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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平常名门世家,有这样的媳妇显然是最好,但荣景瑄重活三世,却已经今非昔比。
有些时候,只有真正经历生死,才能明白许多事情。
皇叔生前与皇婶恩爱有加,他本身也不是个迂腐之人,想必他故去之后,皇婶还能再嫁,有疼爱她的夫家,他也不会生气。
“婶婶,瑄今日前来,便是想同您说,瑄定当竭尽全力,重复大褚往日荣光。他日事成,便会给玙弟重复亲王头衔。”
“有我在一日,就不会委屈他分毫。”
帝王金口玉言,诺重千金。
慎王妃默默看着他英俊严肃的面容,突然恍惚一笑:“好,那婶娘便等你成功。”
荣景瑄郑重点头,然后又道:“婶婶,你如今不过二十几许的年纪,等玙弟重复亲王爵,您如若找到如意郎君,可同瑄说。瑄不会不应。”
慎王妃愣住了。
她抬头看着这个同丈夫十分相似的面容,终于还是微微红了眼眶:“不了,我嫁他那起,便是荣氏的媳妇。我们喝了合衾酒,结了长发,此生都要做夫妻。”
荣景瑄胸中一痛,不由看向谢明泽。
他们拜过天地,上过祖庙,红衣蟒袍打马游街,成就锦绣良缘。
然而世事难料,两度生离死别,断了姻缘线。
如若当时有人同他说再找一个皇后,他一定一拳还回去,不打得对方七窍流血决不罢休。
因为他心里认定的皇后,只能是那一个人。
谢明泽回应着荣景瑄的目光,突然懂了慎王妃的那句话,他叹了口气,轻声道:“景瑄说错了话,婶婶,明泽替他道歉,还请婶婶不要怪罪于他。”
他可不就是做了那个应当被打的烂人吗?荣景瑄觉得内疚和感动席卷而来,他愧疚于说了这样的话给皇婶听,也感念谢明泽这样懂他。
慎王妃把目光转向谢明泽。
她其实跟这个名闻天下的佳公子并不太熟,仅有的几面之缘,全部都是他跟荣景瑄在一起的时候。
她知道谢明泽是荣景瑄的伴读,是他的左右手,是至亲兄弟,也是后来的荒唐可笑的皇后。
当那些旧日里的故事传到洪都的时候,大褚已经湮灭,慎王妃听说谢明泽做了荣景瑄的皇后,她当时竟然不觉得荒唐。
那时她只是感叹一句:到底还是他啊。
是啊,他们从小就在一起,无论去哪里都不分开,哪怕荣景瑄在上早朝,谢明泽也会在偏殿等他,无论多久都不会先走。
这些都是夫君对她讲过的。
现在见他们两个依旧这样要好,慎王妃在微微羡慕的同时,又有些安心。
如今这样,他们能相互扶持,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
“明泽多虑了,陛下胸怀宽广,能对我说这一番肺腑,已经把我当做了至亲。”
她冲谢明泽笑笑,又去对荣景瑄说:“陛下,婶娘仗着年长些许,想说些心里话。你们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后又经历大灾,能一起走到今日实在不易。陛下,到了现在他还陪伴在你左右,已经是上天给你的恩赐了,无论明泽怎么当的这个皇后,你都不嫩辜负他。”
他们这一段姻缘,除了老师留的那一份遗书,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到长辈祝福般的话。
她说不易,说恩赐,说不能辜负。
她看得比任何人都要透彻,面临国破家亡,丈夫惨死,她孤身一人带着稚儿存活于世,这份勇气与胸襟十分让人折服。
就算这样,她也不会忘记劝慰晚辈。
荣景瑄突然握住谢明泽的手,抬起来给她看了看:“婶婶,虽然是慜帝指婚,但我与阿泽却是情投意合。无论将来如何,阿泽会是我唯一的皇后,也会是我唯一的伴侣。”
他这一席话,把谢明泽说愣了,也把慎王妃说愣了。
虽说大褚民风开放,自从前代有男人做了王妃之后,民间偶有同性结为伴侣。
但这样情况却少之又少,更不用说天潢贵胄名门世家了。
大褚延续二百六十八年,也只有那一位男王妃,其余荣氏子弟,皆无此状。
谢明泽愣愣看着他,他们私底下互诉衷情是一回事,当着长辈的面允诺却又是另一回事。
“景瑄……”谢明泽轻声唤他名字。
荣景瑄只是紧紧握住他的手,笑着看他。
他的目光清澈执着,看向他的时候仿佛有星光在眼眸中闪耀。
谢明泽不知自己看他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但应当跟他没什么不同。
慎王妃之前那样语重心长,也不过想让他们相互扶持,把这段艰难的路走下去,谁知却换来荣景瑄这样的承诺。
她见两个晚辈正深情对望,突然心中一动,笑着说:“婶娘真没想到。不过……你们这样也好,既然认准了,就好好过下去。白头偕老、百年好合,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荣景瑄和谢明泽倒是没想到她接受得那么快,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谢谢婶婶。”
慎王妃长长舒了口气,之前的那一年中,她总是对夫君舍下她跟儿子独自故去而不能释怀。如今看了这两个小的,她竟然觉得没那么难过了。
夫君心怀天下,爱戴子民,为了洪都一方百姓他舍身而死,那是他以亲王的身份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生来享有滔天富贵,从小锦衣玉食,享受世间繁华。
他被百姓尊称王爷,受他们纳税供养,到了危难时刻,却也要舍身而死,报答这一方百姓。
他做的对。
慎王妃很清楚这一点,看着洪都百姓安居乐业,她慢慢削去了那些不甘与怨怼。
剩下的,便只有遗憾了。
不能跟他白头偕老,儿孙满堂;不能跟他携手山河,歌尽桃花;不能跟他死后同穴,相伴长眠。
那真是此生最大的遗憾。
看着面前两个年轻人,慎王妃最终还是说了一句:“景瑄,明泽,不要留下遗憾。”
这是她第一次叫荣景瑄的名讳,却是这般语重心长,郑重其事。
其实荣景瑄和谢明泽过来看她,不过想知道她如今过得如何,见她精神还算好,便心安了些。
他们也没说让她跟着他们去广清的话,只是留下些银钱,让她不要太过辛苦。
慎王妃认真接过,没有说谢谢。
她知道,这时候说谢谢便太生分了些,如今荣氏一族,剩下的也不过就他们几人而已。
她问了两位公主,问了小六,听说聪儿已经故去,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倾泻而下。
那孩子她还没见过,却已经再也见不到了。
荣景瑄安慰她:“婶婶,我们便不见玙弟了,要不然见了又走,他还会难过。有你在,他一定会好好的。”
慎王妃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
谢明泽突然道:“婶婶,你还有玙弟,有了他便有希望。”
慎王妃破涕而笑:“是啊,他好着呢,你们放心吧。”
荣景瑄和谢明泽没再多说什么,叮嘱她不要太过辛苦,又交代她要好好照顾自己,两人便匆匆离开。
之后一月,他们又是在山中度过。
将近四千名兵士日夜操练,就是为了早日夺下广清。
大陈刚刚定国五个月,大半兵力还留在永安与罗平,广清这边原本有一万五千人,有五千人前几日被陈胜之抽调走,只剩下一万左右。
荣景瑄对广清的策略,就是要强攻加智取双管齐下。这一次他不是要偷偷摸摸藏在广清练兵,他是要夺取广清。
广清驻守的将军名叫孙昭,是一路跟随陈胜之北上的得力干将,也是开国功臣。
他现在不仅被封为镇国将军,享一品武将俸禄,也被立为镇国伯,一跃成为名门新贵。
伯爵位看似尊贵,但不过是中流,之上还有侯爵、公爵、郡王与亲王,亲王之中,还分世袭罔替与世代降等。
他一个开国将军,竟只封了镇国伯,哪怕荣景瑄听了都觉匪夷所思。
“陈胜之到底怎么想的?”荣景瑄这样问谢明泽。
谢明泽微微一笑,给他倒了一杯清茶:“他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孙昭如何想。”
第59章 夜雨()
九月初十,北山林场陆陆续续下山百余工人,这些人拉着木料,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出城。
九月十五,北山脚下的马场又出了一批好马,被几百个骑手护着也出了城。
当时荣景瑄和谢明泽在北郊林场赎人是许多老板都知道的,不过他们拿了银子,每一家赎的人又算不上太多,便没当一回事。
九月十八,约莫两千步兵直接绕红樟山出城,他们这一路都是陡峭山崖,可以说是最辛苦的一队人了。
荣景瑄只留给带队的陆既明一句话:“不要赶,要保命。”
陆既明本来便不是急性子,听了更是认真诺道:“属下遵命。”
一晃便是九月十九,荣景瑄和谢明泽终于带着剩下的几百人下了山,一部分留在马场,一部分带回宅子。
大家高高兴兴吃了一顿晚膳,各自回房休息,用完膳的时候荣景瑄说有急事,让谢明泽先回房间。
谢明泽也没多想,溜达着回了卧房。
他们住在后院中的主楼里,此时华灯初上,寂静安详。
隐约的红光从窗纸间透出来,倒是让谢明泽有些意外。
“谁在屋里?”他站在门前沉声问着。
没人回答他。
谢明泽握紧腰间的长剑,伸手推开门扉。
只听“吱呀”一声,鲜红的光影便扑面而来,谢明泽定睛一看,却发现屋里都换成了大红的颜色。
红色的床幔轻轻垂在床架上,两个鲜红的喜字贴在墙上,床对面的桌上摆着两个儿臂粗的红烛,红烛旁还放着两个精致的酒盏。
这一切,都与普通人家的成亲没什么两样。
谢明泽觉得浑身都僵了,他深吸口气,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