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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有什么法子,叫朝廷大军这么久都徒劳无功,想来便应该是他们据守在这样固若金汤的高楼里吧?”
皇帝不由动容,上前一步,轻轻拉住她小手,将她拉入怀里。
“不愧你祖上是耿藩手下总兵!你虽然生为女儿,却心中还有这样的丘壑,着实难得。”
婉兮便笑了,抬眼望住他:“奴才就算没去过四川,就算没亲眼见过大金川人凭借的工事,可是奴才总归却也了解皇上的心……这些日子来,皇上最为挂心的,甚至不是朝堂,不是后宫,反倒是大金川。”
皇帝轻叹一声:“正是。爷事先怎么也没想到,就凭金川弹丸之地,竟然能叫朝廷用兵受阻这样久。便连张广泗那样的名将徒劳无功。后来我接到战报,才知当地人凭借这样的‘碉楼’,叫咱们官兵无计可施。”
“朕不服气!朕便要亲自建了几座来瞧瞧,朕就不信攻不克它!”
“碉楼,”婉兮抬头望住这高耸的堡垒,点点头:“我大清,骑兵最为精锐,擅长平地纵身,弓马骑射。可是遇到这山势、碉楼,大清官兵的弓马便无法奏效了。”………题外话………
金川、碉楼,我是亲自去看过的。这碉楼坚固到什么程度呢?汶川地震,山坡上临水宋丽一千年的古碉,都毫发无损。
三卷166、愚蠢()
婉兮微微眯眼:“爷,用炮轰!”
皇帝眯眼,便也笑了:“好家伙,果然是汉军八旗的后裔!”
满人远在关外,靠弓马骑射,原本并不擅长火器。彼时火器之利,都掌握在明军手里,故此清兵刚入关时,与明军几场大战之中,清军都吃过明军火炮的大亏。
便连皇太极、多尔衮等,都曾因此负伤。
故此从皇太极时代起,便着意培养大清自己的火器重兵。而被俘获的明军、关外的汉人因掌握更多火器知识,便成首选。
皇太极将这样的汉人编入八旗,成为八旗汉军,最初八旗汉军便是掌握火炮的“重兵”钤。
婉兮的先祖便是带兵的总兵官,最初的身份是八旗汉军,故此婉兮对这火炮之事,也曾从长辈口中得知甚多。
婉兮垂下头:“炮火一开,难免玉石俱焚。轰塌的不止是碉楼,还有碉楼里据守的人。爷之所以没有直接想用火炮,便也是怜惜人命吧?”
皇帝忍不住又是一声满意的轻叹,将婉兮的小手包在了大掌之中。
“火炮之利,爷自然也想过。那自然是最简单的法子,可速战速决。”
“只是金川地势,山坡陡峭,便是军粮辎重都难运,更别说大铁炮了;况且爷也如你所想,是不想尽毁了人命去。”
皇帝拉着婉兮的小手,两人在大石上坐下来。
“金川弹丸之地,人口也并不多,爷在大金川用兵,是因为大金川土司背叛在先,爷这才施兵惩戒;爷用兵只想叫他们臣服,却没想杀尽了那里的人。否则以那里的人口,若用火炮,没多少日子便没有活口了。”
婉兮点头:“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们也终究都是皇上的臣民,叫他们归心才是上上之策。”
皇帝轻吐一口气:“可惜张广泗等人辜负了朕,如此久拖不决,反倒叫当地百姓以为朝廷软弱可欺,这便越发不肯归心,反倒更加桀骜难驯!”
婉兮垂下头去:“皇上已经派大学士讷亲前往经略。以大学士才干,奴才想定可不日便传来喜讯。”
皇帝没说话,却轻哼了一声。
那哼声,在月色里,化作一阵袅袅轻烟一般。虽散了,却叫人心下跟着疏忽跌宕。
婉兮不由得悄然仰头望住皇帝:“爷……讷亲这会子应当已经到四川了吧?”
皇帝点头:“他亦向朕递回方略:他打算,以碉制碉!”
婉兮不由得皱眉:“如何以碉制碉呢?难道他想要自己也修建碉楼,然后在碉楼上互攻?”
皇帝点头:“可不就是!”
婉兮张大了嘴巴。
皇帝在香山修建碉楼,以皇帝之力、香山之静,还需要修建几个月呢……这讷亲要在两军战阵上,要挨着人家的碉楼再修建碉楼,那么一座碉楼要能顺利修完,还不得经年累月去啊!
不等婉兮出声,皇帝自己已然先道:“愚蠢!被人牵着鼻子,还未等动手,先被修建碉楼累死了!”
婉兮点头:“……不管这法子最终是否得用,便是时光又要多延宕几倍下去。大金川之战,已经不可以拖下去了。”
三卷167、独你()
皇帝长眉陡结。
“是,讷亲也叫朕失望了!只是讷亲是朕登基以来,第一受恩之人,朕到今年最为为难之时,才将他从朝中派往四川。就是希望他能凭他一向的才干,将朕这心头第一悬心之事给彻底化解了去,不要让朕再在今年这个节骨眼儿上分心,叫朕稳稳当当将朝堂新旧交替之事处置完。“
“而他作为朕第一受恩之人,凭金川之功,回到朝中便自然是朕这朝堂的第一得力之人。如此水到渠成之事,朕都已经帮他安排好了……孰料,他给朕递回来的,竟然只是这样一宗愚蠢至极的方略!”
“若只是此种法子,张广泗等那班蠢人自然都想得出来,朕还叫他讷亲放下朝中军机处的重担,跑到四川去做什么?!”
婉兮垂下头去钤。
皇帝一向最为看重自己培养起来的年轻臣子,故此在各种场合,对于讷亲都是褒奖之词。这还是婉兮第一回听见皇帝说讷亲“愚蠢”,并且痛陈心中的失望。
既然在皇上心中,排位第一的是讷亲,却不得用的话;那么接下来,自然就是九爷傅恒了洽。
那样天高地远,九爷又缺少战阵的经验,婉兮虽然提前给了九爷那样的提醒,可是从婉兮自己心下来说,是多不希望九爷去啊。
稍不小心,九爷说不定也会成为第二个讷亲,崴在这大金川的泥沼里,便是皇帝多少年的恩宠也都会在失望之下,化作如此时一般的“愚蠢”二字啊。
婉兮伸手过去,抱住了皇帝的脖子,将自己的身子软软贴上去。
“真恨奴才是个女儿身,于这战事上也只能陪皇上纸上谈兵,却帮不上皇上什么实际的。”
皇帝也轻叹一声,将她抱紧了。
“爷这样的话,在朝中不能说,爷不想毁了讷亲这些年的功绩,更不想叫朝臣对大金川之战失去信心;这样的话,爷在后宫里更不知该跟谁说,因为她们都是女人,震天价都只知道争宠,争皇后之位,争太子之位……她们都听不懂爷的话,甚至都不屑于听爷说这些。”
皇帝扳过婉兮的脸来,定定望住她。
“九儿啊,唯有你。唯有你才能听懂爷在说什么,也唯有你才能说出这碉楼是什么,又能用什么来攻克……这会子前朝后宫都是人心浮动之际,也唯有你依旧还能将这一颗心,只牢牢挂在爷的身上。”
婉兮的鼻子一酸,险些跌下眼泪来。
皇帝,孤家寡人。的心酸都只能自己背负,前朝后宫这么多人,他竟除了她之外,没有人可以去倾诉。
婉兮深深吸一口气:“怎么会?皇上,还有九爷啊。九爷与我说过,他从小甚至算是皇上养大的,他写字、念书,都是皇上手把手教的。这会子他的年纪、才干,已经都足以为皇上、为朝廷解忧。”
皇帝点点头:“我知道。只是讷亲都做不到的事,小九年轻,又没经历过战阵,我如何放心他就能办好了?”
婉兮仰头,莞尔一笑:“不然奴才学木兰从军,替爷上战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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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卷168、神兵()
皇帝长眉高挑,随即便也眉眼都舒展开,扬声大笑:“爷若叫自己心爱之人替爷上战场,那爷如何还算个爷们儿!只要有爷在,便永远是爷挡在你前头,容不得你出去替爷涉险!”
婉兮吓了一跳,忽地站起:“爷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爷还要为大金川,御驾亲征?洽”
皇帝眯眼一笑:“御驾亲征不是不可能,只是这大金川,还不值得爷亲自去这一趟!”
皇帝倏然长身而起,银白月光之下,皇帝眉眼倏然展开。
“身为天子,即便庙堂之高,也足以知江湖之远!运筹帷幄,亦可决胜千里之外!”
婉兮不由得呆住:“如此说来,皇上心中已经想好了对策?”
皇帝长眉轻扬,促狭地含笑凝着她。
婉兮脸一红,忍不住跳脚:“方才皇上是故意叫奴才着急呢!”
皇帝这便大笑,生前攥住她的小手:“哪里是故意叫你着急!爷当真是这些日子来,一直心急如焚。那些话,爷独自一个人在心里压得太久了,需要跟你说出来。爷说完了,心下痛快了,便豪情重起,心窍便都开了!”
婉兮这便更是欢喜,放下了心来钤。
只见皇帝眉眼皆扬,在夜色里,忽然伸手进嘴,在夜色里打了个唿哨。
那哨声清逸,宛若从前在木兰围场里哨鹿时候。
天子一呼,便是天下万民齐集,群行包围之时!
婉兮陡然听得身后有“嗖嗖”只声,宛若什么扯动了风。
难不成当真是又万箭齐发?
婉兮忙回头看去,却错了,只见黑夜为衬景之下,那白月光里,忽然有百十道身影,从地面潜行而至楼下,随即猱行而上!
这样的黑夜白月之中,完全看不清那些人的面目,的身影都被拉成一道道黑色的墨影。如鬼似魅,身影灵动飘忽,不久便有人嗖嗖爬上了碉楼而去!
婉兮都忍不住惊得叫出声来:“他们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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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当真是寒毛根都竖起来了,皇帝见状更是开怀而笑,将她拉回来按进怀里,这便扬声道:“点燃松明!”
周遭暗寂山林中,忽然呼啦啦同时点燃松明火把,便将这一处照成白昼一般。
在这片光明里,婉兮终于看清了那高碉之上的人影——原来是百十个短衣