够短时间内起到一定作用,但是也累积下更多弊端裂痕。
“其实朕方才所问,其意不在于此,而是想谈谈武兄你的婚姻大事。朕可是听说了,近日不少媒人都快把贵府的门槛踩烂了。”
叶宇说到这里,却是狡黠一笑:“朕的皇子们都可以打酱油了,你比朕还虚长几岁,是不是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
“打酱油”
“咳,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朕这个做领导的,很有必要关心下属们的单身问题。”叶宇摆了摆手掩饰自己失言,一脸期待的看向武青忠,“要是有中意的人选,朕可以给你赐婚做媒!”
武青忠一听这话,顿时汗颜道:“微臣一心国事,不曾”
“迂腐!”叶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儒学礼记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见成家与治国并不冲突。”
“呃,陛下一向对儒学不予善评,为何此刻对礼仪”
见武青忠不敢直言说下去,叶宇便接过了话:“朕从来没有反对儒学,儒学传承千余年,自然有其可贵之处,然而,若其成为蚓之爪牙,更有甚者将其推上神坛,那么它有悖于圣人之学了。”
“你若是至今没有中意之人,那么朕就替你做一回主。”叶宇说着便站起了身,背负双手来到窗前,“西辽使臣不日就抵达京城,届时朕下一道旨意替你把婚事办了。”
“陛下,此事万万不妥,辽使此次来朝纳贡和亲,乃是两国邦交大事,岂能岂能”
武青忠一听叶宇口出此言,早已经惊得是外焦里嫩,顿时言语诺诺的泌出了细汗。
关于西辽使臣来朝的事情,武青忠身为朝中大臣自然知晓,也正是因为知晓这件事,他才感到十分的惊诧惶恐。
此次西辽派使臣来宋,既是被逼的称臣纳贡,更是关系着两国的和亲邦交。
“岂能什么?西辽的皇室公主,难道配不上武兄?”
对于迁徙到新疆地域的辽国,叶宇也跟后世史学界一样,习惯性的将其称之为西辽。
武青忠闻听此言,急忙一撩衣袍跪了下来:“微臣不敢!微臣不过是大宋臣子,而辽国此次和亲对象乃是陛下”
“原来你顾虑的是这个,那你大可不必如此,既然是辽国主动和亲,那么这主动权就在朕这里。”
叶宇得知武青忠顾虑后,却是不由得瞪了对方一眼,心说我连你家的妹子都不敢接受,又岂会去收纳素不相识的西辽公主?
“武兄,既然你未有婚娶,那就不妨先抱个美人归!”
“这”武青忠抬眼看向窗台,见叶宇正深意地看着自己,顿时彼此默契照心,于是继而一拱手,“陛下圣眷,微臣遵旨!”
“好!看来朕这趟没有白走!”
见武青忠答应了下来,叶宇的心情好了不少,随后君臣二人又闲了一番家常,直到入夜时分叶宇才起身离去。
在这期间,叶宇几次想谈及武青音,但最后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其实他很想询问武青音的近况,以及提醒武青忠这个做兄长的,应该关心一下妹妹的终身大事。
然而毕竟是武家的家事,他这个外人不好参与,而且叶宇也深知这件事的根源在他这里。
所以直到他离开武府,也始终没有开这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