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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乌鹤粮草不丰,但个小却矫健耐力久的矮脚马和只有草原才有的草菇及叶香却十分难得。百姓们不愿意出城,却也隔三差五有从南边来的商人过去行走。
为了钱不要命的人,这年头多得是。
那黄牙兵头说是请了祭酒来看,实际却只是他自己看了文牒,他不识字,红色的朱砂章和玉宣纸却认得,所以想也没想就点头应了。
毕竟,他也是收了钱的。
果然,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兵头便回来了,也不跟他俩寒暄,只吆喝小兵开城门。
那扇破旧的城门缓缓而开,前头褐衣人似有些激动,他不由得往前踏了几步,然而只是呼吸之间,却又忍了下来。
他身后的青衣人没有动。
等到城门开了一条容纳一人通行的缝隙,那兵头便过来喊道:“行了,赶紧走吧,这门得马上关。”
褐衣人没讲话,他只是向兵头弯腰行礼,然后头也不回就走出了大门,青衣人呆呆看着他决绝的背影,依旧没有动。
那褐衣人似乎察觉了他犹豫不定的目光,回过头来冷冷瞧着他。
青衣人浑身一抖,在前头同路人冰冷的目光下,踟蹰着往前迈了两步。
突然,身后两个妇人从巷口走出,似本就认识,不由站在街角寒暄起来。
哈唯塔的姑娘都勇敢健康,嗓门清亮,那对话声直接钻入青衣人的耳中。
“雾娘,这是去哪?”
“张嫂子,俺家那混小子要吃肉粽,俺这不就给他买去了?一年就过一回节,吃一次也使得。”
“哎呦,你可真疼儿子,不过你家那小子是个好孩子,长大准有出息。”
“那就谢嫂子吉言,我家去啦。”
“去吧,我也家去了,二妞还等我哩。”
俩人说完就分道扬镳了,剩下那青衣人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在早年的记忆里,他也有一个人人称赞的儿子。他不记得那是儿子几岁时,也不记得是在哪一处宫室,他只记得儿子也曾捧着一枚肉粽,问他:“父皇,吃不吃。”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
他已经想不起来了。
时间……已经太久了。
因为从那一日之后,他们父子俩个,似乎就再没说过几句话。
其实,似乎再久之前,他没有遇到阿笙、儿子还没长大的时候,他们父子俩个还是经常一起用膳的,他还会亲自教他读书习字。
是从什么时候变了的呢?他也依然想不起来。
青衣人胆怯了,两个月来,他跟着阿笙磕磕绊绊走到哈唯塔,因为害怕追兵,所以一刻都没有松懈。
那些心惊肉跳的日子里,他根本就没想起来过,自己还有四个孩子留在永安,甚至,他的长女已经有外孙了。
那孩子多大了?他不知道……也从来没有问过。
青衣人慢慢回过头去,看着哈唯塔特有的青砖圆顶房屋,看着家家户户袅袅炊烟。
这一刻,他突然犹豫起来。
没有离开时的狠绝,也没有一路上的不悔,现在的他,突然有点想“家”了。
褐衣人见他站在原地犹豫不决,终于深吸口气,向前走了几步,柔声劝他:“渊郎,你不是想跟我回家吗?走吧,我们在一起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青衣人听到这一句,不由浑身一颤。
这是阿笙第一次跟他说要跟他一起回家,十二年了,他已经等了十二年。
青衣人眼眶红了起来,那些儿子孙子与遥远永安里的家,随着褐衣人简单一句话灰飞烟灭。
他低头擦了擦眼睛,一步一步,没有回头地走出了大门。
门外……是另一片世界。
那里,便不是大褚了……不,现在哪里,都不是大褚了……丰城远山脚下勇武大营,正是万籁俱寂之时。
勇武侯冯柏睿正一个人坐在营中独酌。
虽是端阳佳节,可他亲族俱亡,也只得一人过了。
更鼓响过三声,他也没有放下酒盏,只枯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皎洁的银月。
突然,两道人影从窗前一闪而过。
老侯爷虽说已经八十高龄,可身手却十分矫健,只看他迅速从椅上跳起,后跃半步一把抓起长刀。
这把宝刀跟随他将近七十年,几经血战,守住了他的命。
他持刀肃立,屏气凝神,冷冷看着房门。
咚咚,咚,咚咚。
有规律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老侯爷一口气正提在嗓子里,猛地听到这个声音不由一愣,随即疑惑地走到门前。
他也敲:咚咚,咚。
门外反应迅速,依旧以刚才的频率敲门。
老侯爷这次略微松了口气,低声问:“来者何人?”
“孙儿景瑄,拜见三舅爷。”
老侯爷刚才那口松了的气,再度提了上来。
他紧紧皱着眉,突然有些蹒跚地倒退几步,坐回椅中。
“景瑄……婵娟……”
婵娟是柔佳皇后的闺名,这个武将世家出身的女儿,却有着书香门第千金的名字。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可见当初祖父,是抱着怎样的希望来抚养女儿。
希望她得遇良人,希望她美满幸福,希望她长长久久。
然而,他也只抚养女儿到八岁,便在边关战事中重伤不治,撒手人寰。
冯婵娟可以说是老侯爷养大的,冯家人丁凋零,他也只有一个儿子,对这个大哥家的女儿自然是千恩万宠,恨不得给她世间最好。
她也确实是得着了。
她做了太子妃,做了皇后,母仪天下,天生的凤凰命。
然而她却未及三十便过世了。
老侯爷每每想起便心如刀割。
女儿没有了,儿子也不在了,他为国为民一辈子,落得个儿女双亡的下场。
这一日端午,他想起许多往年旧事,那时候他们一家都还活着,儿女双全,快乐安康。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连大褚,也亡了国。
门外,荣景瑄再度开口:“三舅爷,孙儿带着母亲的遗书而来。”
老侯爷半闭着的老眼瞬间瞪圆,他豁地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又似近乡情怯般,往后退回。
他没有开口,门外也没有人离去的脚步声。
终于,似过了许久,他才蹒跚过去,打开了门扉。
皎洁的月色下,两个英俊的青年正静静望着他。
荣景瑄只在立太子那年见过他,十几年过去了,他面容已经苍老如斯,鬓发也早就花白。
荣景瑄微微上前半步,一把掀起衣袍,骤然跪地。
他身后,谢明泽也跟着一并跪了下去。
荣景瑄慢慢弯下腰去,他一口气磕了三个头,才直起来说话:“三舅爷,不孝孙儿景瑄,前来领罚。”
第26章 来客()
五月二十,丰宁郡突然炎热起来。
似乎冬日的寒冷还未藏于骨中,一夜之间,北二郡内陆大部分州县便被灿烂的金乌笼罩,热腾腾的阳光烤着大地,夏日就在眼前。
干热的风从东边吹来,让大街小巷的百姓们纷纷脱下冬装,换上麻布夏衣。
天气暖和起来,按理说百姓们应当高兴。
熬过了冬日,新的一年便在眼前,冬小麦战战兢兢挺立一冬,正是要饱满勃发之时。
然而这一年的五月不知为何炎热如肆,小麦青嫩嫩的麦粒敌不过酷热,纷纷坠下了头去。
靠农田吃饭的百姓们不得不日夜担水浇灌,却还是抵挡不住炽热的温度,那些农民们赖以为生的麦子,迅速干枯了下去。
也不过是几天功夫,整个北二郡便人心惶惶起来。
大褚延续两百余年,到了荣景瑄皇祖父文帝时,农税已经降到最低,除去税银很低的算赋与口赋,农税只有二十税一。
也就是说,一亩地里产出的二十分之一才要上缴国库。
当然,这个也有最低限额,按年景不同,倍数于算赋和口赋。
永延帝虽然不是个好皇帝,但是对于他父皇亲自定下的税赋从未更改,也大抵因为国库有多少银子,他自己并不是很关心。
不管因为何,至少在他在位的前十几年里,大褚百姓还算安居乐业。
可是现在,遇到了这样的灾年,头上的天又变了,百姓们说不害怕是假的。
内陆的百姓担忧冬小麦的收成,而靠海边的丰城则又恐慌于天气寒冷,葡萄无法开花打籽。
跟北方山区炎热难耐相反,临海的州县依旧寒冷如冬,潮湿冰冷的海风一阵阵飞旋而过,带来刺骨的寒。
在小满这一夜,丰城再度飘了雪。
百姓们担忧家中的葡萄藤,也担心明天赶海危险,许多人家都一夜未睡,睁眼到天亮。
就在日光熹微之时,三个风尘仆仆的身影来到定安县状元街顾家大门口。
因已经过了七七热孝,所以顾家已经撤下白帆,只在大门下挂了两个白灯笼,以示还未出孝。
那三个人都是男人,身上都披着厚厚的披风,把脸孔和身形遮得严严实实。
站在前面的那个异常高大,似将近八尺有余,就单单站在那里,也好似山峰一般。
后面的两个虽也不矮,但跟在他的身后,就显得有些单薄了。
那高大汉子四处张望片刻,伸手敲响了顾府的大门。
这会儿不过卯时初刻,天色未明,状元街上空无一人。
顾府的房门很快就被打开了,里面站着个五十几许的老人家,顶着圆滚滚的肚子,正半睁着眼睛瞅他们。
他原本还有些不甚在意,在看清门前来人时却猛地睁大眼睛,结结巴巴叫:“驸……驸……”
高大汉子忙冲他摇摇头,低声问:“不知顾先生是否在家,在下有事拜访。”
老人家毕竟见过大世面,很快就镇定下来,他偏头看了看汉子身后的二人,心里有了底,闪身就让三人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